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倍思親,唯一的兒子遠赴許都,原本就反對鄧瀚離家北上的鄧夫人和孫尚香于此除夕之夜,自然是心懷著對他無限的思念。相對于以往鄧瀚的游歷,其所經行的地方都在鄧夫人可以估量其安危的荊州,甚或著是江南之地,而這次他所離去的地方乃是曹操的大本營,總是鄧夫人不問政事,卻也知道那曹操可是劉備的大敵,鄧瀚雖然也是領著皇命去得,但是听多了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事情,她卻也知道要是相信現在的天子能成事那才叫真的很傻很天真。
不過鄧夫人也是知道兒子此去並不是胡鬧,從小鄧瀚做的事情總是都很有遠見,甚少讓她這個做娘的擔心,因此她卻也沒有為之抱怨什麼,當然也沒有和鄧羲說過什麼牢騷,只是和孫尚香在一起時,婆媳之間長吁短嘆一番,互相安慰。
鄧羲好歹也是雲漢的創辦者,小鄧艾和周不疑跟著鄧瀚也已經在雲漢中混了個臉熟,每日里他們兩個小的和鄧羲三個人自然都盯著鄧瀚北上的消息,三個人自然都是為了府中的兩個女人以及他們自己的心安。
有賴于雲漢快捷的運作,鄧瀚那邊的消息卻也能夠迅速的傳遞到襄陽城,當從許都華安那里傳來一條直接報知雲漢總部的消息時,自是表示鄧瀚已經安然抵達了目的地,而且看著鄧瀚的吩咐,得知其內容的劉備和徐庶,諸葛亮卻是一陣的欣慰和心安。
「子浩,還真是時時以我荊州為念啊!」劉備自是贊賞道,于此年前這三個人自然是要好好的聚在一起,交流一番今年的收獲,以及展望一下來年的計劃。
喝著襄陽城中新出的烈酒,渾身舒爽的徐庶卻是笑道,「倒也不虧了主公對他的關心了!」
「看樣子,李康那批人已經到了許都,希望能夠對子浩有所裨益!」諸葛亮這般說。
「以我而言,子浩此去雖說全了我的名聲,卻是自陷險地,若是一旦不妥,誠為劉備之過啊!」
「主公勿憂,我們卻是都相信子浩定會平安歸來的!」
此時身在許都的鄧瀚卻正在楊修的陪同下于皇宮中舉辦的夜宴上見識著大漢朝廷上的種種人物。
前日的雪飄飄灑灑至今依然在下著,故而這兩天鄧瀚卻是躲進小樓成一統,徜徉在書山學海中,直到今日傍晚卻才在楊修的陪同下,離了驛館,進入皇宮參加夜宴。
雖然此時的大漢天下比不得往日的太平盛世,不過為了彰顯有了曹丞相才有如今的安樂,底下的人們自然在這個時候更是著力的巴結逢迎著丞相府的吩咐。
當然許都的這個皇宮自是比不得原先長安和洛陽城中歷經了多少代漢室皇庭修繕的宮殿,可是隨著這幾年曹操勢力的膨脹,卻也為了增添不少的建築,規模也不在小,然而此時的整個皇宮,卻見處處張燈結彩,燈籠高掛,燭火透亮,映著大雪顯得跟白日里卻也相差無幾。
朝中的官員們卻也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一來到,堂下往來伺候的宦官婢女絡繹不絕,卻也是一副煌煌天朝氣象。看著官員們各個都是笑容滿面,呼朋喚友,似乎真是一個盛世年景。
鄧瀚于此間除了身邊的楊修卻是無人相熟,當然那些曾經拜訪過他的人,多是些無名之輩,卻還上不得今晚的場面,至于曹丕兄弟,此時尚未見到。
宴席自然是安排在皇宮的外城。
在桌幾之間往來穿梭的宮女們正在忙著端上酒食飯菜,鄧瀚看著那些宮女雖然也有些姿色一般,不過從他們的穿著來看,曹操給皇宮的供奉卻也上心。想來曹操所要掌握的乃是權力,有了這個東西,其他的縱使再能享受到,不過是鏡花水月,這個道理漢獻帝這個傀儡天子卻是懂得,而且是天生的懂得,要不然當年年僅八歲的他,在董卓的熊熊大軍面前還敢朗聲斥責,不過對于他而言,這懂得的事情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眼前熱情喧鬧的場景忽然為之一靜,卻原來大殿之上走進來一個很是威武的人,在殿內通明的燭火下,鄧瀚一眼看去,便知道來人定是曹操,不言其他,單論他那份氣勢,即便是鄧瀚見過的劉備,孫權,以及發怒時的張飛都是不及。只見他身材不高,不過一路行進時,卻是盡顯龍虎之姿,雙目威嚴,殿內眾人卻是自然為之氣勢所懾。
曹操徑直進殿,他的身後卻是跟著一溜的高官,看著他們的氣度,听著身邊楊修低聲給他一一的介紹,于那群人中鄧瀚自是認識了跟在曹丕身後的氣勢飛揚的曹植,滿臉黃須的曹彰,還有面色如白玉卻是出塵之資的郭奉孝,形如謙謙君子神華內斂的荀文若,外愚內智胸藏韜略的荀公達,身高美髯剛猛果決的程仲德,以及面容枯槁心急深沉的賈文和。
待曹操登上高台,殿內卻是齊聲向其致禮,鄧瀚卻也隨波逐流,曹操于此時卻也不為己甚,很快回禮,不過余光一掃見,卻是看見臨近高台附近,卻有一個娥冠縛帶稍稍施禮便在眾人沒有起身前挺立。瞬間鄧瀚便記起殿內只有一人是那種裝扮,自是孔融,有鑒于此鄧瀚卻是不知為之奈何。
「諸位卻是早來,孤卻是來遲了,稍後卻是要和大家罰酒相謝,」曹操卻道,諸位大人自是連稱不敢,在曹操的示意下,諸位卻是紛紛入座。
當此時,身邊的楊修卻是示意鄧瀚,原來殿中上手處的曹沖卻是向鄧瀚這邊招手。鄧瀚于此時卻也不願獨領風騷,原本還想著能夠安靜的吃一頓這皇家內苑的宴席是什麼滋味,看著曹沖的那一掌揮動的小手,他便明白,這番心思卻是做空了。
跟著楊修從側邊向著前方走去,此時的鄧瀚卻是隱隱听見前方傳來了一陣琴瑟之聲,禮樂聲中,卻是有內侍那種獨有的聲音嘶喊道,「皇上駕到!」
便見一身著黃色袞龍服,頭戴皇冠,雖然面目清秀卻像是天生帶著委屈的當朝天子攜伏皇後緩緩臨殿,在文武百官的山呼萬歲聲中,走到了大殿正中的主位上。
似乎感到了那種身為皇上的威嚴,這一刻的鄧瀚卻也跟著跪倒在地,其實來到這個世上,鄧瀚除了跪拜過水鏡先生,跪拜過鄧羲夫婦之外,這還是第一次跪拜他人,此時的他正和楊修位于大殿的角落處,卻是可以在跪拜時躲著清晰的看到天子臉上的神情,天子的目光只是很快的掃視了一遍群臣,卻最後停留在了同在高台上的曹操身上,那道眼光中的內容卻是十分復雜。
感到握著伏皇後的手被緊了一緊,皇帝卻是開口道,「諸卿平身!」
行禮而起,鄧瀚還想著接下來是不是該皇帝或者曹操向後世的領導般先來做個什麼發言,卻沒想到宴席當即便開始了。正不知所措的他看著眾位大臣中有心急的的都開始動筷了,這才注意到他還沒有席位呢!
此時的楊修卻是拉著鄧瀚快速的前行至曹沖的席位旁邊,自由眼色通透的宦官注意到了先前曹沖的手勢,為他們兩個人布置了一番,這才免了他們兩個的尷尬,對于之前曹沖的舉動,曹操,曹丕以及跟著的那一眾人都是注意到了,不過曹操見跟著楊修,自然明了了鄧瀚的身份,其他人見曹操不說,且是曹操最為喜愛的小公子示意的,卻也沒有人聒噪。
坐在最高處的天子自是看到了鄧瀚和楊修兩個人的舉動,正要動問,身後卻是有內侍上前為之介紹,順著那名內侍上來的後方卻是祖弼,天子卻是不再計較,埋頭于桌上的酒食。
原本還有些擔心,這種天氣,這個時候開在這麼空闊的大殿上的宴席,吃的時候制定是冰酒冷炙的鄧瀚,卻是坐在了這處內殿,且又是新開的酒宴,倒也免了胃腸的難受,不過他卻也吃的極快,雖然他也知道這般宴席制定有一定的規矩,可是畢竟自己的腸胃還是第一位,吃得快些,免得涼了。
他吃的倒是爽了,可是卻引得附近數人的注視,不過大殿上天子都沒有說什麼,自然大家也都沉默無語,鄧瀚卻是听見了旁邊一人的哼聲和曹沖隱隱的笑聲。
「有辱斯文!」哼聲過後,憑著多年練武的耳聰,鄧瀚卻又听到了那人的這句低罵。不用回頭看,鄧瀚卻是知道這又是孔融,他卻是心下忖道,「斯文,卻是頂不了飯吃的!」
鄧瀚憑著自己少許夸張的吃法,自然是快人一籌的解決了眼前的食物,不過空坐而無趣的他卻是不得不借著喝酒打發自己的無聊。鄧瀚並不是沒有喝過這個時代的酒,這些酒漿頂多算得上是黃酒一類的,不過作為皇宮內院的酒倒也有幾分貴氣,酸酸甜甜倒也可口。說起來好像日本的清酒大概也就這個味道,鄧瀚卻是不由臆斷,莫非日本那邊的酒漿便是後來曹丕賞賜給倭國女王卑彌呼時才興起的。
鄧瀚自是神思不屬,不過手上卻是不停,自斟自飲且自醉,卻也看得旁人覺得這少年喝酒凶猛。
「子浩,且住,皇上喚你呢!」一句低語響在耳邊,鄧瀚卻才清醒,抬頭望去,台上的天子正自笑吟吟的看著他,不過在鄧瀚的眼中,那笑容卻是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當此時,殿外大雪已然停了,不知何時,于層層雲霧間,卻也見月亮凜凜灑下一地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