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亞楠瞬間呆若木雞,琛兒?任務?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她下意識的望向靳如琛,這一刻,看到他眼底滿滿的翻滾的絕望和愧意,再聯想剛剛他短信里沒頭沒腦的三個字——對不起,她突然就什麼都明白了。
心痛到極致,她反而覺得麻木,顫著手抹掉臉上殘余的淚後,她嘶啞著嗓音開口,像是在問靳如琛,也像是在自問,「所以,這一切都是假的對嗎?你說過的話,你為我受的傷,所有的不可替代、不顧一切,都只是謊言只是算計只是……任務,是嗎?」
靳如琛紅了眼眶,無法辯駁。他知道義父不會放過紀步清,他也知道紀步清會不遺余力保護小野貓,可是他沒料到,即便是在最讓人絕望恐懼的死亡面前,紀步清也會那樣輕易那麼快速的在它和小野貓之間做出選擇。
他總以為,自己對小野貓的愛一點都不會比紀步清少,可眼睜睜看著紀步清義無反顧翻入絞肉機內,他才發覺,他根本連紀步清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明白紀步清這麼做的理由,怕是以為他才是小野貓真正愛的人,所以為了讓小野貓幸福,紀步清寧可自己去死,不讓小野貓為難絕望。可是,紀步清不會明白,這一切不過源于一場算計,他更不會明白,在小野貓的心目中,紀步清的地位從來就沒下于他,甚至一直是遠勝他的。
否則,在被警察和游衛國聯手挑撥的時候,小野貓不會那麼毫不猶豫選擇信任紀步清,甚至連理由都不問,而對于他,小野貓的信任遠比不上她對紀步清的。雖然,他也確實沒有讓她信任的資格。
如小野貓所說,這是場謊言、算計、陰謀,最初只是義父交給他完成的一個任務,原本一切都會是假的,靳如琛唯一漏算的,是自己的情不自禁和意外動心,但傷害的本質和初衷是不會變的。如今傷害更是已經造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刻無論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任何,更緩解不了小野貓一絲一毫的痛,而義父精銳而冰冷的視線也讓他無法多說什麼。
他只是僵著身子,許久才從喉頭擠出話來,卻是最是無用也最是冰冷的三個字——對不起。
那三個字就像一個個巨雷在季亞楠的世界敲響,她握了拳,指甲深深的刺進掌心,可那樣的疼痛比不上她此刻心痛的萬分之一。
多可笑,她竟然沉淪在一場謊言里,自以為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幸福,卻在夢最美的時候被殘忍喚醒,現實里沒有愛情,沒有幸福,只有殘忍,只有算計。
絞肉機已經停止,少了機器運轉的聲音,整個加工廠更顯得空寂陰冷。季亞楠死咬著唇瓣,眼睜睜看著那冰冷的機器將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紀步清給絞成了肉末渣子從出口涌出。那一灘血紅的東西就是紀步清唯一存在過的證明,她靜靜看著那些肉末渣子,甚至沒有勇氣走近踫觸。
過去千百次的撕心裂肺也比不上這一刻世界被猛然摧毀塌陷的痛苦。那一瞬間季亞楠才明白,什麼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她就著自己在的地方跪下,朝著那堆血紅的肉末渣子磕頭,一下,一下,又一下……
她將額頭重重的撞擊在地面,直到額頭涌出血來,她才頓住動作,看著那攤肉末勾了嘴角,笑得冰冷而絕望,「紀步清,你看你多笨,好好的富家少爺你不當,非要固執守護我換來這麼可怕的下場。可我比你還笨,放棄最好的你,相信了鏡花水月的幸福,到頭來卻發現,一切都是空的,假的,而唯一真實的你,我也留不住……留不住……」
她那副絕望心死的樣子並沒有讓喪尸心軟,他只是蹲,伸指勾起季亞楠的下巴,看著她紅腫的眼眶道,「楠楠,除了自己,沒有人值得你愛和信任。我不能,靳如琛不能,誰都不能。所以,記住,除了愛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什麼念頭都不要再有。」
他的指是溫熱的,但帶給季亞楠的卻只有無邊無際的冰冷,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冰凍起來。她的眼里迸出怒意和殺意,就著被迫抬頭的姿勢,一字一句惡狠狠的從嘴里迸出,「尸爺,您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巴不得將您碎尸萬段。」
這話要是由別人口中說出,喪尸絕對會在下一秒就先讓對方碎尸萬段。可季亞楠的待遇就不同,她的恨和怒都不會讓他生氣,只會覺得有趣。
滄桑的臉因而又帶上笑意,他的語氣近乎寵溺,「我等你,楠楠,我等你強大到可以殺了我,取代我的位置成為這世界新的主人。」
「……你瘋了。」
「想要成為王者,就不得不瘋。楠楠,你是我選中的接任者,所以,我的孩子,乖乖照著我給你劃的道去走,絕情鎖愛,等你什麼都不在乎的時候,就什麼都唾手可得了,包括,我的命!」
喪尸是瘋了,他站在頂端睥睨這個世界太久,他太孤獨也太寂寞,需要有一些人一些事刺激著他活下去斗下去。而季亞楠,就是這十幾年來他活下去的意義,他要她成為他想讓她成為的那一類人!
而他給予季亞楠的痛和恐懼,也是當年別人給予他的。痛苦會使人成長,也會使人強大,若不是痛苦,也成就不了今日的他。所以,眼前的一切,是他認為勢必要讓季亞楠經歷的,好比最愛的人的背叛和算計,最重要最在乎的人因為自己慘死……
這一場陰謀中,靳如琛不過是喪尸的一個道具。他需要有人去刺激、教會他的楠楠學會愛,甚至戀上愛,然後再狠狠的扭曲、抽離那份愛。只有得到又失去才會讓人感覺到最極致的痛楚和絕望,也只有絕望能夠讓最初的期待和向往變成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和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