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迎春花很美麗,至少在大鄭宮是很美麗的,畢竟皂承第一次見到東都的迎春花,是在漫天陰郁之下,一朵朵金黃色的尖苞悄悄地立了上去,對他來說落花流水傷秋悲月再合適不過,偶爾還有年輕貌美的女人陪伴,時不時看上哪個俊俏的宮女也一起暖了被窩。
逐漸冷卻的感情最終還是喚醒了理智,長久避難在這個溫柔鄉確實不錯,他不是不懂蘇琴軟禁他的目的,長源君已經死了,劇樂難成氣候,允國有他一天,便是威脅拿捏著允國一天,也算震懾星國一天,可惜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安分大大超出了蘇琴的想象。
此時,優美的男子衣冠不整地斜靠在臥榻上,一壺單耳白瓷酒瓶掛在他的手上,犀利的眼神偶爾掃過門外,轉眼間媚眼如絲地笑意勾得女人yin思蕩漾,只是女人們都略顯煩躁地低著頭不敢露出半點不滿,因為雲孝王正一臉嚴肅地盯著這個妖嬈的男人。
「讓她們都出去,孤跟你有話說。」
皂承小酌一口,不置可否地問道。「雲孝王不是本公子的國君,為何本公子要與你多言?」
蘇琴笑了,笑得很無奈,對他介意自己在他面前的身份,介意她對他自稱為孤王感到不滿,用這樣的方式抵抗?她做出了讓步。
「我有事需要你的意見,我想我們還算是朋友。」
皂承搖頭,對那幫女人揮了一下手,女人們才不情不願地魚貫而出,蘇琴感到十分好笑,在她的宮里皂承居然成了大鄭宮名副其實的主人,一想到他收服這些人的手段,眉頭不由地蹙了起來,這個男人的荒唐是她難以承受的,不明白當初為何還會嫁給他。
「你是我的妻,一天沒有休書,你仍是我的妻。」
「我不是,我們成親都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蘇琴不滿地叫反駁道。
他伸手打斷她的反駁。「既成的事實,我不想跟你爭,雖然你生的孩子不是我的,至少你也該帶來給我看看。說吧,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的?」
「我只是需要找個人說會話。」蘇琴窘迫地埋著頭,細聲細氣地回道。
她知道自己快被憋死了,智若讓她覺得不可靠,須谷野心太大,其他人更不用說都是臣子,如何能說些心里話?皂承卻是眼下唯一的人選,他與自己在利益上的糾葛不多,再者他有一張緊閉不亂說的嘴。
不管蘇琴心思百轉千折,眼下兩人的境況卻是有些尷尬,蘇琴微微閉眼沉聲道。「裴家要求鑫源錢莊退出東都,如果不這樣的話,他們將會帶著裴家以及鐵家搬離雲國以此要挾我。」
「據我所知,鐵家應該是掌控青銅鐵器的那大家?」皂承挑眉問道。
「嗯」蘇琴點了下頭。
「你打算怎麼辦呢?」
「什麼也不做。裴家以此威脅孤,日子應該算是到頭了。至于摻和進來的鐵家,暫時先不說。如今饕國求救比起這些事情更讓我在意。」
皂承狹長的雙眼慢慢地眨了眨問道。「那你打算救還是不救呢?」
「智若他不願意出兵,而我覺得是個機會,只是他的理由也能說服我,所以正在猶豫中。」蘇琴露出迷茫的神情,眼神中的懇求仿佛汪洋大海里的一片飄搖的輕舟。
皂承楞楞地望向她,詫異她對自己的坦誠與信任,從前兩人至親至疏的夫妻如今變得相談甚歡的「朋友」,實在有些寡歡難受,雙眼慢慢地眯了回去,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有多難?做個決定而已。」
蘇琴苦笑起來,皂承輕蔑地側開臉望著她。蘇琴已經覺察到男人對她已經不耐了,她與他之間不再如從前,這一下更將兩人推得更遠了。
饕文公又發來了雞毛信了,這次的雞毛信非常誠懇,不再如之前一般天花亂墜毫無建樹地談什麼結盟,直接落實在利益上,可見趙無寒確實把他揍慘了。饕文公允諾以饕國十座城池換取雲國為其出兵獲得安寧。
蘇琴動心了,應該說她不得不動心。十座城池可是大手筆,唯一麻煩的便是,饕國與雲國之間隔著一個允國,即使出兵成功得到十城,那誰去看守哪里?能不能看得住?智若淡漠的眼神瞟了一眼須谷,低下頭沒有說話,倒是眾臣議論紛紛,最終分為三派。
一派主張出兵,一派主張不出兵,另一派沉默不吭聲。沉默的這一派以智若為首佔大多數,主張出兵的以須谷為一派,而拒絕出兵的卻是以大夫方笛為一派,方笛是秦文一手帶出來的,曾經跟在智若手下征戰瀧國,行為作風皆是以冷靜謹慎而著名。
三分之一柱香以後,智若這一派幾乎全部站到了方笛的隊伍中,以多勝少地壓制性讓蘇琴差點勃然大怒。一場嘈雜的朝會鬧得蘇琴拂袖而去,最終到底要不要出兵的問題被暫時擱置了。
這會兒蘇琴懷抱半歲大的星辰,逗得孩子笑咯咯的,智若與方笛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幅慈母戲子的溫馨畫面,聯想起這個女人血濺面容時的殺伐決斷,忍不住一身寒意。
「都來了?」蘇琴抬起頭,對女乃娘示意了一下,女乃娘抱著孩子帶著侍女都退了下去。
蘇琴的腳輕輕地摩挲著青磚地板,繡花棉布鞋底與地板摩擦生出嗤嗤的聲調,智若的眼角有一絲笑意,她這樣孩子氣的行為使他想起了從前,而方笛卻是蹙眉望著這個類似居家女人的大王,心中閃過不屑的矛盾。
她看著地板與地板之間的縫隙中的螞蟻忙忙碌碌,忽然有些感慨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從早到晚的忙碌,不是軀體忙碌便是精神忙碌,這種感覺讓她有些頹唐。安安靜靜站在庭中的兩個人,就這樣等候這個一時間多愁善感的女王回神,談回清晨朝會上的政事。
「孤認為對饕國應該出兵,孤不貪圖什麼威信,孤認為十座城市值得冒險。」
智若皺起眉頭說道。「不,時機還不到,如果你是為了復仇,時機更不到,十座城池與武安君相敵,據我認為十分不妥。」
方笛贊同地點了下頭,接上大祭司的話。「眼下武王正在攻打普菩,依臣之見,出兵允國方為上策,」
智若和蘇琴都未多言,相視一眼之後各自神游太虛,似乎根本沒有听到方笛的建議,侃侃而談的方笛也沒注意這兩人的神態,依舊沉浸在自己分析的美好前景中。
「方笛,孤記得你好像還未娶妻?」
滔滔不絕的聲音戛然而止,換來一臉震驚,隨著驚色褪去,一絲尷尬與羞赧上了臉龐,恭敬地回道。「回大王,是。」
「孤記得裴家的大小姐溫婉可人,模樣俊俏,與你儒將倒是般配。」蘇琴漫不經心地說道,而智若卻截去了她的意願。
「方大夫與鐵家二小姐已有婚約。」
蘇琴頓了一下,笑顏逐開地打趣道。「還是孤多事了。」
「不敢當,能得大王偏愛實屬臣之幸也。」方笛謹慎地回道,悄然給智若投遞一個感激的眼神,卻發現這個冷漠的男人老神在在,心中有些異樣。
「大王堅持出兵,爾等認為沒有出兵的必要,敢問大王此事該如何做解?」智若再次把話題引了回去。
蘇琴想起皂承說的話,一個決定而已,並不是太困難,可要是不采納眾臣意見堅持出兵,只怕丟失人心落得一意孤行的名聲,這是蘇琴所不願見到的。忽然靈光一現,眼中有些頑皮乍露,對二人問道。
「可有一文錢?」
方笛尷尬地搖頭,智若從懷中的錢袋里掏出一枚銅幣,外圓內方,東南西北四方刻有「雲孝元寶」四個大字,背面兩條張牙舞爪的龍紋環繞。接過錢幣以後,蘇琴笑道。
「既然我們都堅持己見,不如就用它來做決定吧,如果出現的是正面的字兒,那就出兵,如果出現的是反面的龍紋,那就依照大祭司與方大夫的意見。」
銅幣被高高地拋了起來,然後遽然落下直直地朝地面砸去,一聲清脆的吭 聲撞擊在地面上滾動起來,順著青石板的斜折線落到了石板與石板的狹縫中,立住不動。
三人石化了,蘇琴更是無語了,不等侍女去撿,她便趴在地上摳了起來,智若隱忍著笑意掃了一眼方笛,那人似乎被蘇琴的兒戲給震住了,眼下又鬧這麼一出,他直接石化到碎裂,半張的嘴巴一直沒有合上,唯有一雙眼珠跟著蘇琴的行動而轉動。
「這樣算什麼?」智若吐槽地問道。
蘇琴臉色酡紅,掩飾地咳了幾聲,說道。「既然如此,不如再丟一次。」
「要是還丟在狹縫中怎麼辦?」
智若笑了,淡淡的笑容順著嘴角的上揚拉開,仿佛春風的拂手輕輕地滑過女子如牛女乃般絲滑的肌膚。蘇琴與方笛驚艷地看著大祭司,都沒有說話。
「不管是正面的雲孝元寶還是背面的龍紋,決定權依舊在大王的手里,如果大王堅持,臣等希望大王給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蘇琴垂下眼,手中把玩這枚銅錢,片刻後抬起頭與之前趴在地上找銅幣的稚氣女子截然不同的眼神。
「饕滅則星國強,時機未到,星強于雲,則兩敗俱傷,武王取之。給瓊國做嫁妝的事情,孤認為換成你們也不會願意。」
方笛贊同地點了點頭,智若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兩人同意以後皆是起身告辭,智若反向走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你想把他作為你最後的對手,而這樣必然要保持勢均力敵地吞並其他國家,大王深謀遠慮實屬智若佩服。」
蘇琴抬起頭不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嫉妒,心中有些不適,轉開話題地反問一句。「可有婉寧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