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一天,蘇琴也沉默了一天。事實很明顯地擺在她的面前,不是鳳駿是假傳口令就是允惠公授令他如此?總之鳳駿壓根兒就沒打算帶她去王宮。至于他要帶自己去什麼地方,蘇琴心里也沒底,暫時看來,應該是不會要的她的命。
夜色冰涼,衣著單薄的蘇琴坐在火堆旁邊,絲毫沒有移動的痕跡,十來個侍衛喧喧嚷嚷,正在為晚飯是不是要打獵進行激烈地討論,與之前那血腥的肅殺之氣相當不符。著名的長源君卻是一臉慈祥地望著這些將士,那眼神是一種很惡心的慈祥,在蘇琴的大腦里出現男人與男人私交的場面,頓時她便惡心地干嘔。
她的干嘔惹引起了鳳駿的注意,這個小個子的男人便朝她走來,還未開口詢問,就听到蘇琴帶著嘲諷的口吻問道。
「長源君,既然一路上你與我作伴,離開普菩也很遠了,不如告訴我,打算怎麼處理我?」
鳳駿看了她一眼,對圍坐一堆的將士點了點頭,將士們歡呼一聲,集體散去,想來是被允許去打獵開葷,從這些將士對待他的態度來看,這個男人雖然其貌不揚,從中看出還真是不辱名將之稱。
「不是我要處理你,而是大王要處理你。我是舍不得你走,你要是走了,多可惜啊。」鳳駿嘴角掛著譏笑。
蘇琴楞了一下,隨著他的譏笑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既然長源君如此舍不得妾身,為何不把妾身帶回府上?莫非害怕夫人問起?」
鳳駿搖頭嗤笑道。「蘇琴,你的美人計對我不管用,還是省省心吧。」
「我何時敢對長源君施展美人計,只是順著長源君的話問問罷了。」蘇琴癟嘴表示委屈。
這個虛偽的女人,鳳駿微微蹙了眉頭,他是對這個女人一點好感都沒有,鳳駿惋惜地嘆道。「其實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可惜美人計用得太多了才招致禍事。」
「此話怎講?」蘇琴一掃疲態,神采奕奕地望著他,很是謙虛。
鳳駿的談話被勾起,應該說是他的表現欲被激發,這個可憐的男人何嘗不是虛偽地過著日子,大多都是一副謙和模樣,很少能這樣灑月兌肆意地說話。某種程度上,他在蘇琴的面前,露出真面目,無非是圖心里舒坦,而蘇琴的警惕越來越高,對于這個男人的防備達到前所未有的的高度。
「據我所得到的情報,顏奎對你算一往情深,一次又一次被你傷害以後,他還能對你保持高漲的熱情,還真是難得。可他背叛你卻一點都不含糊,這樣一個男人不知該說是你幸運還是你的不幸。至于皂承,他只愛他自己,當然也許他是喜歡你的,就如他喜歡所有美好事物。奇怪的是,在我看來,你並不算是美好的。如此自私的女人怎算得上美好?
至于武安君,我更是難以理解,那樣一個冷冰冰的男人,怎麼突然就為你瘋狂了?星光帝是我唯一看不透的男人。要說他在乎你,卻對你身邊這些男人無所謂的態度,若說他不在乎你,可他為何在听到你死而復生出現在玓瓅居的時候,不遠千里去昭陽?」
蘇琴沉默地望著他,不知他為什麼要對她身邊的男人都剖析一番。鳳駿說的口沫橫飛,繼而又听他說起他與皂承之間的恩怨,無非都是因為名利而引起的,在他那慷慨激昂的言詞中,不難看出他對皂承的嫉妒。
「我除了沒他長得好看,其他方面沒有一處不比他強,為何眾人只記得平原君,而不知長源君的浴血奮戰呢?保住允國不是他平原君一個人的功勞。從小到大,他事事不如我,靠那張皮相受盡國公的寵愛,如今還要站在我的頭上去,老天為何如此不公平?」
听到這時,蘇琴感到好笑,一個人總是問老天公不公平,就沒想過別人的遭遇是否是公平的。經過鳳駿的一番表演以後,她看到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才說道。
「謝謝你能耐心听我說這麼多,原本大王是要把你送給星光帝換來允國的平安,可惜的是偷襲普菩的瓊國兵是由星兵假扮,你卻知情不報,大王實在對此很憤怒,他要星光帝後悔一輩子。所以我沒辦法留下你的性命,很抱歉。」
蘇琴笑了,笑得很是燦爛,在鳳駿的眼里有一種淒絕的美,難道她就此認命了?或是對顏奎的背叛,皂承的不在意感到人生的絕望,有死去的覺悟了?雖然鳳駿不懂她為何要笑而不是恐懼的顫抖,對此還算是對這個昔日的五國之相表予尊重。
「我也謝謝長源君的坦言相告,在你能對我說出那麼多事情以後,我已知道我的下場了。可否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際,讓我為長源君彈奏最後一曲,你懂琴律,能明白我的,對吧?」
鳳駿點了下頭,惋惜地看了一眼這個絕世女子,目光跟隨她的身影,只見她步伐平穩地走回馬車,搬下斷琴,讓他在心中的敬重再升一個階層。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讓他很費解了很久,直到死也沒明白。
清脆的曲調如忽來的雨聲一樣撥開迷霧的天氣,時而婉轉時而低沉,勝如天籟。隨著曲調,鳳駿的手腳變得僵硬,眼楮只能瞪大地望著蘇琴,最終連話也說不出來。然後他便看到震撼的一幕,蘇琴抱著斷琴,疾步走到馬車旁邊,解下馬韁,跨步就走。
鳳駿在心里為這個女人豎了一個大拇指,在生死攸關之時,她居然還能考慮到馬的問題,若是選擇他與將士們的坐騎千里馬,一聲 哨就能喚回,而她卻願意花費時間去牽那匹拉車的普通馬,可見她不僅是智慧超群,更是膽識過人。
這樣一個女人更留不得,雖然鳳駿心中殺意不減,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琴從他面前策馬跑過,甚至還看到她對自己做鬼臉,鳳駿怒不可歇卻別無他法地望著蘇琴離開。
原本以為逃月兌的蘇琴,卻撞上打獵歸來的將士們,這下為難她了,要讓她把斷琴擺出來,也需要時間,這幫莽漢哪里給你時間,一見她策馬狂奔,眾人摔掉手中的獵物,如同不怕死一樣圍了上去,馬兒也被這樣的氣勢給震住了,嘶叫揚起,前蹄高攀,險些將蘇琴甩出去。
雙方僵持不下,蘇琴模了模後背的斷琴,知道自己是沒有機會,正思考如何月兌身之時,一聲嬌喝奪去了眾人的注意力。
「哪里來的匪徒竟敢欺辱一個弱女子?」
黑衣黑紗遮面,從身形看出是個女子。听聲音有些熟識卻想不起在哪里听過,但她能肯定的是,這個女人絕不是婉寧,因為婉寧早在跟她約定的那天以後就躲起來了,也承諾不會放出鷹哨來探知她的行蹤。
「姑娘,爾等還是勸你少管閑事。」其中一名將士對那蒙面的黑衣女子勸說道。
哪知另外一個略顯偏瘦的男子卻不屑地說道。「跟她說那麼多做什麼?趕緊把這個女人抓回去,還不知道將軍是怎麼著了她的道兒。」
說著就見那偏瘦男子一蹦而去,要去拿蘇琴。那黑衣女子也不說空口說白話,從腰間霹靂一聲抽出一根銀光閃閃的鞭子,在月光的反射下,異常美麗且有一種冷凝的感觸,那鞭子仿佛一條銀色的長蛇在伺機而動。
這一下子,十來個將士都不敢輕視兩人,而這個黑衣女子也為蘇琴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一聲刺耳的聲音從斷琴上傳出去了,除那黑衣女子,其他人均是驚愕地望著蘇琴,痛苦地抱著腦袋。
蘇琴看了一眼那黑衣女子,黑衣女子領會她的眼神含義,翻身上馬跟隨其後。她四下巡視一圈,領著黑衣女子跑進沙丘下的一片濃郁的樹林中。
過了好半晌,眾人清醒過來的時候,蘇琴與那黑衣女子早已經跑得沒影,兩條腿怎麼跑得過四條腿,眾人只好趕緊回去查看,見長源君只是呆呆地坐在火堆邊,一時半會兒也沒人敢上去詢問,這一耽擱又為蘇琴逃亡爭取了不少時間。
人生的際遇很巧,巧得讓人目瞪口呆,驚訝不已。
此時黑衣女子與蘇琴停在一條小溪邊喘著粗氣,等氣順過去以後,摘下面紗的黑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懸靈,只見懸靈跪地請罰道。
「屬下來遲了,還請主上責罰。」
蘇琴擺了擺手,心疼地拉起她,伸手模了模她臉上的傷疤。「這是黑起弄得吧?」
懸靈目色清明,卻劃過一絲難受,一個青春女子,誰不愛惜自己的臉蛋,見她不語也不點頭,蘇琴便是猜中了。
蘇琴微微蹙眉,冷哼一聲。「毋須擔憂,這條疤我會讓老頭子給你弄好,那黑起就等他逍遙許些日子,待時機成熟,我定會為你討回。」
懸靈楞了一下。「主上,莫為屬下橫生枝節,眼下,咱們還是趕路要緊,敢問主上,我們該朝哪個方向?」
蘇琴點了下頭,一邊走向馬兒一邊問懸靈。「你是怎麼得知我在此處?」
「屬下月兌身以後,受了重傷,養傷好些才時至昨日達到普菩,一到普菩就得知主上被長源君帶走的消息,一路上尾隨而來,長源君身手了得,因此屬下不敢輕易現身,怕錯過救助主上的好時機。」
蘇琴豎起大拇指,贊嘆道。「你是好樣的,那你的傷還要不要緊?」
說著只見她黯然地嘆了口氣。「都是我害了你。」
懸靈的眼中閃過淚光,別過臉生硬地回道。「主上莫要自責,這是屬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