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無寒出現的那天傍晚以後,蘇琴處于一種游離惝恍的狀態,少女驕傲的內心第一次充滿了茫然。她以為自己的聰慧,可以掌握事態的發展,以為自己的冷漠,可以控制感情的落點。結果卻是讓她措手不及地面對。
轉頭想起與智若之間的賭約,若說是賭約也不盡然,更多像一場較量的協議,只是不知道此時此刻這個在她心里,堪比親人的智若在做什麼?是否還是像從前那樣一聲嘆息,然後告訴她,做出任何選擇以前考慮下後果?
「親愛的,你在想我嗎?。」
那騷媚的聲調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皂承的出現打斷了蘇琴的思緒,她只好轉頭對他勉強地笑一笑,再次轉過身望著窗外開始慢慢融化的積雪,還有個兩三天就要過年了,她卻怎麼也感受不到氣氛的喜悅。
「化雪時,氣候轉冷,會凍著。」
皂承依舊笑顏對她,說著就把她面前的窗戶關上了,似有試探地說道。「武安君住在雲客來有好幾天了。」
「嗯。」蘇琴點了下頭。
「初八我就回去了。」皂承把她的手放在胸前,哈了口氣,給她搓暖起來,蘇琴看了他一眼點了下頭,突然問了一句。
「如果我不想嫁給你,你會怎樣?」
「不會怎樣,總不能把你搶回去吧?。」皂承的眼里有了笑意。
蘇琴點了下頭。「如果我說我不愛你,你還會娶我嗎?。」
「不會。」他溫柔地搖著頭,對她的話不甚在意。
「既然你回去的話,就準備一下吧,二月初二,瓊國匯基簽訂盟約儀式。」蘇琴突然話鋒一轉,面色嚴肅地對皂承說道。
他微微蹙了下眉。「二月初二允國還在舉行國祭。」
「那是你們允國的事情。」蘇琴笑了起來,眼底充滿了狡黠。
豐國公是個立場不堅定的人,即使現在吃了大虧會下定主意,一旦舒適安逸的日子過久了,長得的記性也會消失掉,所以合縱聯盟簽約儀式刻不容緩,五國雖然已經答應合縱,只要儀式一天不舉行,無論誰都可以反水。
從豐國公這次反水的事不僅僅讓蘇琴有了深刻的了解,也對未來的把握稍微用上心了。只是這感情的問題為什麼就不能像她對待合縱一樣,怎麼總是出乎意料的讓人煩躁?
全能又一次吞吞吐吐地站在門口,跟那天晚上一樣,帶來九公子的口信,問她到底什麼時候回去?她不能確定具體時間,所以一直拖著,見全能的模樣,她有些不高興,只是對他點了下頭。
「九公子又帶口信來催了。」全能趕緊上前對蘇琴說道,然後看了一眼蘇琴,委屈地埋著頭。
蘇琴不答反問。「全能,你是我蘇府的人,到底是九公子是你的主子,還是我是你的主子?」
「都是全能的主子。」全能趕緊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告訴九公子,該回的時候,自然會回去。」
听見蘇琴突然這麼一說,全能的面色發白,趕緊磕頭。「主子,九公子盼您,您就給句好話吧。」
「那你說我要怎麼說,才能如你的意?」蘇琴的嘴角上揚,充滿嘲弄。
「奴才不敢,奴才先行告退。」全能埋下頭趕緊閃人。
蘇琴看著門外在化雪後,露出原本面貌的世界,也不由地冷哼一聲,心中合計派回去通知王鐐的人,應該快到,只是趙無寒為什麼會住在雲客來,這讓蘇琴的神經緊繃,有一種充滿刺激的感覺讓她的血液不由的沸騰,同時也有著無盡的擔心。
午後,陽光沒有一絲暖意,蘇琴換上趙無寒送來的那套衣服,悄悄地站在他的門前,從她站在門口,一直猶豫不決要不要敲開這扇門,趙無寒早也知道她的到來,只是屋里有個特殊的客人,這個客人和他也在猶豫要不要打開這扇門。
最終蘇琴還是敲了門,門還是被趙無寒打開了,蘇琴看到他屋里的皂承時,實在沒法不驚訝,這兩個人怎麼搞在一起了?只是皂承嘴角上的笑意頓時讓她有些扎眼,一想到如果嫁給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不僅到處拈花惹草而且是男女不拒,蘇琴渾身上下頓時一陣冷栗。
「原來皂太宰也在?我是不是打攪兩位了?」蘇琴硬著頭皮問了一句,趙無寒身上散發出來的冰冷氣質讓她不由地打了個蹭,慢慢地磨著步子,打算溜之大吉。
「皂太宰跟你的目的一樣。」
趙無寒那張死人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說出來的話竟讓蘇琴準備舒口氣,可一轉念,趙無寒知道自己來尋他的目的?
蘇琴的面色難看起來,皂承找他的目的不可能跟她一樣吧?指不定是看上武安君的冷淡氣質,那個男女亦可的風騷男人,怎麼自己就迷了心竅會跟他……
「蘇大人?」
趙無寒那冷漠的聲調,讓蘇琴不由尷尬地模了模鼻子。「武安君知道故人尋來是為何事?」
「自然是清楚。」
誰知皂承那妖孽卻做作的媚笑。「親愛的,你不會以為我跟武安君有什麼特別的關系吧?。」
蘇琴連忙擺手訕笑。「不會不會。」
原本面無表情的趙無寒竟因為這句話,眼角抽搐,閃過一絲厭惡。「允太宰要是沒事的話,還請回。」
這逐客令真是太直白,沒一點人情味,蘇琴的心里卻暗爽,對皂承這樣的人來說,面子可大可小,她開始期待兩人開戰,然而皂承同學卻讓蘇琴失望了。
「那我就等武安君的好消息。」
說完對蘇琴拋了個媚眼,便準備地離開,連蘇琴都不由地眨了眨眼楮,對這個男人重新審視起來。這是當年那個為了討伐面子問題,給她百般刁難,讓她惹上一身丑聞的皂承不?
「親愛的,我回去等你。」
走過蘇琴身邊時,皂承輕輕地在她耳邊哈口氣。自然逃不過趙無寒的耳力,只見他的眉頭開始微微蹙起。待房里只剩兩人時,趙無寒的眼神毫不閃躲地落在蘇琴的臉上,居然把她看得都有點不好意思,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武安君為什麼這樣看我?」蘇琴忍不住問道。
趙無寒答非所問。「皂承跟我做了一個交易。」
冷面將軍的臉上似乎有著玩味?蘇琴承認自己眼花了,靜下心不回答,只是淡淡地望著趙無寒。
趙無寒有些好奇地問她。「你不想知道嗎?。」
「武安君想說便是。」蘇琴笑得躊躅滿志,趙無寒竟跟著她一起露出難得的微笑,蘇琴看呆了,傻乎乎地瞪了好一會。
直到趙無寒的聲調里帶著溫柔,讓她如同見鬼一樣跳了起來。「蘇琴穿這身衣服真好看。」
只見蘇琴身著粉紅菊花紋路的夾襖,大開的喇叭袖口露出白皙削瘦的手腕,粉紅的菊紋羅裙掩住金線繡珠的軟靴,粉色的絲帶將綰好的發髻變得飄逸。而趙無寒身穿白色菊紋綢衣,一根同色的布腰帶上,竟然奇跡的什麼配飾也沒有,更顯他氣質非凡。
細細打量他的蘇琴被他的話害了一跳,而趙無寒眼中穿上星國女子衣服的蘇琴讓他更為驚艷。蘇琴的臉上出現可疑的紅色,只好咳嗽幾聲把話題轉回去。
「皂承跟你提了什麼交易?」
「找到鬼顏,除掉你,或者說是把你送給我,前提是我必須看住你。」
蘇琴千猜萬猜也沒想到她竟然成了交易的一部分,還以為皂承對她是有情誼的,那個自私的男人。她不動聲色地笑道。
「那你同意了嗎?。」
「暫時還沒有,我想先經過你的同意。」
趙無寒的眼里有一種壓抑的期望,蘇琴不得不起身轉開頭,毫不客氣地回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好,我就不答應。」
干脆的回答讓蘇琴迷茫了,這個男人或許不及皂承俊美,不如星絮體貼,卻是第一個懂得尊重她的男人,不管他對她有無感情,至少從尊重這點來說,他值得所有女人的垂青。
「武安君……」
「像上次那樣,叫我無寒。」
蘇琴扭頭看進他的眼里,一片坦然與期待,她毫不猶豫地問道。「就快過年了,你不在魚川,怎麼到這里來?」
「我說我來看你,你信嗎?。」
趙無寒眼中的期待逐漸濃厚,蘇琴微嘆道。「蘇琴何德何能讓武安君惦記?」
「叫我無寒。」
趙無寒固執地要求道,眉頭因為武安君三個字蹙了起來。蘇琴輕聲笑了起來。「無寒?既然無寒就應該多笑笑。」
「好。我以後會對你多笑的。」
蘇琴搖頭。「無寒還是回去吧,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趙無寒的手微微顫抖,因為蘇琴直白的拒絕,讓頓時戾氣橫生,他那極佳的自制力讓他片刻恢復平靜。只見他許久不語,面色微寒,半晌後,卻突兀地問了一句。「皂承與九公子,你愛誰?」
不等蘇琴回答,他從懷里取出一張畫絹,展開後,竟是蘇琴的面容,蘇琴疑惑地望向他。只听他喃語,似在自言卻讓蘇琴內心搖擺震撼。
「星基王三十四年秋天,我帶著一隊人四處尋找畫絹里的魂國人,其實大王是讓我派人去,可是當我看到畫絹里的那個人時,我便願意親自帶隊,執拗地認為這個人就是我要的女子,她只不過是女扮男裝方便出行,當我第一次見到得知他是個男子時,竟絕望地不再關注這個人,哪知這一放手便再沒機會了。」
「如果沒有在昭陽見到你與九公子,便不會生了希望。如果開始我就堅定自己的想法,認定你是女孩子,我是不是能比他們在你心底率先佔據一方呢?」
趙無寒眼里的期望開始退去,而蘇琴的心里卻不是滋味,說不出什麼感覺,沒有听到被人喜歡後的開心與喜悅,更多是無奈和黯然,他是個好男人,如果自己的身份不是那麼特殊的話,她也許會跟他嘗試一下?
最後她對他粲然一笑。「我們可以是朋友。」
不等趙無寒回答,她便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前,背對著他輕輕回了一句。「我喜歡你說的那兩個人,但是愛的還是我自己。如果以後有機會,再陪你吃飯吧。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還是回去跟家里人過年比較好。」
趙無寒的臉上閃過一絲狂喜,瞬間寂寞掩蓋,一直徘徊豐都的他,終于在這場胎死月復中的感情里找到了答案,而蘇琴卻更為迷茫了……
到底她是皂承手中的棋子,是星絮心中的翹板?還是他們都是她心中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