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彌漫著更加濃烈、讓人作嘔的臭味。赫安緊皺著眉頭,借著房間里一點跳動的燭火打量著里面的布局。
不大的房間里亂糟糟的,只有一床堆在木板床上的發黑的被褥,一張歪歪倒倒的桌上。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扔著空了的酒瓶。
「這里的環境不錯吧。」克倫•亞爾惡趣味地笑著,一腳踢在破破爛爛的門上,將門關住,然後一坐在散發著霉臭的被褥上,「說吧,小子,找我有什麼事?」
……
「你打算通過德里蘇河返回艾利斯?」听到赫安的話,克倫•亞爾的臉上露出嘲弄的笑容,「喂,你這家伙,連情況都沒有弄明白就來找我幫忙?」
赫安望著眼前渾身透著古怪的中年男人,心中閃過也許一切都不會如他所意的直覺。面對克倫•亞爾的挑釁般地模樣,赫安不耐煩地捏住毒蛇之刺的劍柄,「有什麼問題嗎?」
「德里蘇河的河道在一周前已經全面封鎖了。」克倫•亞爾不緊不慢地答道,他聳聳肩,望著赫安的眼神仿佛在看待一名從牢里出來的囚犯,「連街頭小販都知道的消息也毫不知曉,真懷疑你是不是才從水牢里放出來了。」
赫安沒功夫和他磨嘴皮子,銳利的目光緊盯著克倫•亞爾,「到底是怎麼回事?!德里蘇河什麼時候才能恢復通行!?」
「無非就是某個貴族貪圖財富,派自己的私兵封鎖了河道,劫掠過往的商船。這些事實在是太常見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克倫•亞爾不屑地哼了一聲,拿食指伸入了嘴里扣弄著牙齒上的碎屑,「至于恢復通行……等到戰爭結束吧。」
就像是鼓脹的氣球一下子被刺破,赫安忽然覺得這一個多月翻山越嶺完全就是白忙活了。但是他也明白,這時的懊惱完全是無意義的。留在索恩,與來到羅蘭其實說不上哪種選擇更好。因為奧蘭的內亂已經是越演越烈了,伊文要塞的重新開放顯然仍舊遙遙無期。
「還有什麼別的方法可以盡快到艾利斯?」
克倫•亞爾掃了赫安一眼,「小子,急著回艾利斯做什麼,現在那里可是混亂無比。」
看著懶懶散散、仿佛隨時都會死掉的中年男人,赫安強忍著內心的焦躁,「我只問你——有沒有別的方法!」
「出海。」克倫•亞爾豎起了一根手指,「這是唯一的選擇了。」
「現在是雨季,海上肆虐的都是風暴!」赫安將短劍釘在破破爛爛的桌上,震動使得幾個酒瓶全都摔在了地上。
「看來瓦努頓家的小子還不是笨得無可救藥。」克倫•亞爾仿佛沒有感受到赫安的憤怒,依然以慢悠悠的口吻說道,「今年最強大的風暴已經消退了。現在的風浪只是對于小型船只有所威脅,若是大船,它們只會乘風破浪。」
赫安可不是來這里听這醉鬼嘮叨的,他皺起眉頭說道,「別挑戰我的耐心,直接告訴我答案!」
「我想……」克倫•亞爾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你可以去見見泰夫林。」
羅蘭的地下女王——
赫安突然拔出了釘在桌上的短劍,一個箭步沖到了床前,左手抓起了克倫•亞爾的衣領,右手的劍尖直指著他的喉嚨。他受夠了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明里暗里的嘲弄了。他不知道這個名叫克倫•亞爾與艾倫的家族有什麼交情,但是赫安與費爾德或是瓦努頓都沒有半點關系,他毫無顧忌。
「我不是來這里听你的胡言亂語的!」赫安滿腦子都是等待著自己歸去的瑟雅遠遠眺望的身影,這讓他的耐心早就消失得一干二淨。他喘著粗氣,盯著克倫•亞爾的眼楮,「別以為我不敢殺了你!」
然而即使被赫安威脅,克倫•亞爾依然保持著懶散的樣子,毫不懼怕抵在喉嚨處的短劍。
「如果你殺了我……唔,我猜,女王的外交官會很樂意讓警備隊找你談談……」他竟然露出些笑容,「還有,說不定,雷吉托商行也願意派出些能打的手下。」
「雷吉托商行?他們最好別惹上我。我和他們也有一筆賬要算!」
「那麼羅蘭的地上女王呢?」
「像你這樣的家伙,會得到她的青睞?」
「瓦努頓家的小子,難道你家的老頭子沒有告訴過你嗎?」克倫•亞爾模樣古怪地睜大了眼楮,頗為詫異。不過片刻後看見赫安仍舊變也不曾變過的眼神,卻癲狂般地大笑起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沒人記得我‘疾風之盜’的名頭最好,至少能夠安安心心地去死了!」
「‘疾風之盜’克倫•亞爾,這倒是一個不錯的綽號。」
赫安嗤笑一聲,但心里卻不免有些驚訝。
能夠擁有這樣綽號的人,想必當年也是叱 風雲的一方人物。赫安這才明白為什麼詢問那名水手這里的地址時,他的臉上會露出的畏懼和崇敬交織的神情。
「你知道又怎麼樣,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也許是今天死在你的手上,也許是明天就醉死或是病死在床上……」
赫安不想听他在這里自怨自艾,他握緊了抓住衣領的手,「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在最早的時間回到艾利斯!」
「找泰夫林。只有她控制的用來走私的大型商船才會在這樣的天氣出海。」克倫•亞爾再一次強調,然而她很快再次換上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不過要見到她可不容易,你得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我想就為了這些,我理應獲得一些報酬。」
「報酬?」赫安湊近了些,「你想要戒指還是短劍?」
赫安冷哼一聲,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右手的短劍靈巧地在指間轉了個圈,縮回了腰間的鞘中。克倫•亞爾看到赫安露出的這一手,死氣沉沉的眼中忽然閃過饒有興致的神情。
「嘿,瓦努頓家的小子,我看你玩弄短劍的手藝還不錯,有沒有興趣跟我學幾招?」克倫•亞爾似乎變得有些不依不饒,甚至主動放棄了利益,「我可以免費替你找到那些東西,怎樣?」
「我沒興趣。」赫安一邊盯著克倫•亞爾,一邊倒退著走向門口。眼前的這個醉鬼忽然給了他一種異常危險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不願在這間低矮陰暗且潮濕的房間里多呆。「兩天後,我要得到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