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門外有人在喊︰「新來的,出來」並且有一個火把探了進來,將牢房照亮了。
就那麼一個火把的光亮,就讓我一時間閉上了眼,可見牢房里的黑暗。
「對,就你,出來」一聲喝叱,倆個火把對準了我。
要死也死個明白,于是我站起拍了拍身上粘黏著的稻草,走到門口,蹲子幾乎是爬著的,出了牢房。
宋朝的牢房跟影視劇里拍攝的根本是兩樣的,作品里的監獄和這里相比起來,那簡直是豪華套房,人性化設計。
狹長的通道兩邊均是一間間象黑煤窯一般的牢房。犯人進出都是爬著進入半人高的鐵門,而里面除了一個連手臂都難以伸出的通風口,什麼窗戶都沒有。而且不同的是,喊冤的此時一個都沒有。唯一的一個喊冤的,已經在一兩個時辰前死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四個來提我的人,臉上無須,喉結很小,一看就知道是太監。看他們的模樣,一定不是貴公公的人。現在朝中怎麼都是太監暗地里做事?也是,太監無兒無女,就算權利再大,也不可能奪去江山;而且不需要時,死活全憑主子一句話,死了也沒多少人去關心。
「走」一個太監在背後狠狠地推了我一把,差點將我推倒了。
如果不想受苦,首先就要懂得合作。于是在前後各倆個太監的押送下,我慢慢往通道盡頭走去。
一路走著,我就知道凶多吉少。因為我不能活著,一定是找地方將我滅口了。
果然走到一間小房內,一個太監猛地拿起一根繩子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用力的絞。
幸好不是用刀,否則我連一絲機會都沒有了我一手抓著套在脖子上的繩子,一手模進了衣襟,掏出了一樣能使鬼都推磨的東西——銀票
這次出門,雖然不要我帶什麼,但我還是帶了五千兩的銀票。身邊有錢,心中不慌。看來我還是英明的,現在關鍵時刻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太監無兒無女,所以錢是最親的。于是他們的眼楮都為之一亮,連脖子上的繩子也松了。
手中的銀票被搶了過去,我手捂著脖子,無力地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昂起了頭,現在再痛苦也要先看看他們的表情,這樣才能見機行事。為首的太監點了點銀票,對著旁邊的同伴使了使眼色,意思等一會兒再分。隨後將銀票塞在了自己的衣襟里,帶著太監特有的古怪嗓音道︰「不如明說了吧,你今晚一定是活不成了。看在你有點孝心的份上,等一會兒讓你痛快點。牢里還有點斷頭飯,你吃了好上路。」
我知道斷頭飯有雞鴨魚肉還有酒,吃了可以不當餓死鬼,但想到了一件更加值得去試試的事。可能唯一的生機
于是我努力忍著脖子上劇烈的疼痛,微啞著嗓子求道︰「各位公公,我不求酒肉,只想打听一件事。你們可否認識一位,手背上長著粒黑痣的公公?」
為首的太監一愣,隨後問道︰「你打听這個干什麼?」
我微低著頭,用手背擦著眼楮,也不管眼楮里是不是有眼淚,反正悲情效果一定要出來。淒淒慘慘地道︰「他也許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哥哥。」
這下四個太監都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著了,過了許久,為首的太監叫同伴將我看著,他一個人出去了。
看來押寶押對了現在京城太監分成幾派我不知道,但敢在天子腳下,貴公公手里搶人的,一定不多。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福公公
現在我冒認了那個被砍了腦袋的小來喜妹妹,就要將戲唱下去。如果小來喜是被冤枉砍了腦袋的話,最有可能是頂罪。一個小太監頂了罪,誰最有可能得意呢?就是他的干爹福公公
雖然這招是險棋,但目前情況也不管了誰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就算讓我認太監是親爹,我也只能認下。只希望一切都如我所想象,福公公對小來喜也留有一點感情。
我坐在房間一角緊緊抱著自己,冷得發抖,腦子卻要不停地想,待會兒怎麼去圓謊。
一個披著滾裘披風的,四十開外、雙鬢已經染霜的太監,帶著人過來了。一看就知道也是個厲害角色,保養得很是妥帖的臉上,就象貴公公一樣,笑時溫和親切,板下臉時能嚇死人。
一張椅子搬來,這個可能是福公公的大太監坐了下來,抖了抖身上足夠普通人家一年開銷的披風上雪花,陰陽怪氣道︰「小來喜確實有妹妹,但听說早就死了」
「小來喜?」我裝作一副仿佛有希望見到親哥哥的模樣,欣喜地快速問︰「他是不是十五六歲,手背這有粒很大的黑痣?」
大太監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哼哼冷笑起來︰「別以為灑家不知道你的底細,你叫劉百花,你父母生你時都已近垂暮,現在卻和小來喜扯上什麼關系?」
我開始抹起眼淚來︰「公公有所不知,我其實是買來的。我五歲時,村里鬧瘟疫,父母死前告訴我,我其實是他們從拐子手里買來的,他們原來生的親生女兒,因為父母年事高,所以出身後一直腦病,三歲就死了,為了後繼有人,從拐子手里買了我當親生女兒養。」
反正村里的大人全死光了,我是生下來,還是被買的,誰又能說得清楚?
說得是煞有其事,大太監有點將信將疑了。一個隨行太監輕聲道︰「一次喝酒也听說過,小來喜為了養活家里,六歲淨身入宮,入宮不就後妹妹就听說在老家掉河里死了,連尸首都沒撈到。」
我乘機大聲哭了起來︰「我沒死,一定是拐子將我的鞋子扔在岸邊,爹娘找不到我,所以認為我死了得知我是被買來的,我整日里在想以前的事,終于想起我哥好似離開進京去當公公了。手背有粒黑痣,他總是牽著我的手出去玩,所以手背上的痣是我記起的。」
此時收了我銀票的太監,也幫忙說了句話︰「也許真有其事。」
我趕緊的問︰「我哥哥在什麼地方,讓他出來見我,問一問便知。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我」表情很是急切,淚中含著一副找到親哥哥的笑容。心中卻冷哼,有本事叫死鬼出來,說我不是他妹妹。
大太監一下愣住了,半響才喃喃道︰「小來喜今日午時已經正法了。」
「什麼?」我裝出一副被雷劈的模樣,隨後癱倒在地泣不成聲地哭了起來︰「正法?怎麼會……會這樣?我的哥哥呀,我的親哥哥妹妹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卻連一面都見不到。小時候,你多疼我呀,要不是天天牽著我,我怎麼可能那麼小還記得起你手背上有黑痣。」
隨後我開始發揮以前看言情劇的狗血情節,哭著悲切而語︰「我的苦命哥哥呀,要不是家里太窮,都快餓死了,你怎麼又可能去淨身當公公。沒想到當了公公後,我又被拐子拐走了。你死了,我當妹妹的連面都沒見到,你還死得那麼慘,我的哥呀~」
太監們的眼淚,一下被我的極度煽情,觸動心弦而潸然下來。
這些太監都是聰明人,反正這個小來喜的老家一定不在汴京,要去老家打听還有時日。于是我抹著眼淚問︰「我哥哥不在了,我爹娘呢?就讓我替哥哥孝敬爹娘去吧。」
一個太監用袖子擦著眼楮,帶著哭腔道︰「你爹娘也死了,據說是來不及等小來喜送去月錢,連餓帶病死了。」
都死了?那太好了來了個死無對證。我哭得更是來勁︰「哇~爹呀,娘呀。哥哥為了有口飯吃,都淨身當了公公,結果你們還是餓死了,這叫我怎麼活呀爹娘餓死了,哥哥也死了,再也見不到了……你們怎麼去了,也不等見到我最後一面呀……我最最最可憐的哥哥呀……」
「太慘了,實在太慘了」如同催淚炸彈,讓這些有著特殊職務,殺人都不眨眼的太監們,哭得是一片稀里嘩啦,眼淚簡直象飆出來一般。身邊簡直是哭聲一片,比最為**的情感大戲都要有效果。
大太監哭得簡直快要斷了氣,翹著蘭花指,拍著椅子腿,低頭直悲慟地、痛心疾首搖著︰「我的小來喜呀,我的干兒子。那麼多孩子中,就屬你最孝順。怪干爹沒有保住你,讓你頂了死……干爹真沒用呀,我的小來喜呀干爹也是舍不得你呀……」
我爬了過去,搖著大太監的大腿,邊哭邊道︰「公公不要哭了,哥哥沒有做完的事,我當妹妹的來做以後你就是我的干爹,我會好好孝敬你的。」
大太監老淚縱橫,哭得是滿臉都是淚,那個感動呀,模了模我的頭︰「好孩子,干爹沒保住你的哥哥,一定會保住你的。」
隨後對著所有手下,哭著道︰「從此後,她就是灑家的干女兒,誰敢欺負她,灑家就和他拼命」
在一片抽泣聲中,太監們都來不及擦繼續往外冒得眼淚,抱拳低頭稱︰「是,福公公」
歐,押寶居然押對了命終于保住了,我簡直是心里樂開了花,立即將臉埋在大太監的腿上,象是在哭得抽抽噎噎,其實快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