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幻裁,團裁。第93章主僕相見(6000)
一群女人轟擁而上,她急急地跑向櫻花樹下的榜文,腦袋轟地一聲,「安紫心」三個字大大地呈現在她眼前,清晰而鮮明……
怎麼可能……辰哥哥明明答應過她,會把她的名字劃掉的,而且,那上面沒有安紫凝的名字,只有安紫心……
成為秀女,就是皇帝的女人,那麼,辰哥哥,怎麼辦?……她一直那麼喜歡他的呀!她要成為辰哥哥的新娘,那麼小的時候,這就是她的願望……可是,被選為秀女,怎麼能跟辰哥哥長相廝守?……
「姐姐……」她迷蒙的水眸那般慌亂,「姐姐,怎麼辦?……為什麼心兒被選上秀女了?辰哥哥不是說,會把心兒的名字劃掉的嗎?……心兒不要做秀女,不要進宮,不要去服侍……唔……」
安紫心的嘴被安紫凝捂住,安紫凝急急地搖頭︰「噓,心兒,小聲一點……讓人听見是會犯大不敬之罪的……」
「可是姐姐……」
「我們再想辦法!……」
「會有辦法嗎?」安紫心咬咬唇,心里有些發慌,可是,安紫凝肯定的眼神還是讓她的心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是的,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從來,姐姐就是她的保護傘,姐姐什麼事都會為她著想,她一定會幫她想辦法的……
「姐姐,我相信你。」櫻花樹下,她揚起的笑臉那樣燦爛。那時的她,爛漫純真,白紙一樣單純,滿心滿意地以為自己的姐姐,是那個把自己的幸福看得比生命還重的親人。她沒有想過,她的幸福就是被她一手握住,緊緊擰碎……
「啪」地一聲,袖子甩落了案上的茶杯,濺了滿地的碎片。她的眸子是凍結的溫度︰「林媽媽,本宮交代的可曾記清?」
「是,太後娘娘,不過……」林如是有些為難地抬頭,「王爺那邊……」
「如果王爺有異議,就告訴他,本宮已經把她賜給鄭喜宇為妾侍。」
她甩了甩袖子,便拂袖而去。林如是望著太後那冷冷的身影,咽了口唾沫。槿兒……還真的是命運多桀啊……
見過那麼多風塵女子,還沒見過那樣曲折離奇的命運。走出皇宮,她又回頭看看那冰冷的宮殿,心底躥過一陣一陣寒流。王妃,妓女,妾侍……究竟等著她的,還有什麼?
回到翠微閣,已是夜深。
廂房的門開著,林如是走了進去,歐陽澈已經不在了,房間里,繆卓言側著身子,眼楮茫然地睜著,仿佛掉進了自己的世界,想著什麼。
唉……林如是嘆了口氣,在繆卓言身邊坐了下來︰「槿兒……八王爺他,走了嗎?」
她的聲音讓繆卓言回過神來︰「林媽媽……怎麼你也還沒睡?」
「睡不著,找你聊聊。」林媽媽把繡帕塞進懷里,看著她臉上稍稍褪去紅腫的臉,心里碾過一絲心疼。
繆卓言笑了笑,道︰「槿兒都沒有問過林媽媽最近生意如何……應該,還不錯吧?槿兒還有很多好點子,不過,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又是錢!莫非她就是臉上頭上刻著「錢」字的女人嗎?林如是撇撇嘴,道︰「媽媽不想跟你談生意。媽媽想知道……你跟八王爺是怎麼回事?跟太後……又是怎麼回事……」
繆卓言怔了一怔︰「沒怎麼回事……所有的,就跟林媽媽看到的一樣。林媽媽怎麼忽然關心起這個問題?」
「呃……沒什麼……」林如是清了清嗓子,想到明天,她忽然難過起來。那個男人,簡直就是個痞子,而且,槿兒已經傷成這樣了……可還怎麼贖身,如何做妾侍?而且,照著她這性子……
她還真是有點擔心……
「槿兒……你有沒有覺得,八王爺其實對你還不錯……說起來,他幾次三番地救你……」
繆卓言嘴角勾起一絲冷漠的笑,並未言語。只是,眸中絕然。
其實,如果她告訴八王爺太後的決定……八王爺不知道會怎麼做呢?他跟她提過要給槿兒贖身,他會不會把槿兒帶走呢?這可真是場賭局,如果王爺根本就不在乎,那麼她的翠微閣可是會倒大霉的,包括她這個人……
如果不告訴八王爺,那麼,槿兒就死定了……不管她是不是給鄭喜宇做妾侍,她都是難逃他的魔爪了,看看那樣子……那滿身滿臉的傷……
「林媽媽,真是抱歉,這段時間槿兒不能接客了。有什麼損失,在月俸里扣除吧……槿兒這個樣子,怕是會嚇跑了客人……」
還提錢不錢的!林如是有些莫名地窩火,心里依然七上八下沒有拿個主意。實在的,應該是照著太後的意思做才是,那樣,不僅可以拿到一大筆錢,還可以省去一個大麻煩!
林如是點點頭,她一直都是無良的,不是嗎?她點點頭,站起身道︰「槿兒,你好好休息,林媽媽先走了。」
逃出房間,已經做出了決定,卻依然……煩躁……
林如是走到前面的竹林,來回地踱著步。怎麼辦呢?怎麼決定呢?……她掰著指頭,數著利與不利的條件,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坐在石凳上發呆。
今天才讓她月兌離魔掌,明天又讓她深入虎穴?那一身傷……如果太後的旨意下來,就不可更改了……林如是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忽地心底一亮,拿出一個銅板。對,就讓銅板決定!
「如果是正面朝上,那麼就照太後的意思做;如果是負面朝上,那麼現在就把這件事告訴八王爺……」她把銅板合在手掌間,對著月亮拜了幾拜,又把銅板攤在手心,正要往空中拋,卻听得耳邊的聲音響起︰「什麼事要告訴本王?」
歐陽澈?林如是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楮,不敢相信這個時候,這個地方竟然有歐陽澈的存在。
「林媽媽有什麼事要告訴本王?太後的意思,是什麼?」歐陽澈撩開竹葉走來,依然是那身灰色的衣服,漆黑的眸子似乎有洞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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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眠,輾轉反側,林如是還沒有這樣失眠過。
天有了幾分亮色,她便起床了。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雨,讓她的心頭更加煩躁起來。
昨天把事情告訴了八王爺,可是,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錯誤得可以讓她的翠微閣從此關張?也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決定,是不是可以讓槿兒逃離鄭喜宇的魔爪……可是,逃離了鄭喜宇,逃得了太後嗎?即便是歐陽澈,她也不會有一絲一毫開心的感覺……
老天,她究竟在做什麼……搞什麼拋銅錢?不是自找麻煩嗎?命運,命運,槿兒的命運,是她能改變的嗎?她干什麼要這樣大發慈悲,心存憐憫……這不是她的作風……要不然,現在也不至于會這樣忐忑不安……這個八王爺也是的,要怎麼樣,總得說一聲啊……
她唉聲嘆氣了一陣,忽听得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扭了扭腰肢,打開門,當即愣住了。
天色那麼早,蒙蒙亮而已,鄭喜宇就來了?
「鄭公子……」
「看林媽媽的樣子,似乎不太歡迎?」鄭喜宇又恢復了氣勢,雖然臉上帶著微微的紅腫,那氣勢卻又是那般囂張。
「貴客貴客!林媽媽怎麼敢不歡迎呢!一大早就听到喜鵲枝頭叫了,原來是鄭公子架到!翠兒,上茶!」
「這種天氣哪里來的喜鵲!」鄭喜宇嫌惡地看了她一眼,走進大堂便坐下,翹起二郎腿,「快把她給我帶出來!老子今天要給她贖身!」
他揮了揮手,便是兩個大箱子,看得林如是雙目發光。
「黃金!林媽媽點點!」鄭喜宇喝了口茶,斜睨了她一眼,「這個數,滿不滿意?」
「滿意滿意,當然滿意……」林如是咽了口唾沫,還是錢好,錢讓人安心……以後不要再勞什子的好心了,反正,她也改變不了什麼,心疼也沒有用。槿兒,就是這命了……
「小玉,去,把槿兒姑娘帶出來。今兒個可真是吉日,槿兒姑娘要贖身了!呵呵……姑娘們,姑娘們,快出來看看!學學人家槿兒,在這兒沒多久就有人贖身了,多好哪,跳出火坑從此富貴……」
「鄭公子,您先坐一會兒啊,槿兒姑娘馬上就會出來了……鄭公子別急啊,槿兒有點小性子,女人嘛,哄哄就好了……小玉,怎麼還沒有出來!快點,鄭公子等急了!……」
「林媽媽林媽媽,不好了不好了!……」小玉急急地從廂房跑了出來,林如是白了她一眼,「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的?槿兒她……」
她忽然猛地一驚,該不是,自盡?她一下子愣圓了眼楮,低聲道︰「槿兒是不是……」
「槿兒姑娘不見了!整個翠微閣都找遍了,也不見槿兒姑娘的身影!林媽媽,你說,她會到哪里去呢?」
「不見了?」林如是一下子急得團團轉,很快,她鎮定了下來,「一個瞎子,跑得到哪里去,快!……大伙兒四處走走,去找找……還愣著干什麼,快去啊!……」
「鄭公子……」林媽媽手中的絲巾不停地攪動著,「槿兒應該就在這里,她眼楮看不見,不會走到哪里去的……你耐心等等啊……」
鄭喜宇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你最好是找到,否則……要交代的不是本公子,而是太後!」
「是是……」林如是低垂著頭,點頭小雞啄米一般,心里,亂成了一團麻。
好端端的,槿兒會到哪里去?她什麼都看不見,即使有心,也無力啊……
莫非,歐陽澈?這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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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巷。
小丫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天還沒有大亮,不過,她要起床了。早起一些,可以佔個好位置。她照著那個帶回去的同心結參詳了一陣,加之以前小姐教過她,她很快也就學會了編同心結,拿到市場上去賣,沒想到生意不錯呢!
簡單的洗簌,她拿過籃子,把十幾個同心結放進去,便關上房門。
「小丫!」手臂被拽住,是冷羽,小丫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扯開手臂,冷聲道,「我說過,跟澈王府的人沒有關系。」
「小丫!」
「那次的錢等我掙夠了就還給你!」
「小丫!」冷羽氣極,追了上去。
「別跟著我!再跟著我,我就叫上羅巷最厲害的狗,別以為自己武功有多好,見到那狗,你一樣沒轍!」
小丫狠狠地瞪了冷羽一眼,撞開他的肩膀便往前走去。
「我是告訴你找到你家小姐了……既然你沒有興趣知道,那我走了。」
手里的籃子 當落地,滿地的同心結。小丫怔怔地站著,不敢相信他話里的內容。他說,找到小姐了,小姐找到了……他是這麼說的嗎?
「三、二、一……」冷羽在心里默念著,果然,小丫急急地追了過來︰「等等,冷羽,等等!」
她攀住了他的手臂,那樣急切地攀住他的手臂,激動而又小心地問著︰「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小姐,你是說,找到我家小姐了?」
冷羽認真地點點頭,小丫呆了半響,眼里的淚就這樣落了下來,聲音梗塞︰「小姐……找到了……」
她又是哭又是笑,激動地拉過冷羽的手小跑起來︰「小姐她在哪里?你……你帶我去,快帶我去……」
冷羽看著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小手,心咚咚地跳動。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理他,也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了,他拉住她停住腳步,反手握住她,道︰「閉上眼楮,我帶你去,很快就可以看到你家小姐。「
晶亮的眼楮在對視,幾分情愫涌動。小丫閉上眼楮,腰間一緊,她便跟著騰空而起。
落地,小丫緩緩地睜開眼楮,「澈王府」三個大字赫然躍入眼簾。
澈王府?
怎麼可能?在做夢嗎?小姐即便是找到了,也不可能再在澈王府了……她已經被休了,那榜文詔告天下……小丫愣愣地望著冷羽,望著冷羽,滿眸的不敢置信——
藜竹居。
繆卓言有些難受地睜開眼楮,坐起身子,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毫無光感,睜開跟合著,對于她來說,沒有什麼兩樣。
窗外的雨聲很大,又是一個雨天。她安靜地听了一會兒雨,掀開被子下床,習慣性地開口︰「小玉……」
奇怪……什麼時候,廂房的床那麼軟了?還有被子……她的手觸模著那柔軟的絲綢,不對,她的被子不是這樣的面料,怎麼回事?……
「小玉!……小玉!」喚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她走下床,沒走幾步,便撞上了桌子。
繆卓言吃痛地抽了一口冷氣,這里是什麼地方?廂房里她熟悉得很,怎麼都不會撞到東西的。繆卓言模了模額頭,雙手模索著往前走著。
手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她愣住了。拿過,細細地模索,那樣的形狀,那樣的質地……
她心里一驚,愣在了原地。那個水晶,是白天鵝的形狀,她每天都要擦拭一遍,那個,是歐陽澈送給她的……那細細長長的脖頸,怎麼可能有錯?
急急地放下水晶,她又朝著上面的木格模去。那個,是白玉花瓶,就是放在這個位置。繆卓言搖搖頭,又往左邊模去,那里,放著的是一套茶具……
果然……
她模索著的手停在了那個位置,腦海了,迅速地回旋著曾經的藜竹居,所有的擺設,所有的家具,所有的……所有……
她竟然,又回到了藜竹居?那個她曾經以為代表著幸福的屋子……可是,她明明在翠微閣的,怎麼會回來?她還記得,跟林媽媽說了那麼多話……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丫,跑慢一點,小丫!」
竟然追不上那個小丫頭,她跑得那樣急,幾下子就沖到了藜竹居,腳步,倏然頓住了。
小姐,在里面?她,可以相信嗎?……
小丫的步子緩慢起來,幾分緊張,走到門前,她遲疑了一下,吱嘎一聲推門而入。
「誰?」嘶啞的嗓音,繆卓言的雙手在空中模索,小丫整個人徹底呆住了,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麼都不敢相信……
眼前那個臉上帶著傷口,雙手不停模索的女人,會是小姐……她看起來不好,那樣不好,她,是看不見嗎?怎麼會?小姐有一雙那樣明亮的眼楮,怎麼會……失明了呢?
「誰?是誰?」繆卓言睜著眼楮,順著自己的記憶模索著往門前走去。
「小姐……」嗚咽,只能嗚咽,只有嗚咽。小丫看著繆卓言,只有淚水,只有抽泣,無法……說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誰……」嘶啞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繆卓言頓住了腳步,那聲音……如此熟悉,是……小丫?
「……小姐……」小丫的嗚咽聲大了,「小姐……」
「小丫……」竟然是小丫,是小丫……她不敢置信地睜著眼楮,手在空氣中模索,聲音也梗塞起來︰「小丫,是你嗎?……小丫……」
「小姐!小姐!」小丫跑到繆卓言身前抱住了她,狠狠地嗚咽,「小姐!我是小丫,是小丫……」
「是小丫,真的是小丫?」繆卓言喜得不停地抽泣著,眼淚撲簌而下,她激動地模著小丫的臉,又哭又笑,「小丫,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小丫……」
「小姐……嗚嗚,小姐……」小丫抬起頭來,心疼地看著繆卓言,她的眼楮明明那麼漂亮,為什麼竟然會看不見了?好端端的,發生了什麼?
「小姐,……這段時間你去了哪里?……你的眼楮怎麼了?為什麼會看不見的?……還有你的臉……怎麼了?宮里有誰打了你嗎?小姐,嗚嗚……」
「我沒事,小丫,真的沒事。」繆卓言擦著她滿臉的淚水,笑著,「小丫,這些日子你都在哪里?受苦了嗎?……瘦了,是不是?」
「小丫沒有受苦,受苦的是小姐……小姐,你什麼時候眼楮看不見的?看不見了,你怎麼生活?誰來照顧你?……小姐,小丫好想你……」
「我也是……」
「小姐……」
兩人抱頭痛哭一場,一旁的冷羽,也看得紅了眼楮。
「你們……能不能不要哭了?」冷羽的聲音也發啞了,他竟然也想掉淚,淚水在眼眶回旋。
「冷羽?……」繆卓言擦了擦眼淚,「為什麼,我會在這里?還有小丫,你怎麼找到她的?」
「小丫一直呆在羅巷。」
「羅巷?」繆卓言一把抓住小丫的手,「你一直呆在羅巷嗎?……你一個姑娘,怎麼生活?」
「小姐,不是你說的嗎?」小丫抽了抽鼻子,笑道,「有手有腳有頭腦,怎麼會餓死?小丫現在發現小姐說的是對的,我有手有腳,不需要靠著王府生活。我可以賣草藥,可以編同心結……王爺這樣無情無義,我不想在澈王府繼續呆下去,也不想跟澈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
小丫看了冷羽一眼,冷羽的臉尷尬地一紅,她這麼說,他也沒有什麼可反駁的。
「冷羽,你把我帶到這里是來見小姐的。不過,小姐為什麼會在這里?……這個地方,怎麼都跟小姐沒有任何關系了,小姐,我們走!」
「等等!」冷羽一下攔在了小丫面前,困難地開口,「你……你不能走。王爺交代,要你在這里照顧……照顧你家小姐……王爺特別吩咐,柳姑娘不能擅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