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的女乃娘想了想,也跟著她們一起走來,順便打听兩位小姐的來歷。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當女乃娘知道這兩位小姐竟是榮國府和京營節度使家的千金小姐,驚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後面一個小小的園子,卻也栽滿了四時花卉,這時節開得最好的莫過于石榴花。那滿樹石榴花,燦若雲霞,質如絹綢,美不勝收。
三人賞過石榴花,便坐在小亭中的石凳上說話。
抱琴和平兒忙上前鋪褥子,遞茶碗。
秦可卿何曾見過這許多規矩,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做錯了什麼事,讓兩位小姐恥笑了去,只得低了頭,依樣喝茶,束手束腳,極不自在。
王熙鳳笑道︰「秦姐姐,論理,你比我們大,我們該听你的。只是你這樣害羞,縮手縮腳的,倒讓我們不好說話了。依我說,我們也不要那許多規矩,隨隨便便的說說話兒,自在一些,不好嗎?。」
元春也道︰「秦姐姐,你也是個聰明的女子,在我們面前就不用那樣,大家能在一起,是緣分,能一起說說話,更是不勝之喜。何不放開了,好好說說話兒。哦,對了,秦姐姐,剛才你在觀音菩薩面前許的什麼願?
秦可卿大膽地看了她們兩個一眼,微笑著又低了頭道︰「也沒什麼,不過就是祈禱全家人平安罷了。」
王熙鳳嘻嘻一笑︰「就沒有別的?就不想讓菩薩保佑你找個如意郎君?」
秦可卿不好答言,更是羞紅了臉,眼楮都不知道看什麼地方了,只盯著自己的鞋尖看。
「哎呀,鳳姐姐,你還是這樣大咧咧的。看把秦姐姐羞的這樣,誰像你呀,敢自己去偷看我璉二哥哥。」
王熙鳳不禁也飛紅了臉,卻也裝著硬氣道︰「誰說我偷看了?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正大光明?那怎麼躲在花叢背後不敢出來?」
「誰說不敢出來?我只是怕把別人給嚇住了。」王熙鳳還是嘴硬。
元春笑道︰「那倒也是。要是璉二哥哥看你這破落戶的樣兒,大約還真會被嚇住了呢。」
王熙鳳扭身撲過去,要擰元春的嘴︰「你敢說我破落戶?我就擰你這張嘴,尖酸刻薄,拿我尋開心。」
元春討饒,王熙鳳還不依。抱琴在一旁笑道︰「鳳姑娘就饒了我們大小姐吧。你是姐姐,可不要讓著點兒妹妹嗎?。」
王熙鳳起身整衣,平兒忙上前幫忙。王熙鳳笑道︰「元春妹妹倒收了個好丫頭,事事幫著主子說話,哪像我們平兒。」
平兒笑道︰「姑娘何用我幫?誰敢欺負了我們的鳳辣子去?」
元春大笑︰「這話很是!平兒才是最會說話的一個丫頭呢。」
秦可卿看著這幾個主僕玩鬧,心中稀奇,卻也頗受感染,也微笑了起來。
元春看著秦可卿如春花般嬌艷的臉蛋,心中惋惜。她知道秦可卿的結局,所以心中有些發堵,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幫她,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免除她的悲慘命運。
「兩位姑娘原來在這里高樂,也不叫上我。幸而我到你們府去給老太太請安,才知道你們來了這里,就跟來了。」尤氏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來,站在亭外,身後跟著兩個丫頭。
元春一看她來了,心中黯然一嘆,知道秦可卿的命運已是不可免的了。
「咦,這位姑娘是誰?長得可真好!我是女人,連我都心動了,更別說男人了。年輕輕的小姐,可別在外面亂走,讓人拐了去。」尤氏見了秦可卿不禁贊嘆。
王熙鳳笑道︰「你不拐,還有誰有那本事拐?依我說,你就拐了家去吧。拐了家去給蓉哥兒做媳婦去。」
尤氏看秦可卿一眼,才道︰「是不是天下最好的都要弄進賈府?你還沒正經成為璉二女乃女乃呢,就這麼向著婆家了?蓉哥兒還小,可別把人家姑娘耽誤了呢。」
王熙鳳見尤氏這麼說,倒不好說什麼了。元春卻是明白的,知道賈珍是最能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家中早已妻妾成群,卻仍外面花天酒地,逾牆偷期,尤氏最放心不下的倒不是兒子年齡的問題,而是自己的老公呢。
秦可卿卻是早羞紅了臉,低著頭,不敢說話。
元春笑道︰「大嫂子,過來坐坐。老太太那里見過了沒有?」
「早請過安了,還是听老太太說你們在這後園子里賞花,我才過來借個光兒呢。」尤氏走進亭中,身後的丫頭也連忙上前鋪褥子。
尤氏並沒有坐,而是四下里看了看,才道︰「在這里呆著有什麼趣兒?還沒我們家的園子大,花草也不見奇異,虧你們呆得住。」
元春笑道︰「大嫂子這話差了。咱們家園子再大,花草再多,天天看著,也沒什麼稀奇。倒沒有這里小巧新奇呢。再說,老太太是要隨喜吃過齋飯才走的,難不成要我們陪著在房里悶半天才好?」
尤氏點點頭︰「這話倒也是。我們可不能像家里那些爺們,天天在外面逛的,也不知道干些什麼。我們也最多到這些地方來略逛逛,能看到多大的天地?」
一個道婆走來請,說馬上擺飯。
秦可卿要走,被王熙鳳不由分說,緊緊地攫住了手,又不好用強掙月兌,只得隨了去。女乃娘自然也跟著丫環婆子們一道走來。
王熙鳳拉著秦可卿的手,當先走進房里,對賈母笑道︰「這是我剛認識的一個姐姐。老太太,你看看,可長得好不好?」
秦可卿不敢抬頭,向著賈母行了大禮,便站在一旁。
賈母戴上水晶眼鏡,招招手,道︰「姑娘過來,我看看。」
秦可卿有些害羞,卻也不得不移步過去,任賈母拉上她的手,上下打量。
賈母看後,拉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取下眼鏡,才向王熙鳳等笑道︰「這麼個齊整孩子,你們是怎麼找到的?」又轉身問秦可卿,家在哪里,幾歲了,家中有些什麼人,等等。
秦可卿低著頭都回答了。賈母看著她可愛,笑道︰「你這孩子,可人疼的,比我家那幾個孫女都好,不如隨我家去,陪我這個老太太說說話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