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輕塵的大腦在瞬間停止了轉動,她忽然想起阿陌曾經說過的話,若輕若重回響在耳邊,恍若晴天里降下的巨雷,驚得她渾身一個哆嗦。
「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她感到一種不安恐懼的感覺緊緊地扼住了自己的心。難道,難道阿陌所指的就是這個?因為這個才會頒下沒有子嗣的皇妃必須殉葬?
雖然她不喜歡皇甫輕塵,但是二娘的話,卻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管如何,她終歸是她的妹妹。
還有他曾經答應過她的,不會讓塤哥哥出事。
冬末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宮殿內,枯樹投下濃淡不勻的陰影,靜苑的庭院內一望無際全是一片雪白,蜿蜒的長廊上,還有那白玉的台階,都泛著無與倫比的光華。
皇甫輕塵跪在中央,陽光照在她身上,泛著透明的光澤,額間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沁出。
她倔強的望著那扇紅門,嘴唇倔強的抿起。她從跪在這里開始就讓洛川回去了,而她已經在這里跪了有半個時辰了吧,可是那人卻還沒出來,剛剛進去跟他說的時候,他生氣了,她知道。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這般堅定罷了。
風輕輕一吹,她的烏發輕輕被吹起。
「起來!」耳邊傳來那人淡淡的聲音。
皇甫輕塵仰頭,便望進了那人一汪深沉的墨色中,她喃喃的道,「阿陌……」
「嗯!」長孫陌輕輕應道,瞥了她一眼,眼中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起來吧,關于你說的那件事,我不想再听到!」
「阿陌,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一定要用殺戮來解決麼?不可以用溫和一點的方式麼?不管皇甫輕瑤以前對我做過什麼,她終歸是我的妹妹,不能饒她不死麼?」皇甫輕塵幽幽的說道,聲音中似帶著不滿的味道,她抬眸的瞬間,皇甫輕塵的視線,那雙一瞬間失神的墨眸里似乎含有一些其他東西,是她所不懂的情緒。
「只要饒她不死便可以了!」
她的話音剛落,長孫陌的眉峰一挑,墨黑的雙瞳中迸出一絲森寒,「輕兒,有些事並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沒有子嗣的皇妃殉葬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是麼?」她的倔強脾氣也上來了,看著他說道,「那塤哥哥呢?你不是答應過我,塤哥哥不會有事的,可是如今已經塵埃落定了,為何他還在牢里?!還是你離王太喜殺戮,拿老祖宗的規矩出來搪塞人?」
「夠了!」長孫陌听著她的話,氣得差點內傷,俊美的臉上帶著冷寒森意的慍怒,墨眸變得森冷起來,「皇甫輕塵,是不是在你心中我不管做什麼,你都覺得我是錯的?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阿陌……」皇甫輕塵仰頭望著長孫陌發怒的面孔,還有那冰冷的墨眸,聲音不自覺的染上了一絲顫抖,「我……」
長孫陌凝眸看著皇甫輕塵,瞳中的墨色越發濃厚,映入在他瞳孔上的是,皇甫輕塵那雙烏黑眼眸深底哀傷的顏色,眸中積水,帶著委屈至極的光芒,令人憐惜。
只是一眼,便能讓他所有的冷漠盡數破裂開來,毫無保留的呈現在她眼前,所以他背過身去,強壓著心底的心疼,淡漠的道︰「你要跪著,便跪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不知何時,天漸漸烏雲密布,下起了雨,先是小雨再後來演變到大雨,豆大的雨滴跌落,打在皇甫輕塵身上,她的衣服,頭發全濕了,可是她卻還是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阿陌,我不相信,不相信你會不理我!
你一定會出來的!
她在賭,賭她在這個男人心中的位置,以前都是她贏了,那麼這一次,也會是她贏。
雨越來越大……落在她身上的雨滴也越發的冷……
她隔著茫茫雨霧,看著倒影在窗上的那抹修長的影子,眼中已然分不清究竟是淚還是雨水,她伸手拂去眼中的雨水,可是卻越抹越多,心越來越痛。
阿陌……這次你是真的不會管我了……是不是……
「王妃,下雨了,王爺讓奴才來送王妃回梅苑!」一個管家撐著一把傘,遮住了皇甫輕塵的身子。
皇甫輕塵微微抬頭,執拗的道,「你告訴他,我就跪在這里,直到他答應我為止!」
「王妃,王爺他……」
「你就這樣告訴他便是!」皇甫輕塵淡漠的道,抿緊嘴,眼眶紅了起來。
那管家看著,嘆了嘆氣,把傘留下,轉身向殿內走去,可是沒走幾步,卻見那人將傘仍得老遠。就在這時,殿內的窗戶邊上,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管家,進來,不用管了!」
那管家一愣,那聲音淡淡的,卻也是極冷,每次王爺這樣,便是真的動怒了。
皇甫輕塵依舊跪著,似乎過了半個時辰,她望著那殿門,眼中一點一點變得絕望起來。
然而,這時,一股溫暖傳來,頭頂上也沒了冰冷的雨水,她仰頭望去——
「十一……」
「七嫂,起來吧,這件事不是七哥能做的決定,最近因為朝中的事,七哥已經夠煩了,這個時候,你就別再煩他了,不管如何,你要相信,七哥待你的心!」長孫琛低頭看著她,眼中流動著毫不掩飾的疼惜。
「我知道,只是有些事不一定要用殺人來解決,他是為了我好,只是這樣的好,他卻從未考慮過,我是否能承受!」皇甫輕塵的聲音淡淡的,帶著寂寞的味道。
「殺人並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但是,七嫂,你也要知道,有時候殺人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的方法!」長孫琛的眼眸深幽如夜,烏發已經被淋濕了些許,「起來吧,十一送你回梅苑!」
這時,洛川跌跌撞撞的向這邊跑來,看著跪在地上的皇甫輕塵全身濕透,還有站在她身旁的長孫琛,她微微怔了怔,卻還是跑了過去,她焦急的看著皇甫輕塵,「小姐,相國府那邊傳消息來說,瑤嬪娘娘晉升瑤妃娘娘,已經歿了!」
那一瞬間,好似有什麼在她的心中肆虐開來,痛得徹骨,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漆黑,皇甫輕塵的世界,在這一刻全數傾覆坍塌,什麼都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她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黑洞里,里面有的只是無限的淒冷和孤寂。
「洛川,我們回相國府!」
皇甫輕塵的眼楮干干的,一滴淚水都沒有,她緩慢的站起來,卻因為跪得太久,腳麻木了,身子向地上傾倒,而十一卻在伸手扶住了她,輕聲道,「七嫂,你別怨七哥!」
皇甫輕塵卻沒有看他,只是伸手去打掉了她的手,隨後讓洛川扶住了她,她只是淡淡地說道,「洛川,我們走!」
長孫琛微微嘆息,看著皇甫輕塵的背影漸漸離去,他早就知道這件事會加深七嫂與七哥的誤會,只是七哥為何不告訴七嫂,皇甫輕瑤並非他要賜死,而是她犯了滅九族的大罪,如果這個一旦捅出來,只怕七嫂會更不淡定。
還有就是皇甫輕瑤說過的那件事,關于七嫂的身世,若是七嫂知道了,想必會更加承受不住吧。
相國府如今是一片死寂,四處飄蕩彌漫的就是一種死氣沉沉的味道,四處都掛滿了白布,而二娘站在中央,呆呆坐著,只是那雙眼眸中哀痛欲絕。
皇甫輕塵在洛川的攙扶下走到門口,看著這滿目的荒涼,幾乎定住了腳步,無法向前移動一分。
「小姐,咱們進去吧!」
皇甫輕塵看著相國府中,坐在中央寧芷柔,她忽然覺得胸口好悶,隨即便向外跑去,洛川看著她,在後面喊道,「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不要跟著我!」
皇甫輕塵便向另一邊跑去,直到遠離了相國府,她才慢慢停了下來。她目光迷離,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憑著自己的感覺走,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水,不斷的從她的眼角流出。
阿陌,我從來沒有要求你為我做什麼,我想要的不過是兩個人在一起,我不要牽扯得太多,有些事我不說,我想你應該明白,只是為何,我們之間的距離會越來越遠?
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你錯了?
踫——
不知誰走路有些急躁,撞到了神游的皇甫輕塵,興許是那人及時停住了匆忙的腳步,所以並未將她撞倒,只是微微撞痛了她的肩,可皇甫輕塵卻完全感覺不到痛。
「對不起,有沒有撞傷你?」赫連宸抬眸看著眼前的女子,卻在一瞬間詫異了,怎麼會是她。他見過她三次,可每次給他的感覺都不一樣,不管何種感覺,她都讓他驚艷。
「皇甫輕塵,你怎麼了?」
似乎听見有人喚自己,皇甫輕塵一怔,回過神,淡淡一笑,「沒事,謝謝!」
赫連宸驚訝了,她竟連自己被撞了都不知道,「你怎麼了,走路都不看路的!」
「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她輕輕應聲道,而後便轉身離去,卻在離去的瞬間,頭傳來一陣眩暈,她還來不及掙扎便昏倒在地——
「皇甫輕塵——」
赫連宸低聲叫著,可那女子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只是靜靜的躺在他的懷中,如同恬靜的睡美人,然而那娥眉卻緊緊蹙起,仿佛糾結在一個令她心痛的夢境。
她黑發微垂,隨風輕輕飄蕩。
「主子,她是離王妃!」
「朕知道她是離王妃,」赫連宸淡漠一笑,紫眸中帶著一抹淡然的氣息,隨即他抱起皇甫輕塵,「還有朕做事,從來不需要你們來過問!」
「主子,不是奴才要過問,而是若是被離王知道了,怕是不好吧,畢竟離王寵愛皇甫輕塵是世人皆知的事!」
赫連宸淡漠一笑,卻還未等他來得及說話時,一陣風襲來,赫連宸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他的懷中便已經空了,只剩下一陣涼風吹過。他震驚的抬頭,便望進了一雙淡淡茶色的眼眸,那眸光平靜卻仿若寒潭般冰冷。
「東楚的皇帝竟然會只身前來西陵,簡直是罕見事兒呢!」
「我道是誰,原來是蘇家三公子蘇墨白,哦,不對,應該喚你宗政墨白才對吧!」赫連宸微微一怔,臉色微微一沉,卻又微微再次笑了起來,「有些事,即使再隱秘也都會被人發現,紙終究是保不住火的,不是麼?」
「呵,我從未想過要隱瞞什麼!」蘇墨白看著自己懷中的女子,眉輕輕蹙起,隨即便轉身淡淡的道,「我便是玥國的大皇子,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赫連宸唇角微微一勾,「只是宗政墨白,若是皇甫輕塵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還有你做的那些事,你說她會原諒你麼?」
「這就不勞東楚帝操心了,這是我與輕塵之間的事!」
言罷,蘇墨白便抱著皇甫輕塵離去了,赫連宸看著那匆匆離去的身影,唇角微微揚起,一雙深邃的眼眸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一間古樸的屋子內,床榻上的女子眼眸緊閉,陽光在她臉上灑了一層光暈好看極了。
「她怎麼樣了?」蘇墨白嘶啞開口。
「蘇公子,沒什麼大礙,只是傷心過度,動了胎氣。」
「我知道了!」蘇墨白的瞳孔一縮,臉色瞬間蒼白,卻不知為何,又輕輕地笑了起來,有些哀傷。
「我已經為她扎針了,想必她過一會兒便會醒過來!」
「好,你下去吧!」
那大夫下去之後,蘇墨白卻仍舊站在床頭,眸光凝視著床榻上的女子,逆光中,剪影出了那完美的側臉,陰郁,心痛,不舍多種感情混合在一起,而他的背影卻孤獨得哀傷。
「阿陌……」皇甫輕塵喃喃喚道,卻在喚了幾聲之後,便醒了過來,她在一抬頭的瞬間,便望進了一雙擔憂的茶眸,似怔了怔,才微微開口道,「三哥……」
「嗯!你怎麼回事,怎麼會昏倒在大街上?」蘇墨白看著滿是痛楚的她,心猛然痛起來,可她卻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肯說,「是不是因為皇甫輕瑤,還有長孫塤的事?」
「三哥,不要問了,好不好?」
「好了,你不讓三哥問,那三哥便不問了!」蘇墨白微微一笑,隨後便伸手去抱住了皇甫輕塵,似乎感覺到了溫暖和安心,皇甫輕塵的眼淚洶涌而至,低低嗚咽起來……
近日來所有的一切,在她的心上劃下了一道傷寒,痛不可抑。而這種痛,她卻只能借由眼眶這個出破口來發泄……
那滴滴淚水,浸濕了蘇墨白胸前的青衣,似乎有些灼熱。
輕塵,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讓你這樣難過,這樣傷心,可是你信三哥,三哥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輕塵,若是覺得呆在他身邊太苦了,三哥可以幫你離開!」
皇甫輕塵一听這話,微微抬頭,便看見蘇墨白被陽光照得溫良如玉的優雅的下頜,她淡淡一笑,「三哥,你想害輕塵再背負更多麼?若是你幫我離開了,依著阿陌的性子,他是不會放過蘇家的!」
「輕塵——」蘇墨白看著皇甫輕塵,忽然間,心里的罪孽越發的在她面前越發的大了起來,雖說是為了玥國,可是他卻不能否認在知曉她離王妃的身份之後,他是故意接近她的。
他那樣傷害她,甚至還害她與長孫陌之間誤會不斷,可她想到的卻是旁人。
輕塵,你讓我真的無地自容。
「不管如何,你記著三哥的這句話便是!」
皇甫輕塵微微一笑,「好!」
這日皇甫輕塵好些了之後,便離開了蘇墨白的那個屋子,回到了相國府,卻又被長孫陌派人接了回來,但她卻未與他說一句話,而長孫陌見她這般便也就告訴了她,說長孫塤的事已經有些眉目了,只要再要些時日,便能查清,放他出來。
然而皇甫輕塵卻只是淡漠一笑,道,「要怎麼做,要如何做,單憑離王殿下做主,我都沒有意見!」
氣得長孫陌掀翻了桌子,拂袖而去。
西陵王朝一百二十五年,冬末,帝歿,由帝第七子離王長孫陌繼承大統。今日便是登基大典,宮內喜氣洋洋,一片歡樂的跡象,而皇甫輕塵卻沒有去參加,只是將自己關在了梅苑。
「小姐,今日王爺登基,你為何不去啊?」
「我不想去!」皇甫輕塵坐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一臉的平靜淡然。
「可是,你畢竟是離王嫡王妃,不去,不太好吧!」洛川勸慰道。
「那又如何?」
就在這時,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王妃,還是趕緊換衣服去宮中吧,太皇太後都等著呢!」
皇甫輕塵抬眸一看,原來是皇祖母身旁的蘇嬤嬤,她微微一笑,「蘇嬤嬤,你怎麼有空來?」隨後她向蘇嬤嬤走去,握住了她的手,「蘇嬤嬤,我請你喝茶如何?」
「哎喲,我的王妃主子,這喝茶的事兒改日再說吧,先去登基大典才好啊!離王,不對,皇上和太皇太後,還有太後都等著您去呢!」蘇嬤嬤看著皇甫輕塵道。
「蘇嬤嬤,可否轉告皇祖母,就說輕塵身體不適,便不去了!」
「王妃,這可不行,你是皇上的嫡妻,怎可不去?若是你不去,旁人會如何看待皇上啊?」
好說歹說,蘇嬤嬤總算是將皇甫輕塵說動了,讓她換了衣服,隨著她進了宮,只是皇甫輕塵怎麼都沒想到,進宮卻是一個最錯的決定。
他們才剛走到金鑾殿門口,便瞧見昔日的管家正朝著他們走來,他如今已經升為大內總管,皇甫輕塵一直都叫他管家,如今才知道,原來他的名字叫高喜!
蘇嬤嬤看著他便道,「高喜,王妃已經來了!」
高喜看著皇甫輕塵,眸中似閃過一抹什麼東西,只是淡淡的道,「王妃,你可來了,奴才還正說去尋你呢!」
「我這不是來了麼?有什麼可尋的?」皇甫輕塵淡淡地道,隨後便向著大殿走去,卻被高喜制止了,他看著皇甫輕塵道,「王妃,皇上有旨給王妃!」
「有旨?」
皇甫輕塵微微一怔,隨後便在洛川和蘇嬤嬤的攙扶下跪倒在地。
高喜看著皇甫輕塵微微嘆息,也不知王爺究竟是怎麼想的,那樣寵愛皇甫輕塵,卻在榮登九五之後,廢了她的王妃之位,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事兒啊!
「離王妃皇甫氏輕塵,乃朕當年一時誤娶,成親一載有余,未曾有所出,亦不合朕心,不配母儀天下,特此廢除皇甫氏輕塵離王妃之位」高喜一字一句的說道,聲音顯得有些決然。
那樣簡短的話,皇甫輕塵卻是笑了,一時誤娶?
呵呵……
「管家,長孫陌呢?你叫他出來見我!」
「王妃……」高喜看著皇甫輕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皇甫輕塵看了看他則是推開了他,闖入了大殿,大殿上可謂是人聲鼎沸,而長孫陌已然不是平素里所穿的一襲白衣,此時已經換成了一身明黃色服飾,那五爪金龍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刺眼異常。
「長孫陌,那旨是你下的?」
長孫陌听著那淡漠的聲音,眾人也听著那聲音都穿過頭去,看著皇甫輕塵,他微微蹙眉,聲音淡淡的,「嗯!」
「當初是誤我?」皇甫輕塵看著他,心止不住的涼下去,「既然這樣,你又何必那樣費盡心思?早在先帝在世時,我要求和離,你為何不肯!」
「你覺得那是為了什麼?」
「皇位,又是為了皇位!」皇甫輕塵看著那人心止不住地涼下去,痛如同瘋長般蔓延著她的整個身子,「長孫陌,這一刻,我真的好希望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過你,從來沒有遇見過!」
「回梅苑去!」長孫陌看著她墨黑的眼眸,微微蹙眉。
皇甫輕塵一听他的話,妖嬈地笑了,笑容仿佛沾滿了前塵舊事開出的花朵,「回梅苑?我皇甫輕塵既被你離王休了,那我還回梅苑做什麼?」她仍舊笑著,笑得絕美,「難道你長孫陌還指望著我一個被你休了的人,他日回與你同葬陵寢?」
「朕再說一次,回去!」
「阿陌,只可惜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我,生既然不能成雙,那麼死,又何必相守?」
長孫陌猛然抬頭看著那笑,心猛然怔住,那笑依舊美麗,依舊清澈,卻讓他感受到了莫名的恐懼,一種即將失去的恐懼。
「老七,你與輕塵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太皇太後被這一幕愣住了,不應該是一帝一後攜手同進麼?為何會變成這樣?
還未等長孫陌回答,皇甫輕塵便再度說道,「長孫陌,我現在是開始漸漸相信廟祝的話了,早知如此牽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言罷,她緩緩伸手,猛然撕開了臉上的畫皮,淡淡一笑,「我曾許諾你,只有你才能看我的美,如今誓言再也不存在了!」
眾人在皇甫輕塵撕開畫皮的那瞬間,都怔住了,那真的是那個丑離王妃麼?她此刻竟是那般的美,如同九天玄女一般,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小姐——」洛川一直都在旁邊看著,直到皇甫輕塵撕開畫皮之後,她才反應過來,皇甫輕塵听到洛川的話,淡然一笑,「洛川,這里沒我們的事了,回相國府!」
她望著他,唇邊始終凝著笑。
愛是那麼傷,那麼痛,你我之間的一切就如一場夢,夢中有期盼,興奮,回味,遺忘……
阿陌,我愛過,也為你傷過,這一次我終于看清了,是真的看清了。
一滴淚水順著臉頰悄然落下,就如流星一般轉瞬即逝,情也一般,錯過了,就很難抓住。
而長孫陌看著皇甫輕塵離去的背影,將酒杯微微舉高,手輕輕托著自己的額,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黯然的燭火下,那年輕俊美的君王臉上,緩緩劃過一行淚水,那樣苦澀,那樣的令人哀傷。
輕兒,早在那日熒光點點,我便說過,天地為憑,星辰為媒,你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你放心,今日的離別,他日我必定會送你一個盛世。
輕兒,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你和孩子,只有這樣,那些無端的危險才會遠離你!
皇甫輕塵剛出了殿門,輕輕靠在柱子上,洛川扶住她,「小姐,你沒事吧!」
她輕輕搖了搖頭,移動腳步向前走去,卻是向地面上倒去。
「小姐,小姐——」
而另一邊,長孫陌仍舊是在大殿內,皇太後和太皇太後,都質問他為何要這樣做,他卻只是淡淡一笑,就如旨意上寫的那般,沒有什麼特別的。
厭了,倦了,便該丟了。
長孫陌笑了笑,便起身,向外走了出去,只余下皇太後與太皇太後在其中打圓場。
出了殿外,風輕輕吹過,而此時的白玉欄桿處,十一皇子已經在那里等著他了。
「七哥,一定要這麼做麼?」
「這是唯一能保全她的辦法!」長孫陌淡淡的道,手輕輕一揮,一個黑衣人便從後面竄出來,跪倒在地,「紫魅,去跟著輕兒,若她有任何差池,朕定不饒你!」
「屬下領旨!」
說罷,那黑衣人便隱身,消失。
長孫陌與長孫琛仍舊站在原地,看著整座氣勢恢宏的皇宮,兩人都是負手而立。
長孫陌看著滿目望去的空曠,輕聲道,「十一,已經查出柳寒煙的身世了麼?」
「嗯,她是玥過的人,你猜得也沒錯,她接近你是有目的的,至于目的,七哥,你該很清楚!」長孫琛點頭,卻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七哥,你之所以休七嫂,是因為支持你登基的那些人中,還有長孫恪的余黨,是麼?你怕他們會加害七嫂,所以唯一的方法只有休了七嫂,這樣她與七哥沒有關系了,他們便不會再對七嫂下手了!」
「十一,只有你最懂我!」長孫陌的眸光悠遠,墨眸晦暗如海,「長孫恪的余黨的事,倒是不急。急的倒是長孫塤,我有些懷疑他是玥過失散多年的皇長子,而他與輕兒這般接近,想必也知道我與輕兒之間的事。我曾問過洛川,洛川說這件事輕兒連她母親都未曾告訴,所以這件事在于長孫塤與蘇墨白之間,我拿捏不定。」
「原來是這樣!」長孫琛淡淡的道,「只是塤不太可能是玥國的皇長子吧,若是這樣,六叔怎麼會養他?!」
「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所以我才會趁著長孫恪栽贓他的同時,來個順水推舟將他扣押,只待玥國那邊坐不住!」長孫陌輕輕嗯一聲,眸光微微有些黯然,「自己過來自投羅網!」
一瞬間,四周都寂靜無聲。
長孫琛想了許久,而後才道,「七哥是怕他們兩其中一個是玥國之人,而他們兩又與七嫂走得近,如今七哥登基為帝,那七嫂必定是皇後,七哥是害怕他們最後會權衡利益,會傷害到七嫂!」
「嗯!」
長孫陌淡淡嗯了一聲,眸光中帶著復雜難懂的光芒,那雙眼角帶傷的墨瞳,失去了往日那炫目的色彩而被憂傷所隱蓋。
儲秀宮內,皇甫輕塵躺在床榻上,眉緊緊皺著,她昏倒後,洛川沒有辦法,只得去找永樂,可正巧了,永樂正好來參加長孫陌的登基大典,看到她昏倒在殿前,隨後便叫人將她抬回了儲秀宮。
永樂看著皇甫輕塵,微微蹙眉,「急死了,七嫂怎麼還不醒啊!」
「公主,莫急!」秋歌在一旁看著,而洛川則是在一旁哭著,什麼都不說,只是將皇甫輕塵的手,握得牢牢的,「御醫說了,離王妃這是氣急攻心,傷了胎氣,只要靜養幾日便會康復!只是奴婢沒想到離王妃竟是生得這般美!」
「秋歌,你就不能別說沒用的,美不美的話,本公主不想再听到!」
就在這時,床榻上的皇甫輕塵微微睜眼,看著陌生的一切,她的眸如同被霧氣迷蒙了般,微微轉頭便看見了永樂,她微微一笑,蒼白的嘴唇翁動,「永樂……」
「七嫂,你醒了!」永樂大喜,立馬便上前去,將皇甫輕塵扶起來,「怎麼樣?是不是感覺哪里不舒服?」
皇甫輕塵靠在床榻便,看著永樂,淡淡一笑,卻忽然想起了長孫陌的臉,還有那句話,他說不過是誤娶了,一句誤娶,卻讓她付上了一生。
「永樂,你幫我找容若來好不好?我有話要他帶給三哥!」
∼∼∼
一會兒下午還有一到兩更。麼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