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恩忍不住又是一聲嘆息,「幸福幸福,但願楠楠將來真能找得到。」
紀步清抿唇,卻道,「唐叔,可以的話,我想請你幫忙。」
「幫什麼忙?」。「你看到了,我現在的情況沒辦法一個人離開,而且如果楠姐找我,我希望你能幫著截住消息。」
「……小子,你是不是早料準了我會來?」唐末恩皺眉,見紀步清不否認,竟有些哭笑不得,「行啊,我居然還能被你個小屁孩給算計了。」
紀步清當晚就離開了醫院,也離開了西羅。而季亞楠,在江邊吹了一夜的冷風。她泄憤似的拽著身旁的小草,腦子里,很多很多人的話在回響著。
唐叔說,「楠楠,兩個人要長久的相守,光是相愛是不夠的。這一道道的坎,如果你跟如琛能一一跨過,那麼我們都會祝福,如果跨不過,那麼長痛不如短痛,你明白嗎?」
靳如琛說,「以命還命,夠不夠?」「小野貓,不逼你我就一點希望都沒有。」
陸武說,「非要等到人沒了,再去面對和悔恨嗎?」
莊帥說,「我本來以為你們之間是有愛情的,只是太過後知後覺,可是……這兩天看你們相處下來,我總覺得,你們對彼此都太過小心翼翼。也許無論怎麼努力,我們都回不到在煙霞那樣最單純的狀態了吧?」
紀步清說,「楠姐,看到靳如琛自殘時,你的心,痛嗎?」他還說,「如果你真的放下了,那麼,去關心一下朋友又何妨?你抗拒,恰恰就是因為你在乎,你害怕死灰復燃,你害怕對不起我和你之間的感情,不是嗎?」
不是嗎…不是嗎…不是嗎…
到最後,混亂的腦子里只有這三個字在盤旋著,季亞楠的眼底一片要人命的陰郁,不是,不是,不是。根本不是這樣。她很想大聲的喊出來,可紀步清說的那些話卻越發清晰的出現在腦子里,她的心,痛。很痛。
在看到靳如琛眼都不眨的傷害自己時,她的心痛得幾乎要死掉。她拼了命的忽略,拼了命的隱忍,可紀步清輕輕一問就幾乎讓她招架不住。
她就像逆流的魚,拼了命的往上游,那麼歇斯底里,不管不顧,可到頭來卻敵不過那些激流沖刷……
冷風漸漸吹散了季亞楠的怒氣和委屈,她疲倦的將下巴抵在自己的雙膝之上。這一刻,自己跟自己相處,沒有別人,也無需偽裝,她閉了眼,仿佛又看到那個滿目血色的畫面,那個男人氣若游絲的問她,「以命還命,夠不夠?」
季亞楠的心猛然一顫,那個瞬間才發覺,自己有多自私多任性。
她離開江邊時,已經是隔天早上9點出頭,因為莊帥的一通電話。電話里,他說,「楠姐,紀少走了。」
很意外,莊帥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情緒並沒有太大的起伏,甚至也不著急,好像他也認同紀步清的離開。季亞楠掛了通話就沖到路上攔車,報了地址後她給紀步清打電話,可手機那頭始終只有一道冰冷的女聲重復著,「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到病房里,莊帥正站在窗前抽煙,平時沒心沒肺的人,這會兒卻顯得有些憂郁,季亞楠注意到,他的手里還捏著一張紙。
見她進來,莊帥彈開煙蒂,而後將紙遞給了季亞楠,「紀少留給你的,你看看吧。」
季亞楠接過,白紙上只有寥寥幾語,「希望楠姐能听從自己的心,真正讓自己幸福——這是我今年生日想許的願望,楠姐,你會幫我實現的,對不對?」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季亞楠不敢想,紀步清竟然會選擇這樣離開。但現在也沒有她悲秋傷春的時間,她轉了身,掏出手機給石勁揚打了電話,「紀步清走了。現在,立刻帶人去機場、各大車站,還有各個酒店找人。一定要找到。」。
掛了通話後,季亞楠作勢要走,卻被莊帥喚住,「楠姐,放了紀少吧。」
「什麼?」是她听錯了嗎?莊帥居然用到「放」這樣的字眼。
莊帥蹙眉,「紀少走之前給我打過電話,他說他很努力了,可是他不想在你面前永遠自卑,他也不想你永遠帶著愧疚與他相處,所以,放了他吧。」
「所以他用愧疚兩個字,否決了我對他所有的感情了?」哀極反笑,季亞楠的表情又添了幾分凌厲和冷意。
「他否決的不是你,是他自己。」莊帥答,「楠姐,紀少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愛情,可是也許你真的沒辦法給。」
「……」季亞楠握拳,「愛情我沒辦法給,那我給他親情友情行不行?他這樣一聲不吭離開,算什麼?」
「他大概只是不希望你們都活得那麼辛苦。每天見面都對著對方強顏歡笑,明明很親密,但始終有很多禁忌話題。」最後,莊帥竟然也說,「楠姐,你去看看靳如琛吧,別讓他成為你第二個遺憾。」
「……」
靳如琛再度從昏睡中醒來時,季亞楠還是沒來看他,但陸武告訴了他紀步清離開的消息。放心不下她,靳如琛不顧醫生勸阻下了床,讓陸武攙扶著他去找了季亞楠。
彼時,石勁揚派出去的百來號人都沒有尋到紀步清的任何蹤跡,季亞楠自己也是茫然無措的,奔走到兩只腳都起了水泡,最終癱坐在路旁,面如土色。
靳如琛的鞋子映入眼底時,季亞楠是詫異的,抬了頭見他面色蒼白如紙,被陸武攙扶著仍顯得搖搖欲墜,視線落在她身邊,滿滿都是擔憂。
季亞楠原本隱忍著不哭,可是在乍對上他溫柔雙眸的那一刻,眼眶就紅了,所有的憤怒和委屈好似都看到了宣泄口。她握了拳要很努力克制自己想打人的沖動,只啞著聲音吼他,「你滿意了吧?紀步清走了,所有人都在努力游說著我回到你身邊。靳如琛,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
「我知道。」示意陸武松手,靳如琛一步一步走近,動作緩慢的在季亞楠身側落了座,僅僅這一個動作就痛得他擰眉悶哼,但他的注意力卻全在季亞楠身上。
他幫她擦掉眼淚,又將她快結成冰的手拉到嘴前哈氣,那模樣,專注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