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不要再抱著我了,好不好……」一帳紅碎花棉布,遮蓋住了床上的春色。
我嬌吟著,稚女敕的聲音卻說不出的溫柔和婉轉︰「不要嘛……人家冷……」
「可……」逸風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可是現在是夏天了。」
就算是三伏又怎麼樣,我喜歡!如同八爪魚一般,趴在逸風修長的身體上,四肢緊緊抱著他,臉頰正貼在他左胸處,听著他心跳噗通、噗噗通的亂響,這點挺象個抱著美女的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男女之情?「關關雎鳩在河之舟」也應該早就學了。
「現在才剛入夏,天氣還涼著呢。一定是我救你那會兒傷了元氣,而且第三天就下床管那幫小子去了,所以冷嘛~」我發著嗲,讓逸風也無可奈何,也只能任由我抱著。
其實逸風的身體比我更糟糕,好象因為鬼差打我時,北華的結界也同時傷到了他的魂魄,回來半個月了,身體還沒有養好。教書時,時不時會虛弱的輕輕咳嗽二聲,還真有點手不縛雞的儒雅書生味道。
「當家的,當家的!」屋外又來催命了。
我嘆了口,短暫的午休結束,又要帶領一群孩子去身上衣裳口中食忙碌了。懶洋洋從我美男身上爬了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床邊衣架上的一件夏衣。
「不要老是看書,還是好好休息,明年的科考一定參加不了,還是等後年的吧。」我邊穿著夏衣邊嘮叨。
慢慢半倚在枕上的逸風,嘴唇還是很蒼白,微微一笑︰「科考是三年一次,下一次要到明年二月。看來明年趕不及了!」
「三年一次嗎?跟我說說。」我傻乎乎地一直以為科考象高考或者考公務員一樣,每年都有。
見我穿衣服都不利索,逸風招了招手,讓我到床邊,他伸手幫我穿著,還將科考大致解釋了。
原來科考不是什麼人都能考,分成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院試包括歲試和科試兩種考試,參加本縣知縣主持的縣試和由知府主持的府試,縣試多在二月舉行,而府試則在八月;去考試的是童生,過了才是生員,俗稱秀才。然後再是鄉試,在各省城考,每三年一次,多在八月考試,過了才是舉人。隨後朝廷舉人中挑選出三四百個參加會試,這才是「貢生」。
天啊,還以為鄉試就是幾個村考考試,八歲中個貢生也容易,沒想到那麼難。
我只知道秀才見縣官以下不用跪,舉人可以當候補官員,範進年老中舉都能發瘋,而逸風小小年紀已經是貢生了!怪不得他娘寧可改嫁也要供他讀書。
「我屬幸運,那時爹還在,家境也寬裕。耳濡目染爹爹平時教課,三歲認字過千,五歲看書練字,六歲就憑著熟讀的四書五經去考,沒想到一考就成了生員。」逸風坐在床邊,幫我將衣服拉扯整齊,好似在說著其他人的事,一點都無自豪和驕傲,只含著淡淡的傷悲︰「七歲時正巧是鄉試,于是跟著爹爹一起去考,爹爹沒考過,我卻成了舉人。爹爹本來身子就弱,趕考時得了風寒,回家沒多久就過世了。我年幼不可能按份當官;沒了爹爹,捐官的錢怎麼湊到。也許是年幼,朝廷好奇罷了,居然給了我貢生。但進京趕考不是光憑運氣能考得中的,所以娘只能改嫁幫我湊學費找好的先生繼續念書。」
衣服穿好了,逸風捏著我的手,笑看著我︰「百花真好看,等四年後,我金榜題名時,就十三歲,可以當官了。再等三年百花就可以到成婚年紀了,到時我一定八台大轎來娶你。」
我微微低下頭,臉都紅了,沒想到我的眼光那麼好,要麼不找,一找就是個潛力股,黑馬股呀!押寶押得實在太對了!
到那時我頭戴鳳冠,身穿霞帔,頭頂金絲繡成的大紅頭蓋,上了八人大轎。而年輕有為的逸風騎著白馬在旁帶路,一路上玉樹臨風的他被無數圍觀人看得頻頻點頭……真是做夢都要笑出來了。
「當家的,當家的!」外面一聲聲催著,破壞了如此美好的意境。
我沒個好氣的‘噯’了一聲,又吩咐了幾句出門了。
一到門外我嚇了一跳,怎麼院子里多了十幾個不認識的小孩?一個個面黃肌瘦,顯然的營養不良,身上破破爛爛,隨便拉出去一個不用化妝都能當乞丐。難道說乞丐幫來集體要飯了?
「當家的,這都是旁邊村的親戚,過來投奔我們的。」狗剩賠笑著,隨後一瞪眼︰「還不快點喊當家的!」
「當家的!」喊聲此起彼伏,個個有氣無力。
我模著額頭,頭疼欲裂,感情是把這里當善堂了!三十多張嘴勉強解決掉,現在又添了十多張,這叫我怎麼辦呀?我才五歲半,五歲半呀,老天爺和你們都可憐可憐我吧,我還那麼小,實在挑不起那麼重的膽子。
「臨村的大人都死光了,小孩也瘟過了,一個村就剩下這點人,當家的就收留了吧。」所有人都求著,卻不知道糧食只夠吃到秋收的。
我皺著眉,手一揮︰「先燒鍋面糊,吃完了再說。」
看著這十幾個孩子,稀里簌嚕地喝著面湯,大口吃著早上還剩下的野菜,我呆呆地坐在一旁就發愁。
留下就可能要挨餓;不留,都是一條條人命。留下都是一張張嘴,都是十歲左右最能吃的年紀;不留,他們出去生死未卜。
我心一狠,現在不是當聖母的時候。留下他們,就會一起挨餓。等一會兒,每人發一袋雜糧粉,打發他們走!
此時一些女孩拿來堆干淨衣服,捂著鼻子喊道︰「吃完了就去沖涼,把衣服給換上。臭死人了!」
我翻了個白眼,真拿這里當善堂了?
一個孩子拿過衣服看了看,小聲嘀咕著︰「還有補丁……要知道把家里的帶來……」
「給你吃,給你衣服還嫌棄,有本事回家去!」女孩瞪了一眼。
我頓時眼前一亮,問道︰「你們家還有糧食嗎?。」
一些人說有;一些人說沒有,但鄰居家還有點。
我雙手背在身後,來回的走動著,早怎麼沒想到,人死了東西還一定有點剩得。最後站定,對著所有人宣布著︰「等會兒套車,去他們村里把糧食、能用的東西全部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