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月光下,已經是一頭銀發的王越卻是更顯精神,適才從鄧瀚那里已經得到了承諾的他自是已經放下了已經游歷多年卻依然突破無望的心,收拾了有些激動的心情,卻是轉頭一看,原來那一場爭斗已經是打的四下里雪花紛紛,而此時他們所處之地的積雪竟然讓他和鄧瀚兩個人發招時四散的氣勁掃出了一個丈余方圓的坐落處,原本的篝火卻也被劃開的雪水給湮滅了。
重搭架子另起火,忙碌了一番的幾人卻是感到月復內的饑餓,此時鄧瀚卻是一拍腦袋,伸手從先前被湮滅火堆的灰燼之下,刨出了之前他們埋下的那幾個泥球,一人分的一個。
王越模著手中還很是溫熱的干巴巴的泥球對著鄧瀚道,「鄧小子,這是什麼東西,我們現在可是餓了,這泥球可是充不得饑,壓不住餓的!」最終沒有王越稱他為賢弟的鄧瀚,卻是變成了王越嘴中的鄧小子。
鄧瀚只是笑笑,然後指點著王基,讓他輕輕的磕破泥球的表層,褪去了那一層有些丑陋的外皮,隨著泥層退去的還有先前那野雞的皮毛,露出來的自是香氣四溢的叫花野雞。
看著鄧瀚先前的那一番似是胡鬧的結果變成了手中香噴噴的燒雞,王基卻是都有些口水流出來了。王越自是忍不住已然開吃,邊吃還邊砸吧著嘴,唇角的油膩還泛著清冷的月光熠熠生輝。
將叫花雞的冠名權和創作權再一次的據為己有的鄧瀚,自然是又得到了王越和王基兩個人一致的感佩。「鄧小子,你說你那腦子是怎麼長的呢,還真是什麼你都會,這世上還有你不知道,不會的東西麼?」這話說得一旁的王基自是深以為然。
卻見鄧瀚變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很是嚴肅的答道,「恩,經過在下仔細的分析,生孩子這種事情,在下卻是不會的!」原本以為他會說出什麼大事的王越和王基,此時自是捧月復大笑,王越甚至將剛入口的一只雞腿都給吐出了半丈余,讓鄧瀚大嘆,「哎,浪費可恥啊!」卻又是一番笑聲。
以幾個人的飯量,尤其是王越這個昂藏的又老又大的漢子,這幾個原本只是鄧瀚和王基兩個人的食物的叫花雞,自是不能滿足,可是已經是夜半時分的冬夜,再去尋覓些可以充饑的物事實在是難。可是什麼叫做想瞌睡就遇上枕頭,三個人的笑聲,加上那四散的雞肉香味,卻是引來了不少同樣深夜饑餓的覬覦者。
走過了野狼,豺狽之後,最後竟然是釣來了一只大蟲,一聲虎嘯,自是嚇的狼狽倉皇而逃。而那只大蟲許是餓昏了頭,見鄧瀚他們三人圍在篝火旁,也不懼燃著的火焰,伴著一陣腥風,便向他們而來,吹皺了一地積雪,卻是雪花紛紛迷了老虎眼。王越起身,正面向著老虎而去,雙眼自是像看著一堆美味似的看著處在他身影中的老虎。待那老虎向王越一撲,卻見王越迎著那大蟲的來勢卻是輕輕一避,突顯的火光讓虎頭一閃,此時就見王越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另一把劍,輕輕一揮間,便見順著虎頭的前方噴出一陣熱浪,虎頭落地,虎體卻是順著慣性又向前滾動了幾步,停下時,卻是恰好就在篝火旁。
只見王越輕輕的將劍在虎皮身上蹭去了上面的血跡,卻又愛惜的收劍回鞘。鄧瀚卻待開口時,就听見一句很飄渺的聲音,「哎,可惜啊,可惜!嗯,有福了!」
「死牛鼻子,還不快滾過來,每次你出現都是這個樣子,羅里吧嗦,話還不說透,可惜什麼,有福,你倒下輩子吧!」王越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喝道,震落了樹上積雪,紛紛中卻是見一個麻衣葛袍,頭梳皂角髻的老道踏雪無痕而來。
見又有人到此,鄧瀚自是起身,「見過道長!深山偶遇也算有緣,且一起安坐吧!」不等那道士開口,王越便開口道,「牛鼻子,今年好像你比往常來的晚了些吧?」
不過那道士對于王越的話,卻是不理不睬,盯著起身的鄧瀚一個勁兒的端詳著,看了好久卻是才道,「可惜了,天意弄人,可嘆了,天命有定!可惜可嘆者,天道無情,可惜可嘆者,這天道有意啊!」語氣間似是有無限傷懷和敬畏,讓對他很是不滿的王越卻也住了口。
又見他獨自嘆息了半天,像是從適才的情緒中恢復過來,轉過頭對著王越卻是道,「大雪封山,老道卻又不像你這般耐得住風寒,自然來的稍晚了一些!」
鄧瀚卻是明白了,原來來人和王越是有約于此相聚。
「你來便來吧,說什麼,又可惜,有可嘆的,讓我們方才的好心情,全被你給攪合了,真是牛鼻子秉性啊,處處和人頂著干!」王越埋怨道,那道士卻是沒有理會,只是搖了搖頭,又看了鄧瀚一眼,讓像是一旁看客的鄧瀚和王基很是不解。
「哦,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剛剛結識的小兄弟,你可別看他小,卻是個奇人啊,卻是自創……」王越正要給來人介紹鄧瀚,那道士卻插口道,「他是個奇人,或許該是從建安四年開始的吧!」
道士的話平淡無奇,讓王越和王基兩個人還有些莫名其妙,听在鄧瀚的耳內卻是如同驚雷一般。
「上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然上天又有好生之德,既然天降奇人,卻是任其行走,是故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屈,非人力可取巧而成事!」
王越似乎已經見慣了來人的這種狀況,卻是直接對著鄧瀚和王基介紹說,「這個神神叨叨的道士就是南華真人,原本我和他還有江東的于吉真人,以及槍神散人童淵四人為友,每年都到這里一聚,這些年來,卻是于吉先被孫策斬了,前些年童老頭也不在了,就剩了我們兩個了!」
「呵呵,卻是日漸凋零了,老瘋子,估計明年老道也來不了了啊!」卻見那南華真人此時插話道。
「怎麼?」王越問道。
南華真人卻是沒有直接答話,倒是對著鄧瀚和王基道,「給你們說,老道就是當年那張角三兄弟的師傅,」听到這句話王基卻是驚得張大了嘴,鄧瀚自從得知了他的道號,便心下有了計較。
南華對兩個人的神情看了一眼,續道,「這麼些年來,老道一直在納悶,當時黃巾未發時,我可是遍觀天下,只覺天下已是紛紛,大漢糜爛久矣,只要有人登高一呼,便是又一個秦末,待得分久必合之後,我道家又可以想先漢時居廟堂之高,教化天下,可是黃巾只是曇花一現,變作了笑柄。老道一直納悶于胸,久久不能釋懷,然今日得見這位小哥,卻是機緣牽引之下,算得了一些根由。」
「道家無為,雖合天道,卻是少了人倫,先漢時寡民貧國,卻是與民無爭,自然而然便可有文景之治,而今卻已是人心紛紛,無為卻是變作了不作為,使黔首黎民者少了教化,導致了如今的人心喪亂,我道家卻是不合于王道者多也,自是為王者棄,為霸者惡!故而黃巾者,以教而行天下自然敗落,卻是可惜了我那三個徒兒,可嘆天地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道無情,任是我中土百姓喪亂流離!」
「可是大亂之後該有大治,天道損有余而補不足,這天下的一統之由,終于在今天讓老道見到了。昔年老道自以為得天心,可以替天行道,卻是天意豈可為人知,自作聰明,讓中原百姓受苦多矣,而老道也是多年來心內常懷內疚,如今卻有天降斯人,雖天意不明,可是老道卻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能夠讓老道疏解羈絆的機緣,天道如此安排,老道豈敢不敬!」
鄧瀚听得老道的一番敘談,自是知道這人和水鏡先生一般都是知天文曉地理,憑得周易可算得四方的高人,當年水鏡先生說是夜觀天象後,方才有緣和他結識于荒野間,而今又見到這位為自己的憂懷愧疚至今的南華真人,鄧瀚也只能感嘆他的悲天憫人,而他能為之效勞的只有好好的活著,盡力的輔助鄧瀚認為的明主劉備早日一統天下,還天下一個太平盛世。
「真人如此高看與我,小子雖不敢,也不能應承什麼,不過是盡心竭力,秉持良心而行,上天既然給了我這麼個機會,我自不能辜負,也不能讓我再活的了無生趣的!」
鄧瀚這番話自是讓南華真人听得點頭不已,「人生在世,自當秉持良心而行事,且不可自恃聰明肆意妄為,也不可妄自菲薄怯怯懦懦!」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再羅里吧嗦的,老子我可就該餓死在這伏牛山上了!」王越卻是知道兩個人南華和鄧瀚已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他自是要做個惡人,誰讓他肚子還不飽呢。
「王小子,去再找些柴火回來,你們不餓,我可是受不了了,剛才吃了鄧小子的叫花雞,這下子讓你們看看老子給你們烤虎肉吃!」
被王越將適才有些沉重的氣氛給打散,南華卻也伸出了他的毒舌,「老瘋子,你可別吹大話,以前每次你都說給大家露一手,那次能弄好,總是讓我們幾個給你擦,我看今天要還是你烤肉啊,到時候,老道我可是不吃的!」
當此時卻是一陣肚子‘咕咕’的叫聲,從南華真人那里響起,卻是惹得王越很是狂放的笑聲。
「道士也吃肉麼?」鄧瀚問道。
「有的吃,為什麼不吃,現在這個時候,有的吃還管他是什麼肉,還是素,都快餓死的時候,自是生冷不忌了!不過之前卻是,可惜了!」
「你個牛鼻子,能不能少說點可惜,老子都听得煩了,你這次又是可惜什麼啊?」
「可惜了那老虎一腔子熱血了啊,要不然恰好給老道暖暖身子啊!」南華很是可惜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