沒……沒關系?這個向來有仇必報而且數倍奉還的女人居然會願意跟一個害她被抓可能還要被判死刑的人說「沒關系」?!
一眾警察全詫異了,卻听她又道,「不用愧疚,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有足夠的理由。」
「……」認識這麼久,這是季亞楠說過的,最讓紀步清動容的一句話。他也不自覺握緊了手機,卻發不出聲音。
下一秒,又听季亞楠提醒,「紀步清,要是遇到什麼麻煩,就去找靳如琛吧,讓他幫你想辦法解決,別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死扛,知道嗎?」
「……好。」
通話結束後,季亞楠神色如常將手機收回兜里,也不管身側警察詫異到極致的視線,她只懶懶的將視線移到車窗外。
這個城市的風景飛快從眼前掠過,伴著這近一年來季亞楠和紀步清之間的諸多回憶,那一刻季亞楠想,紀步清,我沒有太多的東西可以給你,可是,至少我能給你最堅不可摧的信任。就算因而死去,我也絲毫不會懷疑,那是你在為我好。
而同樣將他們對話一字不漏听進耳里的游衛國臉上已經不止是震撼了。他不懂,是什麼造就季亞楠對自己兒子堅不可摧的信任,他以為所有的信任都禁不起算計的,但為什麼,她會例外?
紀步清看他眉皺著死緊,忍不住問,「這樣,可以算是我賭贏了嗎?」
「……」
「您該看到了,楠姐她信任我,也值得我為她放棄一切。」
「是,我輸了。」游衛國閉眼,再怎麼不甘願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就按之前我們說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成為你跟她之間的障礙,也不會再試圖掌控你自己的人生。」
「……謝謝。」紀步清點頭輕喚,「爸,謝謝你。」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爸」。游衛國的手都有些抖了,他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紀步清第一次開口叫他的情形,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他決定放棄插手他人生的時候,真是諷刺,可那一聲爸,卻瞬間柔軟了游衛國的整顆心。
他沒忍住,第一次在兒子面前紅了眼眶教訓,「臭小子,別以為我不管你你就能無法無天了,你不要忘了你始終是當人兒子的,別為了季亞楠一人就完全忘了親情,蘇媚的性格我了解,她是嘴硬心軟,找個機會你回去,跟她低個頭就什麼事都過去了,知道嗎?還有紀禮成,那人是溫吞軟弱了些,但對你們母子是真心的付出,你以後要好好孝順他們,听到沒有?」
紀步清也不自覺紅了眼眶,點了頭道,「我听到了。」
五分鐘後,游衛國就離開了。這是紀步清第一次叫他爸,也是他們父子第一次見面卻沒有起沖突,沒有咒罵沒有動拳腳。但或許,這也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這一刻游衛國才察覺,對這兒子他不是不愛,而是太愛。
以前總覺得因為他身上流著自己的血,因為游家的香火只能靠他傳承,所以紀步清對他而言更像是一份責任,再怎麼不甘願都得扛著的那一種。可現在要放手了,他才驚覺,他是很愛很愛這個兒子的。也因為很愛,所以這一次他願賭服輸,甘願退場。
車上,身邊的人安慰他,「軍長別難受,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也許,步清他將來也會很幸福的。」
游衛國閉眼,「但願吧。但從今天起,他就真的不再是我游衛國的孩子了。」
這場賭算是過去了,但季亞楠並沒有立即被放出來,她仍是被扣留在警局整整48個小時的時間。這48個小時,她連眼楮都沒有閉起過,除了吃東西和上洗手間的時間外,她都在接受警察接連不斷的審訊轟炸。
但自始至終她都沉默不語,無論是警察在追問所謂的犯罪細節,還是在各種挑撥離間,故弄玄虛,她一概采取冷處理。
48小時過後,那緝毒隊長黑著臉進了審訊室,親自解了她的手銬腳鐐,道,「警方證據不足,無法起訴,你可以走了。」
季亞楠這才笑開,起了身不咸不淡的問了句,「這是又一次證明了你們警方的無能嗎?」
「……」
出警局時,外頭陽光正耀眼,季亞楠迎著日頭,嘴角是淡淡的笑。本還以為,這一次出不來了,但看來是她高估了那些警察。
正想著,就听到後頭有人喚,「楠姐。」
季亞楠轉頭就看到紀步清,這人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蒼白,靠著一輛銀白色路虎攬勝微笑,只是那笑容里有著拘謹和不安。
「怎麼來了?」季亞楠想都沒想就抬腳迎了上去,嘴里還不忘念叨,「身體不是還沒好嗎?醫生準許你出院了?」
剛說完話,她的肚子就很不合時宜的叫了起來。不能怪她,在警局里她三餐都是面包配礦泉水,這對于習慣夜夜笙歌、山珍海味的她來說,是有點近乎虐待了。
紀步清因而笑,「我載你去吃飯吧,順便……順便跟你解釋這一次的事情。」
季亞楠沒有拒絕,只是搶過紀步清手里的鑰匙,徑自上了駕駛座,「就你那病懨懨的樣,讓你開車我可不放心。」
一小時後,在某家飯館里,季亞楠終于將肚子填飽了。她懶洋洋的靠住椅背,開始听紀步清解釋這一切。
十五分鐘後,季亞楠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皺了眉,問的第一句話就是,「所以,在煙霞時你和莊帥口中那個很討人厭,每次見面都要跟你打架的‘朋友’其實是你親生父親?」
「……是。」
「也是他害你有了恐高癥的?」
「……是。」本書下載地址︰
「听起來他好像不是一個好父親。」
「……楠姐,你不生氣嗎?」危襟正坐半天,沒料到楠姐問的都是無關痛癢的問題,這讓紀步清更加惶恐,忍不住又問。
季亞楠眨眼,「氣什麼?這事不是你能控制的,也不是你希望發生的不是嗎?更何況我現在也什麼事兒都沒有。」頓了會季亞楠又說,「紀步清,其實這樣挺好的。你知道我在警局想得最多的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