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驚奇道︰「看不出,鳳姐姐竟也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駁得我倒也不好說什麼了。」
王熙鳳道︰「我不過就是前兒個在廟里听了和尚講經說法,便記了兩句。在這里賣弄賣弄,倒讓妹妹這個書袋子給笑話了。」
秦可卿道︰「理兒是這理兒。我和妹妹只是心疼你,不忍你這樣受人刻薄,才勸你收斂一些的。以後好歹听我們一些勸,不用太過好強,心里便會更自在一些。」
「這個我省得。你們不用為**心。倒是你,這段時日覺得怎麼樣?珍大哥還那樣?」
「他麼,狗改不了吃屎。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還要惦記著別人的。這兩日倒沒來纏我。只是前日里婆婆的娘家妹子來過,年紀尚小,卻也是個美人胚子。你們珍大哥便看得眼珠都不轉了。這兩日竟是費了不少工夫,到尤老娘家去轉悠。還不知道得手了沒有呢。」
元春一听,便知說的是尤二姐。在書里,那尤二姐也是個悲劇人物,被男人玩弄,最後卻被王熙鳳算計,死于非命。想到這里,元春不禁感慨萬端。按說,王熙鳳被老公背叛,另娶二房,她自己本也是可憐的人,但最後卻害死了尤二姐,不但可憐,也可恨了。對這一切,元春此時卻是什麼也不能說的。她不想王熙鳳造下殺孽,但她以後也不在府里了,鞭長莫及,勸也無從勸的。只有悄悄地托了秦可卿,到時想辦法彌補吧。
想到這里,元春對王熙鳳道︰「你出來這半天,老太太要找人,可不是饑荒?你先回去吧。我和秦姐姐說一會話就來了。」
王熙鳳笑道︰「人家剛來,你們就要趕我走。難不成,真有什麼秘密話兒不給我听?」
元春道︰「我這是為你好。老太太跟前少不了你的。若是耽誤了工夫,老太太怪罪下來,可不是你自己得不是了?我們也並沒什麼秘密話兒,你愛呆著就呆著,只要你能呆得住。你想,我們什麼時候把你當外人了?」
王熙鳳想想也是,笑著去了。
元春便才對秦可卿道︰「你剛才說的那個珍大嫂子的妹子,將來和鳳姐姐可是很有淵源的呢。書上說她最後會被鳳姐姐害死,我可不想鳳姐姐添這層罪孽。到時,若是你方便,便多多勸上鳳姐姐,或是悄悄地救了尤家妹子才好。你也是這府里的管事的,你說什麼做什麼,都是行得通的。所以這件事,我就鄭重其事地拜托給你了。」元春說完,便彎身下去,給秦可卿深深一禮。
秦可卿忙托了元春的手,道︰「妹妹吩咐的事,姐姐我一定記著。到時一定幫你辦妥。只是你也不用這樣多禮,這樣倒生分了。」
元春放了心,看了遠處欄桿上坐著抱琴和瑞珠在密密地說著知心話兒,道︰「我們出來也這半天了,該上去陪陪老太太了。老太太不會怪我,而你是這里的主人家,只怕她會怪你輕狂失禮了。」
攜了秦可卿的手,一起往天香樓去。抱琴和瑞珠見她們走了,也忙跟過來。
(二十九)家族宴大小姐受禮姐弟情寶二爺哭留
到了三月二十六這天,榮府也開了正宴,同樣的是為了給元春送行。合族男女都來了。
賈珍領著族中子弟在外面大廳上吃酒看戲。賈璉安排府中的大管家賴大自行安排著,自已伙著賈珍等吃酒猜拳。
里面花廳里,卻是沒有那樣熱鬧。想著元春要走了,很多人心里都很難受。王夫人本就舍不得元春,心里不舒服,席坐了一半就說身上不好,扶了彩雲回東小院去了。王熙鳳照應著席面,卻也沒有往日的喜樂興頭,只顧著讓人。李紈本就性子恬淡,並不多說一句話,所以場面竟有些冷清。
賈母本也心中很有些離情,只是見如此場面,心中便覺不好,只得強笑著讓王熙鳳到外面把斗樂子的小小子們請進來,插科打諢,說上一些笑話兒,才讓氣氛熱鬧了一些。
飯後,大家都到賈母上房,坐著閑聊。
賈珍進來了,對賈母道︰「大妹妹要進宮了。以後我們都是難得一見的了。孫兒想著這族中的好些子弟還沒見過大妹妹呢,大妹妹以後進宮了,更是不能見上了。因此著,孫兒想讓這族中的子弟們進來給大妹妹叩一個頭,見上一見,以後有那有些出息的,還望大妹妹提攜提攜呢。」
賈母想了想,看了看元春,才道︰「都是同宗,理應見一見。這還要看元春自己的意思。」
王熙鳳先笑道︰「老祖宗總是菩薩心腸,連元春妹妹也學得跟老祖宗一樣。妹妹進了宮,不想著這家里的人,還能想著誰?只是這本宗的爺們也太多,珍大哥可別把什麼人都帶進來吧。」
賈珍忙道︰「鳳妹妹說笑了。我也想著不攬這事,只是有幾個總是纏著我鬧,不得已才答應下來。當然,我也審視了一下的,都還老成,不是那些輕薄無行的東西。」
元春想了想,道︰「既如此,那就勞煩珍大哥讓他們進來吧。」
賈珍忙答應著出去了,不一會兒便帶了十來個人進來。里面也有幾個文字輩的。
王熙鳳和李紈等早避到後面去了。
大伙兒先給老太太請了安,然後便給元春行禮。
元春不知都有些什麼人,什麼輩份。賈珍在旁介紹。
晚輩的,元春便安然受禮。平輩的,元春都還了半禮。遇上文字輩的,元春便閃在一旁,不敢受禮,讓賈珍扶起。
一時行過禮,說了幾句話,那些人也不敢多留,便告辭出去了。
等這些人走了,王熙鳳等人才從後面出來。
族中其他一些女眷有留下看戲的,也有回家去的。晚上的席,就少了很多人。略略用過飯,尤氏便帶著秦可卿辭了老太太和王夫人等,便回寧府去了。
當晚倒也無話,元春在自己房里擁著被,坐著看燈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