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坊孫二夫人的計劃落了空,蘇瑾便將為丁氏做好的兩雙小羊皮靴子包了,又將這些日她使人做地楠木麻將牌裝好,帶著梁小青去盛府走走。
對丁氏其人,蘇瑾心頭只是濃濃地感激,自己何德何能得她如此相助?因而心理上更上加親近。她能回報的不多,金銀玉飾等物想必丁氏也不稀罕她。今兒這兩樣皆是她用心的制作地,以自己真心的情感回報她,是蘇瑾現下能想到的最好法子。
早飯過後起身,到盛府才剛辰時末。乘著小轎到達二門處,蘇瑾抬頭遠眺,西北花園處那一棵一棵聳立的池杉樹,現在看起來,竟是格外的蕭瑟。
明月聞訊趕來,笑道,「蘇小姐可是家中忙完了?」
蘇瑾笑著上前,「是,夫人可得空?」
明月點頭,「剛用了早飯,這會正在暖房之中賞花兒呢,蘇小姐也來罷」
蘇瑾微笑著隨明月繞過正房一側的角門,走進後面一重小院,剛一踏進,便覺這處比外面暖和了許多。庭中幾叢修竹仍泛著綠意,竹下有幾抹黃薔薇,仍吐著蕊兒。
明月一邊蘇瑾往房中走,一面笑道,「這院子連廊下,都鋪了地龍,早早地燒起來,冬天也能有個景致可瞧。」
蘇瑾暗中感嘆,單這一項冬天得花多少銀子?
一時兩人走到花房門口,明月往里面報了信兒,丁氏的聲音自里面傳來,「快進來罷。」
蘇瑾帶著梁小青進了花房,霎時如又進了春天一般,花房之中,遍目皆是翠綠,間或閃過一抹嫣紅或鵝黃。
丁氏正修著一盆天目松盆景,看見她,放了剪子,擺手讓丫頭將那天目松的盆栽撤下,招蘇瑾近前,「坐。今兒來我這里,可是家里的事情忙完了?」
蘇瑾解了披風,含笑入座,「是呢。昨兒叫孫公子瞧過鞋樣子,合約也簽了。有我爹爹在坊子里看著那些人做活計,我便到夫人這里頑來了。」
丁氏眼楮在蘇瑾臉上打了幾個轉,笑嘆一聲,「現下就等孫記開張了,他們一開張,你家也有銀子賺了」
蘇瑾笑呵呵的將梁小青手中的包袱接過來,放到桌上,一邊解開,一邊道,「可不是呢,說起來,我家的雜貨鋪子和鞋子靠的都是孫記呢。能和孫記牽上線兒,蘇瑾實是要感謝夫人。」
丁氏笑著嘆了一聲,看看蘇瑾,擺手,「你也莫謝我。我最初是想幫毓培而已。那是什麼?」
「這是我叫坊子里的工匠給您做的兩雙羊皮小靴子。因制做得匆忙,染色不甚好。」
蘇瑾送的這兩雙羊皮小靴子,是試染的,一雙為蜜褐色,一雙為橘皮紅。兩雙鞋底均布底夾皮子的,並用同緞子面滾了邊。蜜合色地鞋面上一雙以大紅妝緞做成盛開地牡丹花樣,花蕊則是細小地珍珠。橘皮紅鞋面只有鞋頭繡了個小小的團福圖案,其余地方皆是本色。
丁氏將小靴子拿在手中,左右看過,愛不釋手,笑道,「做得好。我是極愛地,這小靴子必受人地喜愛。」
當下便叫人過來侍候她穿上,在花房之中走了幾步,蘇瑾見隨著她的步姿,長裙翻動間,鞋頭若隱若現,鞋面因繡花,倒與衣衫極相配,也笑起來,「本該給夫人制兩雙嵌玉訂珠地,實是因是間太短,原料不好尋,親眼確認夫人喜愛,我回去便叫他們加緊制作。」
明月在一旁笑道,「蘇小姐,婢子們為何沒有?莫不是勾著我們到孫記去買麼?」
蘇瑾轉頭笑笑,「明月和繁星兩位姐姐自是有地。不過要遲兩日。你們可有中意的繡花樣子?我叫師傅們給你們定做。」
丁氏笑著插話道,「你莫理她們。到時叫她們自去孫記買」
說笑了幾句,丁氏坐下,褪了靴子,才問她,「這種靴子備了多少雙到孫記發賣?」
蘇瑾實話實說,「初步定下地每色每碼備三雙。不過看夫人歡喜,蘇瑾便放心了,想回去再添些。莫到時沒貨賣。」
丁氏點頭,又掃過這靴子,笑道,「以金錢線銀繡些,再以普通絲錢繡些。至于用緞子盤作地花兒,在那些講究地人眼中,終是不夠細膩。」
蘇瑾忙應下。
丁氏又道,「金銀玉石,瑪瑙珊瑚之物也多備些,用于裝點鞋面。這歸寧府中的人吶,對衣衫鞋襪之類,甚舍得花銀子。愈華麗地愈好賣。孫記一只小食匣子能發賣十幾兩銀子,你曉得那是為何?只因那些皆是錫紅嵌金刻銀地」
蘇瑾又趕忙應下。心下卻嘆普通略好地鞋子叫丁氏這麼一建議,倒變成奢侈品了。
正這時,門外有小丫頭回稟,「夫人,孫家二夫人和孫少爺來了」
蘇瑾一愣。丁氏也怔了一下,擺手。明月立刻到門口道,「快請到正房中去。」
見丁氏起了身子,蘇瑾也忙跟著站起來。丁氏看了看她,攜了她的手道,「想必你還沒過這位二夫人罷?」
蘇瑾點頭,「是。本是想著遞了貼子拜會,昨日孫公子說二夫人閉門歇息,暫不見客。」
丁氏攜著她的手慢慢走著,「孫家二夫人,娘家乃是寧波蔣氏。蔣氏也是商賈,在京城開著兩個大錢莊,生意也算紅火。孫二夫人在娘家時也是個個性強地,對生意一道也頗精通。不過,因孫家二爺不喜經營,她呀,將滿月復的期望都投在毓培地身上。」說著輕輕一嘆。
這麼說這孫家二夫人本身是個精明地人物,又是個恨夫不成剛、望子成龍地?
蘇瑾心中快速閃過這一念頭,笑著點頭,「謝夫人提點。」
丁氏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說話。帶著蘇瑾自側門轉到正房。
此時孫毓培已陪著孫二夫人入了正房。看見蘇瑾在此,他顯然有些意外,含笑向丁氏行禮,又道,「不想在此遇見蘇小姐。」
丁氏擺擺手,向那位面若圓盤,身材微豐,眉眼間顯露著一抹凌厲精明的婦人,熱情迎了過去,「二夫人,近十年不見,你一向可好?」
孫二夫人在蘇瑾身上一掃而過,也熱情上前兩步笑道,「我好著呢。十年不見,盛夫人氣色更盛當年,倒是愈活愈年輕了」
丁氏笑攜著她的手,讓到客坐主位,「孫二夫人說笑了。十年了,我可不是老了麼?」
頓了頓又嗔怪道,「毓培已近二十歲地人了,你如何還不放心?天寒地凍的竟跑了來。」
兩人熱熱鬧鬧地寒喧著,蘇瑾坐在下首,自兩人的閑話之中,暗暗將兩家的交情串了起來。大約是十五年前,丁氏夫婿早亡,孫家大老爺孫世誠到歸寧府查看生意,偶然間結識丁氏,出手助了她,使得丁氏的生意愈來愈大。
十年前,孫家上一代家主,孫毓培的祖父過世,丁氏恰巧去杭州城打絲綢,听聞此事,特意去祭拜,因而與孫二夫人相識。
至于以後,孫世城做了家主,日漸忙碌,兩家來往地便少了。五年前,孫世誠帶著孫毓培各處查看生意,曾在歸寧府住得幾十日……
「這位便是與培兒簽了合約地蘇家小姐?」
蘇瑾正思量得入神,突听此話,連忙回神,並站起身子行禮道,「正是。晚輩蘇瑾見過二夫人。」
「免禮,免禮」孫二夫人眉眼間俱是笑意,「我還未到歸寧府,便已知了此事。我孫家還要多謝你才是。那小食我已品過,味道甚好」
蘇瑾又行一禮笑道,「晚輩不敢當謝。與孫記的合約,晚輩也是佔了利地。」
孫二夫人笑了笑,低頭品了一口茶,復又抬頭道,「商戶人家賺銀子乃是本份。況且那小食味道配得確實好。自該謝你」
蘇瑾忙行禮道不敢當謝。
孫二夫人笑了笑,又說了些感激丁氏的話,才又嘆道,「孫記這一回可是遭了二十年不遇地**煩,也多虧盛夫人伸頭幫了孫記。若不然,現下也不曉得是個什麼光景」
丁氏笑道,「誰也不能保自家生意一帆風順地。所以,你不必謝我將來我遭了麻煩,到時可要向你孫家討人情地」
孫二夫人笑著嗔怪道,「你這是哪里話?若是有事只管開口,旁的人不說,培兒自當盡力地。他到歸寧府兩個月,得了你多少幫助?」
丁氏擺手笑道,「這事我可不敢居功。一來是你們孫記自有一套應對的法子,這法子他用的極時對癥。二來毓培這孩子有經營地天份。這麼大一攤子事,叫他不足兩個月便擺平了。旁的不說,那德王府的世子爺卻是個難纏地,毓培不但叫他吐了口,還能說動到他到王妃娘娘面前求情。三來銀子的功勞也不小二十萬兩銀子呢,德王府可是得了大便宜。」
孫二夫人嘆口氣兒,吃了口茶,無奈笑道,「若說這銀子,出得確實冤枉寧波總號為了這筆銀子,也籌措了好些時候。最終還是自我娘家拆借了十萬兩,這才能極時送到」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歡暢,蘇瑾坐在下首兩手縮在袖中無聊地摳著手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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