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蝶戀花》
六月,對大四的學生來說,忙碌又傷感。
忙著畢業,忙著找工作,忙著分手,忙著和大家散伙大學四年猶如一場華麗的盛宴——曲終人散空愁暮。
總有些痕跡是留下來了吧?
比如說宿舍里滿滿九大袋子的石頭︰石頭中國象棋、石頭圍棋、石頭國際象棋、石頭五子棋、石頭跳棋樂琪把它們寶貝般的整理好,分好類,分別交給書菲和我,以及她自己。
各奔東西的時候不是應該帶一些輕便的東西嗎?為什麼我們捧著笨重的石頭,分別的時候心中盛滿甜蜜的憂傷呢?
比如說林奕,低兩屆的學弟。
固執地在時光的海洋里追逐著,期望能趕上我的步伐。
即使追上來了又能如何呢?
屬于那個季節的花已經凋謝,小小的青杏露出羞澀的臉龐。花開一季,只能繁華一季。阡陌紅塵上,我們注定無法越陌度阡;花開兩岸,此岸彼岸遙遙相望。
有些距離,是窮盡一生的努力也到不了的那麼遠。
比如說散伙飯上的酒杯——酒逢知己千杯少。
以前覺得面目可憎的同學,在杯盤狼藉的歡聲笑語中,在離愁別緒的淚光中,竟也顯得可愛起來。
此去經年,很多面孔應是許久不會見到了。
或許,某一天,他鄉偶然遇見,也必然沒有這一份原始的單純和親切。
有些時光,有些情懷,只能永遠存留在記憶中。
今朝一別,這一條共同的流水線就徹底停產了。無論是成品,半成品,還是次品,都要到社會的大熔爐里進行再加工、鍛造。
多年後又會是怎樣的情景呢?
很難想象十年後的彼此,就此一杯飲下,醉倒在同學燦爛的笑靨中——莫笑我的痴情,此情人生難得幾回遇?
夜風微涼,大家三三兩兩地離開聚會廳。
我猶如在雲端,跌跌撞撞走向回去的馬路。
轉彎處,酒氣上涌,我顧不得形象——「哇」一口吐出來。
「你干什麼?」前方傳來男人的怪叫聲,「你吐在別人的衣服上了!」
「別人的衣服上,又不是你的衣服上,你怪叫什麼呀?」我一邊模索紙巾,一邊不以為然地說。
「那個別人就是我!」男人還在一旁聒噪。
「哦,對不起,對不起!」我趕忙道歉。
模索半天也沒有模索到紙巾。記得是放在口袋里的啊!難道放在書菲的口袋里了嗎?
「書菲,給我拿張紙巾吧!」我胡亂喊著。
「喏,這個給你用!」一張紙巾飄到我面前,「你口中的書菲不在這里,這里只有我一個人。」
「哦,謝謝你!」我接過紙巾擦擦嘴,忍不住嘀咕,「書菲明明和我在一起的嘛,怎麼藏起來了嗎?」
「看來你醉得不輕。」男人看看手表,又看看我,「都午夜十二點多了,我送你回去。你住在哪里?」
「你——送我回去?」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這麼好心?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的品位還沒那麼差勁!」男人語帶諷刺。
「不是奸!那是——?」我眯著眼楮盯著他,「那一定是盜!哈,你以為你換上襯衫打上領帶我就不認識你了嗎?你就是上次在江邊要我們石頭的家伙。」
「快說,你是不是想到我們宿舍去偷石頭?」我一把抓住他胸口的領帶,惡狠狠地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