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被「綁架」緣是「特培」
沒有人能夠永遠快樂幸福的過每一天。沒有人能夠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堅強和軟弱。讓你成熟的,是經歷與磨難。讓你幸福的,是寬容與博愛。讓你心安的,是理解與信任。你改變不了事實,但你可以改變態度。不知道為何,有些東西就是無法改變。也許,是因為還沒有找到真正的夢想。也許,還在追求那永遠不會有的完美。我們曾虛榮過,幻想過,為狹隘的目標奮斗過。待到重新回頭看時,覺得很多事情都雲淡風輕了。
——《失落的歲月》
話說任一民和另外一個同事一起上中陽地區采訪,地委宣傳部門熱情接洽,部長親自走過來,寒暄之後,問︰
「你們需要哪方面的材料?是要英雄事跡還是要抓革命、促生產的數據統計?是要興修水利建設嗎?……」
不等部長說完,任一民就說了一句︰
「我們要真實的修建水利報告。您這里有嗎?」
「有,這方面材料太多了,自從省政府把款劃撥下來後,全體人民在地區黨委的英明決斷下,共修建了五條河流的灌溉系統,全區人人受益。」
「部長真會說話,全區人人受益?請問,您老受益了多少?」
「哈哈,這位小同志真會開玩笑,我怎能受什麼益呢?我是國家工作人員,我說的是農民,他們才受益的。」
「剛才您老說全區人人受益,我以為您也在此行列啊?」
宣傳部長感到任一民有點辣手,盡量少說為妙。打著哈哈,就要請任一民他們上飯廳吃飯,以為有什麼話,在飯桌上都可以解決。
其實任一民他們之所以來了就直奔政府部門,是因為他們手中掌握了一些材料,就是在修河治理中,一個村一個村的男女老幼齊上陣,學校放假,工廠停工,農民也不種田了,全部去挖溝渠,日夜連班,一天三頓紅薯干,還不管飽,開水沒有,只能喝涼水,搞病了好多人,有人病死了……。
勞民傷財啊!結果驗收工程質量不合格。
有人說,不去干,不行嗎?
當然不行,只要你能動,就要把你拖走,否則就按「反革命」論處,輕的是「革命」者把你打到同意去參加勞動為止,再稍說點什麼,或者反對的,一律手銬、腳鐐就給你戴上,投入監獄……。
瞬間,就搞的民怨沸騰,民不聊生,雞犬不寧……。
而官員們的報告則是如何如何成績輝煌,如何如何作用偉大之類等等。如此抓革命、促生產?做為新聞工作者的他們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發生了?
他們一路采訪了好多地方,官員的話和百姓的話是兩個極端,所以,派他們出來,再進行核實,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情況?再行上報省政府領導班子。
他們沒有參加宣傳部長的吃飯邀請,拿了他給的材料就告辭了,直接奔向四十里開外的一個本省知青點。想听一听知青們的看法,也順便了解一下他們的具體情況。
當時的記者是沒有汽車的,遠地方的采訪,自行車也是難找到的,唯一可用的就是兩條腿,一人一個背包,里面是筆和紙,有時帶上一個膠卷相機,另有一些另散物品。
四十里路,說遠不太遠,說近也不算近。他們起碼要走三個小時左右。
他們出城,上了一個大坡,看到兩條不同方向的路,他們拿出地圖來,仔細查找著,忽然,發現有幾個人向他們追趕過來,口中喊著︰
「站住!」
他們有人手中拿著棍棒,有人拿著鐵鍬……。
他們是什麼人?要對任一民和他的同事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敢追逐記者,還打打砍砍的?
任一民並不害怕,他站了起來,看著這群人敢把他怎麼樣?他的同事卻二話沒說,拉起任一民就朝一條路上跑去,後面的人群還在追……。
這一跑,跑的他們是氣喘吁吁,回頭看,沒有人追上來,松了一口氣,任一民說︰
「我們是記者,怕什麼?」
「在暴徒面前,你什麼也不是,估計是你對宣傳部長反問的話,他找來人,要收拾咱們一頓,好漢不吃眼前虧。」
任一民點點頭,認為他說的對。正說著,他耳朵听到了汽車的轟鳴聲,他趕緊拉了下同事,躲在路邊的溝里,一動也不敢動,只見兩輛汽車,上面站立著戴頭盔,持棍棒的人從他們面前駛過……。
職業的敏感性,讓任一民決定跟在後面,一看究竟。可當他說出這想法時,卻被同事攔住了,他說︰
「也許這些人是來找我們的。」
「真的?」
「你沒听他們喊讓我們站住嗎?」
「那怎麼辦?」
「采訪取消,繼續躲,馬上離開這里,我帶你走。」
同事說著,拉起任一民的手就奔向了另一條路,至于上哪里去,他也說不清,只是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可當他們踏上另一條路的時候,發現時,已經晚了,因為宣傳部長正帶領著一群人在那里等待著他們,想抽身已經來不及了。宣傳部長笑著說︰
「呵呵,我們又見面了,想不到吧?記者同志。」
「你要干什麼?」
「沒什麼,我們書記想找你們談談,怎麼樣?走吧!」
說著,宣傳部長一揮手,就上來幾個人,分別抓緊了他倆,向一輛汽車走去,就這樣,他們被「綁架」了……
在一所破舊的工廠車間里,他倆被扔進一間黑洞洞的小屋,被鎖了起來。他倆彼此注視著,沒有說話,從門板的隙縫里,听著外面人的動靜,有人在走來走去……。
天色暗下來,表明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又過去了——
這期間,每天有兩次開門,送進水和幾個饅頭,咸菜;沒有人理睬他們。
兩人曾幾次合計著,想逃月兌出來,發現,一切全是徒勞的,牆上的小窗口,高的他倆搭人梯都夠不到,屋內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利用,唯一的只有門,可發現門外,總有幾個或數十個的人在那里閑聊,走動……
他倆陷入了籠子般的絕境之中。他們分別靠在兩個牆角,蹲下,站起來,如困在籠中的野獸,不停地踱步……。
想不到的是,第三天頭上,又進來了兩位外省記者,命運和他們一模一樣。任一民笑著說︰
「呵呵,看來,這里要成為記者大本營了。」
剛進來的兩個人沒有他們這般平靜,用拳頭敲擊著鐵門,聲嘶力竭地喊叫︰
「我是記者,放我們出去,你們這樣做是犯罪!」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叫喊,沒有人理睬他。
既來之,則安之。是任一民的處理方式。雖說在這幾個人中,他最年輕,但處理事物,不得不說他的沉穩,老練,足智多謀,審時度勢。
第五天,一個看守的人把門打開,喊了一聲︰
「出來,全都出來!」
屋內的人迫不及待地走出了黑屋子,發現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站成一排,虎視眈眈地盯住他們,旁邊屋子也陸陸續續走出來一些人,大約有三十多人左右,莫明其妙地和任一民他們站在一起,注視著這些士兵,有人驚恐萬狀,還躲在別人身後,以為他們的死期到了。
任一民卻心一橫,什麼也不怕了,想︰
「死亡怕什麼?這樣苟活的日子,難道還沒活夠?本以為當了記者,沒有風險,有人還高喊記者是無冕之王,呵呵,現在成了階下囚。」
正想著,一位首長模樣地人站了出來,說︰
「同志們,辛苦你們啦!這幾天之所以把各位記者們關閉了幾天,是上級領導班子決定采取的對你們考驗的方式,大家從全國各地遠道而來,是要參加一項艱巨的任務,隨即跟我們上車,去一個地方,會有具體工作安排。當然,你們現在也可以選擇退出,可以馬上回你們原工作崗位上去,但我不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
好了,現在有人想退出嗎?」
訓練有素的記者們,沒有一個人吭聲,不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誰敢走啊?
等待了約五分鐘左右,首長又說話了︰
「好!既然沒有人退出,那現在開始依次上車。」
他說著,手一揮,就走了出去,記者們魚貫而行,上了一輛大轎子車,分頭找座位坐下。汽車慢慢地啟動,向一座大山方向開去。
任一民抬起頭來,發現路上依稀沒有人影,路兩旁的樹掩著坑坑窪窪的路,車輛也如大海中的船一樣,顛簸前行。
大約走了兩個小時,車進入了一座兵營,任一民他們下了車,被指揮著,進了一座空蕩蕩的樓房,然後每兩人一個房間地分配下來。
任一民所在的房間是306號,同進的是一位中陽日報記者,三十多歲,比任一民要有經驗多了。兩人沒有說更多,就听到樓道有人喊︰
「吃飯——。」
兩人听到,就走了出來,在一樓的大廳內,站好隊,有人領著他們去飯廳吃飯。
飯廳內,一人一個托盤,上面有一份米飯兩個菜,一小碗雞蛋湯,一雙筷子。然後比較自覺地分坐在一排桌子前,暗自吃飯。
飯後,大家必須再一起排隊回房間去,通知說一小時後,在會議室召開會議,讓大家稍事休息。當時,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下午的會議,讓任一民大吃一驚,他發現講話的人的臉龐似乎在那里見到過,可偏又想不起來,矮胖子,大臉面,大眼楮,一付晶瑩的眼鏡,他是誰呢?任一民竭盡全力地搜集他腦海中的印象,忽然,他想起來了,是中央*小組的人,當年批海瑞罷官的筆桿子。他感到全身發冷,居然哆嗦起來。只听他講道︰
「同志們好?我代表黨中央,中央文化革命領導小組向你們問好?你們全是從各報社選擇的青年才俊,是有作為的新聞工作者,召集大家來,是為了以後革命事業的發展需要,你們肩負重任啊!……。」
一番話說的大家莫明其妙,不知到底要讓他們干什麼。
學習,有必要「綁架」我們嗎?當記者還要被綁架,世界上還有法律在嗎?直到後來,有關此案東窗事發,才知道是一場策劃的陰謀。這是後話。
晚飯後,大家在會議室繼續開會討論下午領導的講話,人人必須發言,任一民說︰
「我不是什麼青年才俊,來報社的時間也不長,以後,我會向大家學習,深刻體會領導的講話精神,搞好自己的工作。至于以後要做什麼工作,等待組織安排。」
他的表態,想不到引來大家的 哩啪啦的掌聲,隨後,大家幾乎全如法炮制,表了態。會議結束了。大家開始自由活動了。
晚10點,熄燈號吹起,大家分開後,馬上熄燈,入睡。
第二天是,晨起跑步,早飯,學習領導講話,下午討論,晚上討論表態……。
任一民在無奈何中受到限制,他沒有一點學習下去的心思,這種「軍訓」的結果,讓他反感,他想不通,如果是來此培養人才的,為什麼要搞「綁架」的形式?他們所調查的材料是真還是假?難道說,還要考察他們每一個人是否忠心耿耿?真的有此必要嗎?自己又不是加入的特工組織,可為什麼卻只整天學習*,江青的講話,卻沒有偉大領袖毛澤東的講話呢?為什麼在井岡山會師是毛澤東和*的會師,不是朱德總司令了呢?歷史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是自己記錯了還是顛倒黑白了?……
他思想是苦悶的,幾乎沒有快樂!閑暇時,他的心也一直在痛苦中,他不知道國霞她在哪里?也不明白,為什麼國伯伯一家人也失去了蹤影?
他想起曾讀過蒲松齡的《聊齋》,書中有好多鬼怪的故事,國霞一家不會也是什麼「狐狸精」變化的吧?
他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是有多可笑,如果她們是「狐狸精」,自己還會在學校遇難嗎?國霞愛自己,能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遭遇*?
遙望天空,月牙兒彎彎,星光暗淡,微風拂面,讓人心情有壓抑感卻能感到舒服,他想起國霞的一聲一笑靨的神情,向著天空發問和祈盼︰
「霞,你在哪兒?我在想你,快些回到我身邊吧!」
黑夜無語,沒有人能理解他的痛苦,心事,唯有渾渾噩噩地得過且過,混日子。
春的腳步正在慢慢地走來,他似乎听到了春天的聲音。枝頭上的花苞已在孕育新的生命,春正在踩醒田間的阡陌,山坡的顏色,萬物的復蘇。也許,不用再過多長時間,將會迎來新的春暖花開。
他似乎隱隱約約的听到了,那春天鳥兒的歌唱,那春芽抽枝的歡呼,那春苗破土的柔軟,那春雨綿綿的甘甜,那春雷轟隆的咆哮。那是一種蓬勃的聲音,那是一種奮發的聲音,那是一種熱情的聲音。如笙簫齊鳴,如陽光溫暖,如愛人甜蜜。
這春天的聲音,讓他陶醉,使他激動。那春的氣息,猶如綠葉攀援他的軀體,他綠了起來,猶如花朵在他心底綻放,發出春的芳香,河流流淌著柔情,溫暖他正在復蘇的心房。這聲音,正從冬的禁錮中緩緩升起。他已經站在春天面前,在想著冬的嚴酷不會太久了,經歷了冬天,春天應該就在面前。
他真想對夜空,大聲的呼喊︰
「春天,你快來吧,春天,我熱愛你。」
如此,起而復始,一天天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