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總有意外
天子的詔書,在這個時候,當然完全都是丞相曹操的意思,盡管荀惲能夠從其中听出此時曹操對于荀彧的敬重之意,然而正因為如此,此時的荀惲對于朝廷中的那些袞袞大臣的埋怨之意更重。
「人都死了,這會兒,還來賣好,有什麼用呢不就是想讓更多的人也覺得你們都是仁人志士,正人君子罷了」荀惲自是在接到天子詔書的時候,心中想著。
丞相府的意思,自然也在曹丕帶來的話語中給以了充分的表示,而後曹丕卻也在前來荀府上致祭的一眾朝中的大臣,又或者是那些個許都城中的諸多的名流人士的面前和曹沖兩個彼此都做著種種的籠絡人心的舉動。
他們這樣的舉動,看在已經有心的荀惲的眼中自是有著說不出的反感和厭惡,卻是借口事情過多,早早的離開,跪倒在荀彧的棺木之前,去做了他的孝子賢孫。
而荀攸本人卻又是身體羸弱,當然既不能隨著曹氏這對兄弟周旋于其間,也沒有那份體力去跟著荀惲在那里守靈,不過他也看出了如今的曹氏兄弟卻也已經開始了彼此間的爭鋒,這些事情,卻是任何一方勢力都不可能避免的,畢竟實力已成,而曹操本人的年齡也到了經歷這些事情的時候了,而且這又怪曹操本人的能力太強,當然使得他的每個兒子卻都有著不錯的能力,彼此間自然都不會是省油的燈。
不過這些事情,于荀攸而言,卻是他們曹操自己的家事,如今的荀攸在見到了荀彧的這一番病故之後,他本身的心思,卻也有了更多的看淡之處,對于如今的朝廷,荀攸自料,盡管他平日里敏于事而慎于言,不過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曹操或者諸草要取當今天子而代之的時候,他或許也會步他叔父的後塵,不過以他如今的身體而言,或許他並不會有見到那一天的時間了。
告罪之後,荀攸卻是從兩位公子之間退出,本來他還想著在荀彧的靈前,也稍作些致意,不過他卻是耐不過此時荀惲的堅持,還是听從了荀惲的意思,被人給送回了自己的府邸。
終究,兩位公子卻也要離開了,荀惲卻是在他們走後,忍不住將自己關在當時荀彧不在的那個房間里,大哭了一場,更是在其間將他對于諸曹的不滿肆意的發泄了一通。
對于荀府中的這一切,自有渠道的鄧瀚卻是總能適時的把握到。當然對于荀彧這里,他作為荊州的使者,還有顧念著他和荀彧以往的交流,他自是也親自領著鄧艾和周不疑兩個小子,到荀府致祭。
而接待他們的人,卻仍舊是當初那個和他們有過接觸的荀府的老管家。鄧瀚他們在荀府中卻是沒有多做停留,畢竟他們此時的身份在許都城中還是多少有幾分尷尬的。身處尷尬之地,總是需要一些謹言慎行的。
如今有了天子的詔書,以及曹丕帶來的曹操的致意,荀惲便隨即上表,在謝恩之余,當然也提到了,希望能夠盡快的將荀彧的靈位遷回潁川故地的意思。
對于荀惲的表奏,曹操在接到了他的表奏之後,自是不會加以阻攔,甚至對于荀惲要進行的隨後的守孝三年的舉動,更是加以鼓勵和稱許,並且也準許荀惲帶著妻兒等人一起回潁川去守孝,當然對于路上行路的安全等問題,曹操卻是也提出若是人手不足的話,他卻是要命人沿路隨行。
不過對于此時的曹操,荀惲不管他要做什麼事情,都會覺得他是在假惺惺賣好之中。對于曹操提出的要派人護送他們會潁川的舉動,卻是婉言謝絕了,他卻是說道,著沿途之上,卻都是處在丞相的治下,而且從許都到潁川的距離並不是什麼遠程,想來這些路上定然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故而合著荀彧的府上還有他本人的府上,兩處加起來也足有三五百人,這一行人的規模已經不小了,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對于荀惲的推辭,曹操卻也沒有做出什麼堅持的事情,畢竟如今的他對于荀彧當然有感情,不過人已經走了,對于他的身後事情,曹操自認也算是做到了仁至義盡,而且對于曹荀彧的幾個兒子,也都在官位和勛爵上各有了封賞,這麼一來,這些荀氏子孫卻是沒有衣食之憂,還有這他人沒有的爵位,只要這些人沒有什麼異常的話,在曹操以及曹氏一門黨政的時候,他們本身卻也不用為自己的榮華富貴擔心的。
想來荀彧如今雖然已經死了,可是生前揚名,身後又有了哀榮,也已經做到了所謂的封妻蔭子,曹操做到了這樣,在他想來對于荀彧一酸有了交代了。
故而如今荀惲想要回潁川安葬荀彧,曹操自是為他大開綠燈,還下令沿途上的經行的官員都要做到相應的照顧,尤其是潁川,卻也要好好的為荀氏一門的事情上心,莫要做出什麼讓荀彧不安的事情。當然若是那樣的話,他這個丞相卻也會相應的會有所不滿的。
對于曹操的這一番好意,荀惲卻是坦然受之,而且他在得到了曹操的允許之後,卻是隨即便動起手來,畢竟他如今對于許都城中多有失望之意,在這塊失望,傷心的地方,他當然沒有太多的心思繼續待在這里,或許他希望能夠在將來守孝三年之後,會有所好轉吧,反正此時的他卻是對于許都城中已經是個失意的人了
他這里行動的迅速快捷,卻也是因為有人在暗中的催促于他。
當然對于荀府上的舉動,身在國賓館中的鄧瀚卻是一直都在關注之中。
「先生,此次卻是全要看你的那顆丹藥的效果如何了?」此時的鄧瀚自是在華佗的居所之中,有些擔憂的問著華佗。
對于華佗的醫術他當然相信,不過畢竟之前的華佗卻也說過他此次煉制的這一批丹藥卻也是初次行此事,至于效果如何還有不少的不確定性。
「那顆迷神龜藏丸,雖然是初次行事,不過據老夫的估計,即便不能達到讓人昏睡五天的效果,打個折扣,三天卻是可以的」
「而且這之所以命名為龜藏丸,卻是能夠控制人體的消耗,對了就是子浩你之前曾經提到過的什麼新陳代謝,減慢了人的新陳代謝,而且讓人在消耗減少的時候,昏睡中卻也不會有太過痛苦,當然更不會讓人就真的那麼一睡不起的」
「可是小子還是有些擔心啊,畢竟荀令君的身體,您老人家之前並沒有為他把過脈,也就是不怎麼清楚他本身的情況,而且那藥效也是初次施展,會不會這其間有什麼萬一啊」
「子浩,你這麼說可就是有些難為老夫了,我們這次的行事本來就是居間取巧的事情,若真是一切都能夠如你所說的那麼美好,讓你做什麼事,都是完美的做到了的話,那麼老天爺對你是不是也太好了些」華佗此時卻是調侃起來鄧瀚。
「您說的也是,小子有點緊張了」
「呵呵,這個時候,老夫倒是覺得,你不應該擔心老夫煉制的丹藥,反正老夫自是相信,只要到時候你能按照之前老夫曾經傳授與你的那些個救治之法,到了途中將荀彧從棺木中搶出來之後,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卻是能夠就回來的所以你還是關心一下,你的其他布置會不會如你所想的那般順利才是呢」
「第一步,我們讓那幾個可能接觸到禮盒的人,將藥丸藏于其內,這點已經做到,接下來,卻也讓人確認了荀彧卻是在服用了那顆藥丸之後才被人發現氣息全無的,這一點也是確認無疑了,至于其後,讓荀惲快速的將許都城中的事情都料理了,這些目前也都在做,而且也已經有了結果,現在算來,荀彧昏迷被安置在那個有機關的棺材之中也才過去了不到三十個時辰」
「既然這其間一切卻都是保持著聯絡,想來事情還都一切順利的」華佗卻是說道。「而且不是你上次去荀府的時候,也曾經問過那個人,說是你的那個什麼生理鹽水的裝置也都一切正常著這麼一來,老夫自己敢為那迷神龜藏丸擔保有三天以上的供養,而又有你那個鹽水可以讓人保持約略五天以上的生機不絕,這麼說來,我們還有至少五天左右的時間,這點上還是很充裕的」
「從許都到潁川,不過百十里的路程,若是快馬而行的,不過半日間可以到達,而今還有這麼多的時間供你支配,子浩,你也不用太多心了,想來老天爺讓你將荀令君的命給偷了來,定然不會就這麼讓他隨便的溜走的」
「那還要神醫有這般的煉丹神跡,能夠將滿足了小子那麼復雜的要求,既要讓人昏迷,還要讓人的生機潛隱,猶如龜蛇等物的冬眠一般」
「或許一般人還不知道龜蛇這些動物會有冬眠一說,若非老夫往昔之時多在鄉野之間行走,卻也不會得見這些動物于隆冬之際,卻是會像是死去一樣的生息」
「就是說,這還多虧了有您在啊」
「不過到時候,子浩你要出城一趟,這樣的事情,想來不會是片刻間就能解決的事情,而且不僅是你,還有陳到將軍,也是需要出去一趟。于此間,卻是若是有什麼變故,如何應付?」
「這兩天,文直卻是都在模仿著我的語氣說話,到時候讓他假扮于我定然是能夠昏過去的,還有陳到將軍,也會在白耳精兵中找到一個替代之人,畢竟我們近來都甚是謹慎,不怎麼外出,許都城中還有不少人連陳到將軍的顏面都沒見過,他那里卻是不會有什麼差錯的,至于說我,這兩天除了讓文直在模仿我說話,我倒也讓那個老道士給模制了一張和我相差不過的面膜,到時候讓文直稍作應付,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的」
鄧瀚說完,華佗卻是點了點頭,畢竟周不疑和鄧瀚兩個人在本身的氣質上倒也相差不多,畢竟周不疑本就是文質之人,加上他又跟著鄧瀚學了太極,故而使得兩個人的氣質很是相像,而周不疑這些年來,跟著鄧瀚,對于鄧瀚的行事,很是熟悉,並且他對于鄧瀚的崇敬之意,卻也不輸于鄧艾多少,故而也在平日里,有意無意的在模仿著鄧瀚的行事,故而將這樣的假扮的事情,交給周不疑卻是絕沒有什麼問題的。
「許都城中的事情,也就這樣了,至于國賓館中,老夫應該能夠將這里把持住的不過你們在外面的人手準備的怎麼樣呢,那荀惲此次回潁川,可是帶了不下于五百人,這麼大的規模,若是行事有差的話,讓救人的事情,因為路上的不小心而結怨的話,那可就不好了啊」
「您老顧慮的是,這次的事情,我之前卻是已經嚴令晉森他們,挑選的人手卻也都是人品和身手上都信得過的,想來即便這些人多年在外,卻也不會輕忽了我的命令的」鄧瀚自是信心十足的說道。
「那就好,每次和你小子接觸,卻是越接觸,便越搞不懂你小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的東西,而且這樣的事情,你居然在事發之前早就有所布置妥當了,雖然不一定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作的,不過還真是讓老夫很是驚訝的,要是可以的話,老夫還真想好好的研究一下你的,子浩」
「您老,可別這麼說,」此時鄧瀚看著華佗望向自己的眼光,卻是沒來由的有一種被人當做小白鼠的感覺。畢竟華佗本身的醫術造詣能夠達到這個時代的巔峰,或許也是因為他本人在有些時候也會有些極端的追求的因素,「小子我做事情,不過是希望能夠做的盡可能的完美,而且總是在事發之前有些準備的話,當然要比事到臨頭,懊悔急迫好太多了,您說呢」
對于鄧瀚的話,華佗自是贊成的,不過這個時候他還是不由得搖了搖頭。
「一切就要看你們的了」華佗卻是在感嘆完畢之後,要送客了,他還有著他自己的事情,對于天子的瘋癲 癥,到了如今這個時候,在和那個老道士有過接觸之後,華佗卻也從左慈那里得知了這一切都是假的,不過是左慈在當時天子無力阻擋曹操稱王的大勢,而左慈盡管可以自保,然而他卻是沒有什麼實力和勢力,去打消曹操的野心。
盡管左慈的話已經印證了自己對于天子那種病癥的診斷,天子無病,然而卻也有病,更多的病只能表現的是一種心病,所謂心病還要心藥醫,但是在這之前左慈也是見到天子的身體已經被心神不屬上的事情,影響到了他本身的身體的健康,故而才會給天子劉協煉制了些固本培元的丹藥。雖然左慈的煉丹之術,自是沒的說,不過天子的秉性卻是沒有讓左慈如願,天子的心性,在這些年的內外逼迫之下,卻是變得有些不穩定,時而他能表現的堅強,時而卻是怯懦的如同老鼠。
在見到了左慈的丹藥的時候,他卻是表現出了一種急不可耐的意思,不顧左慈所煉丹藥的藥性十足,趁左慈未曾注意的時候,卻是服用的過了量,故而他的精力自是要比以往的時候表現的很是亢奮,于自己的理智終究沒有能夠控制得住。
心神疲弱,身體太過神元氣足,而兩者沒有能夠匹配,卻又時時處于一種不穩的狀態下,當然會因此被人當做精神不正常。
華佗要為他卸掉過量的元氣,而左慈在這方面對于人體的調養上,自然是不及華佗的。
而今隨著荀彧的被曹操死亡,自然左慈卻也在讓天子更加的清楚的看出了曹操的心思,對于這個當初跟著他一起創建了如今曹氏一門勢力的重要功臣,曹操卻也是在其有意無意阻礙了自己進程的時候,置之若同沒有什麼用的垃圾,想殺便殺之,使得天子的心中對于如今的權勢,卻是多少有些淡然了,畢竟他不過是沒有什麼能力和勢力的,想他在許都城中的民望,甚至都不如荀彧,而荀彧之死,也在曹操的控制之下,最後又成了他曹操對于麾下臣子的重視和愛護。
這般的顛倒黑白,即便是天子已經明白,可是他卻是沒有那份實施的手段和實力,可以想見,若是曹操那一天覺得他看不順眼了,這個天子卻也會被棄之敝履。而且就像左慈說的,所謂的黎民百姓,卻是善于忘記的,畢竟他這個天子雖然繼位了這許多年,然而他對于天下的臣民卻是少有什麼恩惠的,而這樣的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得到哪些只顧每天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市井小民的擁護,畢竟如今的安定,如今的安康的生活,他們卻是會覺得是由曹操給他們帶來的。
天子于此時,無用
為了安慰這個時候的天子,華佗卻還是一如繼往的用他的醫術為他做著增益。故而對于鄧瀚他們的行事,華佗卻也只能報以一路順風,萬事如意的祝願,除此之外,他卻是不可能跟著鄧瀚他們一起去拋頭露面的。而且以他的老胳膊老腿兒,他也怕到時候會耽誤了鄧瀚他們的行動。
荀惲決定了,在五月二十九日,離開許都,扶靈回潁川。
這一天卻是鳴吠對日,既適合安葬,卻也適合遷徙,畢竟他們此次的遷徙卻也是為了讓荀彧能夠早日得安葬,故而荀惲卻是選擇了這一天離開許都。而這一天卻也是荀彧病故之後的第四天。而從荀彧病故,到在許都城中受了眾多賓客的致祭,以及與此同時從朝廷和丞相府兩處獲得了幾次的封賞以及表奏等等事情,不過三天的時間,卻是眾人少見的快速。
不過這點快速或許會讓不少人覺得詫異,畢竟荀彧的名望和地位,不應該這樣的,可是這些在荀惲看來,卻是已經有些不在意了,而他如今在意的卻是早日的回到潁川,好好的將荀彧給葬了,至于其他,隨後再說吧。
這一天,卻是並沒有人親來相送,荀惲自是明白郭嘉,他那天既然已經傷心過了,自此之後卻是不會再去想起這些傷心的事情,他要努力的活的更好,免得讓他的老朋友在地下也不得安寧,而荀攸之所以沒有來,卻是荀惲的勸阻,之事因為自那日之後,荀攸自又連著好幾天都到荀府中執事,來幫扶者荀惲,這般勞累,連帶著心傷之下,卻是病體又有發作的跡象,就像那句話,荀惲自是知道逝者已矣,卻是不能因為這點讓活生生的人再有了什麼不好,故而他自是不要讓荀攸來相送。至于說那些當日前來拜訪的客人,卻是在見到了曹沖和曹丕先後到來致祭之後,才有所行動的。
對于這些勢利之徒,荀惲當日沒有什麼好心情去告訴他們,荀氏一族要遠行的事情,畢竟有心人,不用告訴,卻也會積極的去打听的,而那些本就存心不良的人,當然也就沒有必要去真心相待了。
至于說荀惲相交好的曹植,這幾天卻是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不過對于這個人,此時的荀惲卻也沒有什麼多余的心思或是抱怨,又或是失望,畢竟他本身對于曹植也就沒有這些期盼,畢竟若是曹植能夠見機到這些事情,猶如那天的曹沖或者曹丕一樣的話,荀惲卻是沒有去幫助他的必要了,畢竟如今的荀惲更希望看到的拜年時他們幾個曹氏兄弟彼此間的競爭,畢竟那樣的話,他卻是才會感到一絲絲的高興。
對于如今曹氏的基業,荀惲自是知道這其中卻是他的父親荀彧所出的力量,和貢獻的血汗,卻是其他人很少能夠比擬的,既然如今父親去了,他卻是也希望看著這些事情能夠隨著他的父親一並而去,盡管他知道這樣的事情說來有些奢望,不過他還是想去試試看。
他此次雖然回去將父親安葬了之後,自然會守孝三年,然而他卻是並不會就那麼安穩的躲在潁川的,他卻是需要好好的為這樣的事情籌劃一番,他自是知道他如今的才智和他的父兄們相比,實在差的不止一點,他還是需要更多的積澱一些,才會有可能達到他父兄的高度,而在這其間他,所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並且在棋盤之外默默的打量著那些身在棋盤之中的人,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相信總會有一天他能夠發現其中可以讓他利用的地方。
這便是他在這幾日的時光中,自己琢磨出來的結論,幸的這幾天中,有他父親生前留下來的老管家的細心把握,才使得荀府這一場白事在這短短的三天不僅沒有出現什麼紕漏,還能夠在處處被處置的妥帖,更讓這麼大的一家子人,能夠在扶靈回潁川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收拾好了。
出了許都的西門,荀惲自是讓已經疲態盡顯的老管家坐在了一輛閑置的馬車上,不過老管家倒是有些興奮,可是畢竟歲月不饒人,再大的興奮之意也擋不住身體上的疲累。然而即便是被安置在了馬車之上,老管家卻還是忍不住讓人將車簾和車窗打開,對于兩邊和前面的路途始終在打量著。
「您老在看些什麼呢?」荀惲終究是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向著老人問道。
「哦,原來是少爺啊,」此時的老管家臉上的驚慌卻是一閃即逝,「沒有什麼只是多年沒有出過許都,不想有了這許多的變化,更是沒想到的是,此次回鄉卻是因為老爺的這身後之事啊」說道最後,語氣上自是已顯沉重,當然也將荀惲的好奇心給引到了別處。
看著荀惲情緒低沉的走到了一旁,老管家不由得輕出了一口氣。
「少爺你可不要怨我啊,老朽卻也是為了完全之策,才這麼做的,只要老爺一切安好,到時候,您就不會這個樣子了,不過目下,您就再委屈上一兩天吧」
畢竟是扶靈而走,自然那一路上的速度可想而知,而且此次荀惲卻是將許都城中直系的親屬卻都給帶上了,畢竟他們此次回去可能要在潁川待上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故而隨行之人中卻是不少都是女子家眷,加上這麼一大家子人,他們的步伐當然不可能快的了。
雖然從許都到潁川,兩地的距離卻也相差不過百十來里,可是照他們這樣的行程的話,大概也要走他個旬日的時間。
第一天畢竟大家都是初次登程,卻也多少還有精力,倒是走了不下于二十里的路程,不過畢竟人們的精力有限,尤其是那些婦孺,當然經過了一天的行路,自然不可能再有之前的那種爆滿的精力,加上對于行路之上的視覺上的疲勞,他們的行程自然會越來越慢的。
行至第五天的時候,他們的行程卻是已經過了半,不過也正因為他們行路速度上的不穩定,倒讓這一天,他們在臨近天黑的時候,居然還沒有趕到最近的一個宿營之地。當然這宿營之地,卻是前來相迎的潁川的族人早就安排妥當的,而這些潁川來的族人自是在荀惲他們離了許都的第一天就和他們相遇了。
不過他們在見到了荀惲一行人卻也有些撓頭,畢竟婦孺過多實在是他們的行程有了不小的變數。
「大哥,看來今天我們已經趕不到宿營之所了,而且這前面就到了潁水附近,我們不妨趁著這會還有些光良的時候,先行停下安歇吧」卻是前來相迎的荀氏老宅的管事的荀紹說道。
荀紹卻是荀彧三兄荀衍之子,而今也是在老家潁川學院修習。
荀惲听了荀紹的話,看了看此時已經西下的太陽,卻是默默的點了點。然後自是將這一切事情都交給了荀紹以及老管家去處理,而他當然去荀彧的棺材所停的地方,守著。
說道老管家,這一路行來,荀惲總是不斷的在內心中稱許著老人的處事細心。這個時候畢竟是炎炎夏日了,想他的父親荀彧到現在已經病故了七日的時光了,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這樣的天氣中,已經失去了性命的尸體早就該有了異味,自是讓時人莫近,而不知為何,盡管路途還遙遠,可是每天晚上還在守靈的荀惲卻是從來都沒有從荀彧的棺材上嗅到一絲絲的異味,倒是那棺木本身散發出的檀香味,在每個夜晚都能夠給荀惲一個安神的作用,使得他即便靠著載有荀彧棺材的馬車休息,卻也沒有什麼異樣難受的感覺。甚至每個夜晚的時候,他都能夠在睡夢中感受到父親的存在,當然每天醒來的時候,荀惲總是會發覺他的臉上已經是滿臉的淚痕,那卻是他在夢中也在傷心著父親的離去所致。
一番攪擾之後,荀氏這一眾五百來人,卻是讓過大道,在一旁的空地上擇一妥善出安置了,燃氣篝火數堆,早就疲乏了的大家卻都是盡快的找自己的地方去休息。
畢竟此時還是月初之事,天上並沒有太過明亮的月光,倒是天上的星星在一眨一眨的,和著狂野之中點起的點點火光交相輝映。
除了留下幾個護夜的僕從已然驚醒的在盡忠職守著,隨時打量著四周的情況,而其他的人卻都已經安眠了,畢竟他們還有這一段不小的路程要走,這個時候才正式需要休息的。
一時之間四下里,僅剩下那篝火中燃燒的樹枝木頭,偶爾發出的爆裂聲。
不知何時天上竟然飄來了幾片雲,此時還不過是彎眉一樣的月光卻也和那幾朵雲兒玩起了追逐的游戲,不過可惜不是什麼彩雲追月。
就在這其間,卻是在那偶爾發起的木頭的爆裂聲之外,那些值夜的護衛,倒是又听到一些聲響。
「你听到什麼沒有啊,我怎麼覺得還像有什麼在接近似的?」一名護衛卻是帶著略顯驚慌的神情四下的打量著,不過明顯他身邊的這位卻是有些遲鈍,
「哪有啊,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虧心了,才這般疑神疑鬼的,要知道我們這里可是離許都城不遠啊,要是這里都會有什麼的話,那許都城里的丞相,他們還不得早就知道了」
不過就在這兩人在低聲議論的時候,卻是又有一組兩人的護衛來到了他們的身邊,「你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我也覺得有些不對啊,听著好像是一群畜生接近,反正听著有腳步聲」
「不是,我倒是覺得應該是一群人」這個人應當是一名老兵,卻是看其手上的骨節很是突出,而且面目上有些猙獰的傷疤,雖然這個時候看著讓人害怕,不過卻有讓其余三個疑神疑鬼的護衛們安心。
「去將惲少爺和紹少爺也叫醒吧,看來我們有麻煩了」這個老兵卻也是這一行護衛的頭頭,只見他這麼一說,那最先的那個護衛便向著荀惲和荀紹所在的內圍中走去。
盡管他的腳步聲不重,而且行動也算迅速,不過就在他趕到內圍的時候,卻是見到幾位他要找的人都已經醒了,不待他稟告什麼,卻見那個從許都城中相隨而來的老管家倒是在兩位主人家開口之前,問道,「可是有什麼人來了麼?」
那名護衛剛要回答,卻是已經有一陣陣相當整齊的腳步聲響起,而那個腳步聲不斷接近的方向,顯然就是奔著他們而來的。
在腳步聲響起的時候,荀惲卻是和荀紹兩個人一起變色,還沒有來得及去詫異老管家為何這般關心這些事情的事,居然發覺那腳步聲正是奔著他們而來的時候,此時的他們更是對于老管家此時的神情沒有心思去探查。
兩個荀氏的公子雖然甚少經歷,這樣的事情,不過畢竟是受著潁川書院的正統教育,更有著他們荀氏一族多年的培養,在這深夜之中,他們雖然看不到遠處漸漸接近的人是什麼人,可是從那整齊的腳步聲中,卻是能判斷出這即將要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卻不是什麼烏合之眾,畢竟若不是精銳的部隊卻是不可能走出這麼這麼整齊的步伐的。
事到臨頭,恐慌無用。
荀惲自是卻是向著聲響傳來的地方走去,而沿路之上的荀氏族人,自然大多數都被那突如其來的腳步聲給震醒了,畢竟那整齊的腳步聲發出的聲響自是極大的。
當荀惲趕到的時候,自有一眾護衛已經在之前那名老兵的帶領下,站在一起,按照平日里他們訓練的陣型而戰,卻是已經是一副臨陣的狀態。
而荀紹和老管家這個時候,卻是沒有跟著荀惲一同出來,而是在他們的身後做著安撫眾人的事情,畢竟他們這一行人中,雖然男家丁不少,可是同樣的剩下的婦孺之輩卻也不少。此時已經有不少的人對于即將要面對的事情發出了一陣陣的笛聲的啜泣。
不過也只是啜泣,畢竟荀氏一族的家教卻是不錯的,即便是他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而在這個時候,這些人也知道此時的驚慌只會給那些來意不明的家伙們更大的便利,而這樣一來他們可能遭受的情況會更加的惡劣,盡管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會遭受到什麼情況,不過任是什麼人總不會在這個時候,以這樣的方式來拜訪他的好「朋友」吧
荀惲此時見到了嚴陣以待的家丁護衛們,耳听的那些來人的聲勢,雖然兩下里相比較而言,他自是希望這些看著已經在兩股戰戰的家丁會在這個時候猛地大發神威將來意不明的家伙們給嚇走,可是想來這樣的事情只會在夢中出現,就像他看到了他的父親尚未離世,仍舊在指點著他平日里處事時要注意的事情一樣,只能是在夢中出現了。
身後的聲響終歸沒有讓這些在他們前面還有些抵擋勇氣的家丁們太過憂心和犯難,畢竟若是身後的動靜越大,這些人的勇氣會越發的消散的快速的,盡管隨著他們耳中听到的腳步聲越來越響,這些人的膽量越來越小。
此時的荀紹以及指揮著大家講馬車等圍成了一個圈子,而在圈子內里的自然便是一眾婦孺還有荀彧的靈柩。畢竟他們的婦孺人數不少,若是讓他們這些在外圍的家丁們也進了馬車的圍圈中的話,或許他們也會因為他們身邊的婦孺的姍姍發抖的身體而變得懦弱的。
終究那令他們趕到膽怯的腳步聲,已經停止了,而那些發出這些腳步聲的人也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荀惲打眼瞧去,卻是在黑夜中瞧不清楚,一是因為此時的月光實在太過暗淡,還有不少的雲兒在遮掩著,另外他們之前燃起的篝火卻都在他們的近前,而對于遠處的映照自是沒有那麼大的威力。
不過即便如此,荀惲卻也瞧得出來那些人的裝束很是簡陋,其實更確切的說,應該說是都已經簡陋到足以讓他們的皮膚給露出來的地步了,這些人十足都是一幫乞丐。
可是此時的荀惲自是不相信這些人是一幫乞丐,畢竟看他們的人數不過有著兩三百人的規模,可是他們發出的動靜,卻是一直精銳的不下于千人的部隊才能引起的聲響。
對于他們荀惲卻是一瞬間想到的便是,曹操那家伙不想讓他們黯然的返回到潁川,這是要來滅口了,畢竟人在鑽了牛角尖的時候,總是會在他們遇到某件事情的時候會不由邊際的胡亂臆測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荀惲卻是听到對面的乞丐中有人說道,「大家不用慌亂,我們來此,並沒有什麼惡意的,不過是求些錢物罷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倒好了」荀惲惡狠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