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卿府邸的亭台樓閣非一般富貴人家可比,可謂雕梁畫棟琉璃五彩,青綠池水汪汪汩汩,蘇琴早已經不知出入此處多少次,而這一次卻被叫清芳池中的德慧亭里,一時之間有些鬧不明白子蘭是什麼意思,她便直立亭中凝視那白發蒼蒼的老者,只見他習慣性地捋著幾根花白胡須,讓人忍俊不住。
「我說亞卿大人,你就別再裝了,有什麼話就直說。」
「蘇姑娘快人快語,老朽這不是要深思熟慮以後方可直說,不然便是對姑娘的不敬。」子蘭微微眯著眼楮,余光掃過蘇琴,心中甚是為難,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
「其實蘇姑娘是個奇女子,可老朽就想不明白了為何大王的偏愛,對姑娘來說似是一文不值。」
蘇琴趕緊擺手。「蘭爺爺,尊你敬你喊你一聲蘭爺爺,既然是長輩,你可就別亂說話,我可惜命著呢。莫不是今日蘭爺爺是來給大王當說客的?」
子蘭微微蹙眉,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明人不說暗話,蘇姑娘是聰明人,老朽也不打馬虎眼,看在蘇姑娘叫老朽一聲長輩的份上……」
蘇琴截斷了子蘭的話,嬉笑地回道。「既然蘭爺爺都自稱長輩,為何還那麼見外,不如還像過去一樣,叫我丫頭把。」
子蘭大笑連連說了幾個好,這才親昵地將蘇琴拉到身邊的坐下。「丫頭,女子不要太好強了,終究還是嫁得一心人。」
「蘭爺爺還是直說吧。」蘇琴笑答道。
「丫頭,平原君不是你的良人。」子蘭垂著眼回道。
蘇琴心中有些不悅,面色卻依舊不改,繼續笑問道。「喔?我記得蘭爺爺之前可是讓我不要辜負平原君的情意,如今怎又變卦了?」
「此一時彼一時。你若信得過老朽,就听老朽的勸,若是不信,那便當老朽不曾提過。」亞卿蒼老的聲調里夾雜一絲憐惜,如果不是蘇琴這樣敏感的人,怕是難以听出這話中情。
于是,蘇琴起身對這個一代謀臣拜了拜恭敬地回了一聲知道了。大家都是聰明人,點到即止便可,兩人閑談一會兒,時不時听到子蘭脆弱的咳嗽聲。
人到風燭殘年,小災小病也便成了常事,只是這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有一種將子蘭帶走的跡象,從中蘇琴算是嗅出點什麼,卻也說不上來,最後便悻悻作罷。多番囑咐子蘭要善待身體好好休息一類的話語以後,蘇琴便起身告辭了。
這蘇琴的臀還沒把椅子捂熱,就看到新來的小丫頭玉娟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身後傳來果果嚴厲的訓斥。
「在菊錦園要守規矩,剛剛才說的,怎麼就忘記了。」
只見那丫頭滿不在乎地回道。「知道了,知道了。」
果果正欲說什麼,不期看到太師椅上閉目養神的蘇琴,趕緊收口,抓著玉娟就要悄聲離開,卻听到蘇琴開口問道。
「果果,你什麼時候動身?我已經跟智若打過招呼了。」
哪知玉娟搶先回道。「果果姐說了,等我學會一切,她才安心地離開。」
「果果你先下去收拾吧,這幾天就動身,玉娟你留下來,我有話問你。」蘇琴伸個懶腰,慵懶地躺在太師椅上,玉娟的眉頭輕輕動了一下,終究是沒蹙起來。
倒是果果一走,蘇琴的眉頭皺緊。「果果帶你也有好些天了,伺候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全學會的,她離開後,你慢慢學,到時你自然也就熟悉了。我想你這麼聰明的女孩子,怎麼可能學不會這些簡單的事情?」
玉娟咬了咬下唇,沮喪地回了一個知道了,就要往外走,突然听見蘇琴拍桌子的聲音,冷冰冰的聲調。
「放肆,我都沒說完話,你就走了?你是來伺候我的?」
「主子,是玉娟不懂事,還請主子見諒。」玉娟嚇得梨花帶雨,趕緊跑到蘇琴跟前就跪了下去,就在蘇琴打算讓她離開反省的時候,不期看到她一絲若有若無的嘲笑,心中便是更為不悅,空氣被凝滯,一直持續一盞茶的時間,她才輕嘆道。
「下去吧,以後注意點就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當玉娟走到門口時,便听到蘇琴看似無謂的話語傳了過來。「屈尊身份,想來自己也不樂意,何必呢?」
她的腳步一頓,又听到蘇琴說道。「你的名字與王子夫人的閨名犯了忌,以後就改名兒叫玉環吧。今天要是沒什麼事兒的話,你去把足行天下的掌櫃給請來。」
「主子,玉娟這就去。」丫頭低下頭回道,無形中告訴蘇琴,她是不樂意改名,蘇琴嘴角上揚,立馬說道。
「不用了,你去把果果叫來便行,以後你都不用來了。」
小丫頭趕緊跪在地上求饒道。「主子,是玉娟不懂事,你說啥便是啥。」
「那可不好,這不是委屈你了嗎?」。
蘇琴無奈地回道,模樣煞是憨厚,看得玉娟目瞪口呆,心中僅有一個念頭,這女人的臉皮真是比起城牆轉角還要厚上太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繼續磕頭求饒。「主子,奴婢求您了。」
「哎呀呀……」蘇琴佯裝苦惱地撫住額頭叫嚷起來。
接著說出的話,差點把這傲慢的丫頭氣出毛病。「我這個人就是心軟,待下人也很是仁慈,你這樣漂亮可愛而且學識見識都高人一等的丫頭,我在你面前手足無措,所以,我還是讓你自由比較好。你說對不對?只怕你再也找不到我這麼好的主子了。」
「你……」
只見玉娟一怒之下站起身,指著蘇琴手指顫抖說不出話,一起一伏的胸膛顯示她被氣得不輕,突然見她冷笑道。
「我道蘇小小你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女子,如今看來也不過一個無賴,比起那些男兒只怕你要更甚之。」
蘇琴抿嘴淺笑,搖頭嘆了嘆,心中思附這樣便沉不住氣了,不由的有些失望,嘴上卻漫不經心地回道。
「多謝夸獎。這是我听過最真心的恭維。」
玉娟的臉都氣綠了,一跺腳轉身朝外跑去,不期撞見進門的果果,楞了一下,冷哼一聲怒氣沖沖地繼續跑出玓瓅居。
「主子,玉娟這是怎麼了?若是主子不滿意,奴婢大可教訓她。」果果小心地探問。
蘇琴搖頭不提,問她道。「不是讓你收拾,怎麼又回來了?」
「剛出去便遇見小丫頭前來送帖子,說是殿下要過來看看主子,奴婢也不知這事兒急不急,所以就先回來通報一聲。只是玉娟她……」
「你甭管她,他還沒回奇國嗎?」。蘇琴好奇地問了一句廢話,果果笑著搖頭。
「這帖子都送來了呀。」
蘇琴接過果果遞來的帖子,愈發好奇了,大致瀏覽一遍以後,問道。「送信的人有沒有說什麼?」
「這……果果就不是很清楚了。只是這信是三天前送來的,那丫頭忙忘記了,所以才……」果果尷尬地回道。
蘇琴留意到帖子上的日期,心想忘記才好,既然忘了干嘛還記得?頗為無奈地撫額望著帖子出神,果果不敢打攪她,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著,直到她手下的丫頭前來通報,說是殿下已經到菊錦園了,蘇琴這才回神,微微蹙眉對果果吩咐道。
「你去引他進來吧。別失了禮儀。」
果果點了下頭,對蘇琴行禮後,方才隨著丫頭出去。
顏奎只身一人站在藏香樓門前,痴痴地望著蘇琴,倒是蘇琴一臉無謂回視,讓顏奎不由地有些難過,鼻子一酸,怕是眼淚都快落了下去。
「嫂嫂呢?」蘇琴無辜地盯著他。
顏奎哽咽地答非所問。「為什麼不來找我?難道你不把我當大哥了嗎?」。
「只是不想給哥哥帶麻煩。」蘇琴苦笑地回道,一瞬間覺得自己卑鄙無恥,枉費了顏奎待她一片真心,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顏奎已沖到她的面前,毫無顧忌地將她摟進懷里。
「你可知我有多擔心?」
蘇琴溫柔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害苦哥哥了。」
雖然她不想跟顏奎保持這個曖昧的姿勢,畢竟男女有別,可一想到他為自己落得那副模樣,心便軟了,一遍又一遍地試圖說服自己,讓他就抱一會兒的時間,就在她天人交戰,猶豫不決,一聲驚呼打斷了兩人。
「你們在做什麼?」
憤怒的吼聲竟是出自一個男人之口,而那男人身後的女人僅是一臉平靜地望著兩人,蘇琴著急地想要推開顏奎,試圖給這個男人解釋,哪知顏奎無所謂的模樣,絲毫不松手便讓蘇琴更為著急。
「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只是安慰他……一個擁抱代表不了什麼。」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就是剛回到菊錦園的平原君皂承,隨著兩人感情的升溫,他此時的態度也讓蘇琴倍感奇怪。可惜皂承並未理會蘇琴的回答,而是對顏奎怒斥道。
「放開她。」
眼見皂承似乎就要沖上來揍顏奎的架勢,蘇琴更是奮力地掙開顏奎的束縛,趕緊跑到他的身邊,挽住,急切地解釋道。
「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誰知一直未說話的女人卻輕輕柔柔地喊道。「殿下,您還是先回去吧,等過幾天再來拜訪小小姑娘,眼下小小姑娘正有事。」
顏奎無奈地望著蘇琴,掃了一眼王娟,怎麼也想通這兩人怎麼一起來菊錦園,難道湊巧遇見?只听顏奎冷笑道。
「夫人,你先回去。琴兒,你不必理會那瘋子,不管是他還是那個人對你不過是有所圖罷了。只有我才是真心的。」
皂承怒不可歇,而蘇琴極為尷尬,當著王娟和皂承的面,顏奎竟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想怎樣?不等三人開口,卻听到王娟那句驚天動地的回答。
「既然夫君喜愛小小姑娘,不如夫君趁早將小小姑娘娶進門吧,雖然小小姑娘出身青樓,卻一直潔身自好,所以妾身還是願意接受小小姑娘的。」
突然玉娟那個丫頭沖了進來,望著在場的眾人楞了一會兒後,進不是退不是地杵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