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推門進來的時候，褚璣剛好坐在床上吃著大盤的蔬菜沙拉，面前還放著一本畫報。雖然最近不能去買東西，看看最新的時尚資訊，省得自己跟社會月兌離太久，等休完假出去的時候會被人當作外星人。
「誰？」褚璣一扭頭看到一臉不悅的老太太，本來很好的心情也隨之黯然下來。至少對于自己來說，這又是一件麻煩事。如果等自己到了這時候，一定不會去管褚贏炘還有肚子里兩個孩子的事情，有時候放手未見得不是一件好事。操心太多，人容易老得快。不想太早步入黃臉婆行列。家里那個男人會面對很多花紅柳綠的事情，要是自己不能完善自己，不能讓他充滿了憧憬，有一天會被淘汰。
這種事跟被社會淘汰是一個道理，如果你不能主宰潮流，那麼就要緊隨著潮流、避免有一天自己會隨波逐流，最後沉入水底。
「家里煲了湯，不吃這些東西了。先喝湯。」老太太一上來，劈手奪開褚璣手里正在吃的蔬菜沙拉︰「生孩子需要補充能量和體力，你又不是第一次了。不會連這點都不知道吧？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把丫丫帶這麼大的，難怪總是看到丫丫吃些怪里怪氣的東西。」
褚璣目瞪口呆看著老太太做出的一干動作，尤其是搶下自己手里的叉子和面前的蔬菜盤幾乎是一氣呵成，就是自己拿東西都沒有這麼快。轉眼就是一碗熬得很濃釅的湯被放在面前︰「這是什麼湯？」
「海鮮濃湯，你不是總嚷嚷著要減肥。沒叫阿姨做，我給你用海鮮跟黃牙白菜做的。不膩，但是補充體力。」其實烹飪是自己的拿手強項，可是在自從這個兒媳婦不喜歡以後。連帶著兒子都不給面子。每天吃飯就是老兩口加上丫丫，還是愛吃不吃的。做飯都沒了心情，美食需要人分享。
「我……」褚璣很想推辭，不過戈幀明也不再，看樣子老太太是想要好好折騰一下。現在這麼大肚子，就是想要起床也做不到。只有認命的份兒，真是人在屋檐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慘了。
「我什麼，先吃東西。」老太太拿出調羹遞給她︰「我就鬧不明白，你都這麼瘦了，為什麼每天還要減肥？戈幀明就這麼喜歡瘦女人？」
「我又不是為了瘦給他看。」強逼著喝了口湯，味道還不錯︰「我必須要給我的員工做出表率，作為傳媒公司，自己首先要以身作則。」
老太太在一邊的圈椅坐下，那天的事情在心里打轉了好多遍。在家的時候，老頭子就說自己應該先跟媳婦說道歉，因為媳婦並沒有做錯。可是真是到了面對面的時候才知道道歉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這個媳婦又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什麼時候都是一嘴的官腔。能夠跟自己的親媽斷絕關系，想起來有點心里發毛。
「那天的事兒，我不該那麼說你。」囁喏了一會，老太太還是開了口︰「且不說丫丫是不是你跟戈幀明的兒子。他不在乎我們也管不了，不過我受不了你跟你母親之間的事情。作為兒女，就算父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包容第一而不是擰著來。你的舉動無疑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褚璣沒說話，只是低頭有一口沒一口地喝湯。吃了沒多少，味道還真是不錯。老太太這時候的表情非常可愛，一點也不像是那天那樣看起來格外強勢了。或者是自己一向強勢慣了，就像是戈幀明說的那句話，婆媳兩個真是針尖對麥芒了。
「我問了戈幀明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我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慣性思維來想事情。所以才會做出那些事情。」老太太看到她大口小口吃著自己親手做的東西，本來的不情願減輕了不少︰「你很像是我年輕的時候，只是比我有本事多了。要是我的話，絕對做不到你目前這樣。以後有什麼不要悶在心里，如果你覺得有什麼不好跟我們說，就跟戈幀明說、他護著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那天我也有不對。」褚璣放下調羹，很適時地調整自己的態度，確實是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要是說自己真的無辜也有點矯枉過正︰「您別跟我見怪。」
「我怎麼不見怪，要是你被記者追問這些事情，你怎麼說？」老太太看她吃得太少︰「就這麼點嗎？為什麼不多吃點？」
「只能吃這麼多，剛才戈幀明給我吃了兩塊榴蓮已經撐了。」褚璣搖頭︰「其實有些事情實在是不能說，又是涉及到以前的事情。」
老太太沉默了一下︰「戈幀明說，你上次抽血以後懷孕的，緊接著又是他出事，要是我在你們身邊的話，不會允許你懷孕的。因為你的身體根本不能支撐這麼大的損傷，女人傷了元氣很難恢復。」
褚璣眼角閃動了一下，從沒人跟自己說過這些。就算是戈幀明都沒有，只是上次陳君君勸自己的時候說過。不過那時候戈幀明生死未卜，如果放棄掉這兩個孩子的話，是不是就連最後的一點牽掛都放棄了？
「剛懷孕的時候，正是戈幀明出事的時候。我根本就無暇顧及自己，只是月份大了他還沒好，我不知道要是放掉了孩子，是不是就丟掉了最後一絲牽掛和撐下去的勇氣。」褚璣忽然放開了自己的心機，只是很自然地說道，這些話她也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唯一的一次還是跟在昏睡中的戈幀明說過。當時只想把他從昏迷中喚醒，不願意自己的下半輩子在煎熬中渡過。
「如果沒有了戈幀明，你一個人帶著孩子怎麼過？」老太太心里涌起一陣難言的酸楚，其實她不是別人想的那種毫無心肝的女人，或者是自己到了一個不能跟任何人探路心扉的地步，只能是把所有事情都悶在心里，最後就那樣無言的消化掉。男人可以這樣，女人這樣就太可憐了。
「褚贏炘也是這樣長大的，不在乎再多一兩個。」褚璣微微一笑，有些嘲弄也有些自矜︰「我生就不是個懂得跟人相處的人，或者跟自己的寶寶還是可以的。」
老太太想起那天兒子說的話，其實要是沒有兒子在里面的話，兒媳婦或者不會跟她的前夫離婚，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或者就是因為把兒子看得太重要，她才會不去留戀那段婚姻。這個社會里，這樣的女人太少了。
「怎麼能這麼說。」老太太坐過來，遞給她一張紙巾︰「你要是這樣的話，我想我或者會從你手里把孩子要過來，不過你一定不會給我就是了。」老太太很認真的樣子也不是在開玩笑︰「以後有什麼要沖鋒陷陣的事情，你讓戈幀明去。做什麼要讓自己事事沖在前頭，再說還有兩個兒子。兒子要來做什麼？就是跟自己男人一樣拿來使喚的。」
「那您的兒子，您使喚得動嗎？」。褚璣忽然冒出一句話來，說完自己覺得好笑已不能當做是沒有說過了。
「那不是因為有你了，你使喚得動也行。說實話，我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就只有戈幀明不是跟我一起的，大的兩個都比他省心，沒想到結婚這件事他也沒有事先跟我說過。好好就帶了媳婦孫子回來。」老太太有點遺憾，但是說話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早先的生硬︰「遇到你是他的福氣，有些是過去就過去了。再不提就行了。」
褚璣笑起來，就是這一下馬上覺得不對勁︰「哎喲」扶著腰有些受不了，怎麼鬧騰得這麼厲害，下午的時候還說最少還有兩天時間。雙胞胎早產是肯定有的，雖然兩個孩子在肚子里發育的很好，跟單胎的發育得差不多了。唯一不足的就是太早出來有點麻煩，哪知道這時候就開始動彈了。
「怎麼了？」老太太看她一臉痛苦的表情︰「發作了嗎？」。
「嗯，好痛。」褚璣指著自己的肚子︰「我都覺得兩個孩子在里面往下墜。」
「醫生，護士，我媳婦要生了。」老太太顧不得自己一向的講究，大呼小叫就出了病房。褚璣也覺得奇怪極了，從來都沒有人這樣對自己過了。怎麼前兩天還跟自己鬧得不可開交的婆婆會變化這麼快，真是愛屋及烏？還是覺得自己懷著他們家的孩子，所以才會這樣。
一個人學會面對了很多事情以後，就變得開始不相信身邊這麼多最簡單最常見的東西了，或者覺得任何東西都是有陰謀的，反而是最單純的東西就是最寶貴的，卻也是最難得的。何況婆媳母女，這種關系也是自己最欠缺的相處方式。以前跟唐正亞的媽做婆媳的時候，淺薄的婆婆不用計較太多，只是要給她喜歡的昂貴的東西就行了，這些東西自己有很多，少一個算不得什麼。只是眼前這個就不一樣了，她要的是自己的真心，這個自己真的很少，可以拿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