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他的楠楠,在一個地方跌倒一次,她就不會允許自己再跌倒第二次。所以,愛過靳如琛又被靳如琛傷透之後,他的楠楠從此就會與愛情絕緣。而那,就是喪尸這一連串算計最主要的目的,不愛人,也不在乎人,將來就不會有被影響被威脅的可能,那是成為王者必備的條件。
但紀步清是喪尸沒意料到的一個人。在安排靳如琛侵入季亞楠的世界奪取她的心之前,喪尸並沒有想到在楠楠的世界,會有那樣一個溫柔到軟弱,卻又堅定到讓人驚嘆的奇葩紀步清出現,並且不知不覺佔走了季亞楠內心的一個小角落。
就算,紀步清從來沒有明說,季亞楠也從來只是裝傻,但,誰也否認不了他們兩人之間的異樣和電流交錯。對彼此的過度在乎是他們共同的致命傷,也因如此,紀步清必須死。
一開始喪尸是要求靳如琛動手的,他要靳如琛逼著季亞楠在他和紀步清之間做一個選擇,他要靳如琛想辦法毀了紀步清在季亞楠心目中無可動搖的地位,若在以往,這樣的任務對聰明的靳如琛來說,是一點難度都沒有的。可這一次,因著任務的主角是季亞楠,靳如琛竟一再的猶豫,退縮,甚至,嘗試著求喪尸給紀步清一條活路。
原本紀步清就有非死不可的理由,而靳如琛的請求無疑是加快了紀步清慘死的步伐。耐性漸失的喪尸等不及靳如琛動手,選擇了自己出面,以這樣殘忍的方式結束了紀步清的生命,也徹底摧毀了季亞楠之前構造起的偽和平世界。
但身為被算計者,季亞楠並不明白喪尸的這些固執從何而來,她瞪著他許久,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是我?我從來就不是最出色的不是嗎?」
在組織訓練的那十年,季亞楠的表現雖不差,但頂多屬于中等偏上的水平,還有很多遠比她厲害絕情的人存在。她不懂,尸爺為什麼偏偏在那麼多人中相中她為接任者,為什麼偏偏要毀了她的世界?
可喪尸卻說,「不,楠楠,你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那些表現比你好的人,都是因為我讓黑虎他們事先給了福利。」
所謂福利就是在必要的時候給他們打一些針劑使他們變得更強,在季亞楠只被分配一份干糧的時候卻給那些人準備兩份乃至三份的干糧,在同一場訓練中,偷偷給季亞楠負責的範圍增加了考驗難度,諸如此類。
事實上季亞楠一直都是整個組織里最出色的人,而喪尸故意造成她不夠出色的錯覺的理由,不過是為了要更刺激她去激發潛能,強上加強而已。
他太了解季亞楠的性子,知道她的倔強不服輸,亦懂得從而下手訓練出最出色的人才。而靳如琛初接近季亞楠所用的那些所謂讀心的伎倆,不過是從喪尸身上所學的九牛一毛而已。
只可憐了季亞楠,以為她的人生從自己被帶到煙霞,變成一名普通的高中生開始就由自己掌控了,到頭來卻發現,一切全都是自欺欺人而已。她始終是無法擺月兌過去十年的陰影,她始終都是那個組織里殺人如麻、讓人驚懼卻沒有自我的羅剎。
這種時候,季亞楠哭不出,也笑不出了,她只是僵硬著背脊,看著喪尸好整以暇蹲來與她平視,他甚至伸出手將她已經略長的劉海撥開,看著她沉寂哀傷的眸子,用那樣憐憫也那樣寵溺的語氣說,「楠楠,我允許你恨我,允許你用盡一切手段報復我。我允許,你听到了嗎?」
季亞楠忽地冷笑,什麼允許?這根本就是這個惡魔希望她接著往下走的一條路。她恨他,恨不得抽他的筋,啃他的骨,可她又不想一切都讓他如願,她更不想讓紀步清的犧牲失去意義。
是他說的,他希望她幸福。那麼,紀步清,我會努力,努力的幸福給你看……
兩人對視許久,季亞楠所有的怒意和殺意都消散,她閉了眸,第一次用那樣疲倦也那樣哀求的語氣對喪尸說,「我需要時間。」
「我懂。」喪尸點頭,他的楠楠才十七歲,比起其他同齡孩子,她已經足夠強大,但,她畢竟還只是一個孩子,他願意為她仁慈一次。「我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你很難消化,一時之間也無法理清頭緒確認自己下一步要怎麼做,但我願意給你時間,就一年吧,這一年我消失,不會監督你,也不會再試圖操控你,但楠楠,一年後你不能讓我失望,你清楚的,讓我失望的下場,很嚴重……很嚴重……」
該做的事做完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喪尸自然不會久留。他帶著黑虎和唐末恩很快離開了加工廠,只剩下靳如琛和季亞楠兩人。
季亞楠知道,靳如琛的留下是喪尸默許的,可是她猜不出他讓他留下的原因,也不想猜。她只是覺得,她沒辦法再強迫自己在這樣一個壓抑可怕的空間呆下去,四肢發軟得厲害,她還是死命咬著唇手腳並用讓自己狼狽的站起,只是身體還沒站直就又月兌力的摔下,手腳因而多了擦傷,有隱隱的血漬滲出,她不理會,只咬著牙再度掙扎而起。
靳如琛上前試圖扶她,但手還沒完全踫觸到她,就已經被季亞楠喝止了,她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不要用你的髒手踫我,你踫到我哪里,我就巴不得把哪里割下來丟垃圾桶。」
「小野貓……」
心口處疼得厲害,靳如琛狼狽收回了手,幾番猶豫還是開了口,只是,剛說了三個字就又被季亞楠打斷了,「不要叫我,我現在听到這三個字都覺得惡心,想吐,你懂嗎?」
這幾日一顆心本就沒有好受過,而如今季亞楠的一字一句又都像是一把刀子,凌厲而悄無聲息的捅入靳如琛的心底,很疼很疼……可這樣的疼又似乎讓他的心里好受了一些。
眼看著季亞楠起了又摔,摔了又起,卻始終顫著腳沒辦法邁出半步,靳如琛暗了眸子,咬牙直接將她抱起,在季亞楠又一次吼他罵他之前,他說,「你答應過的,無論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傷心,你可以打我罵我,甚至殺了我,但就是,不可以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