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的背影消失在遠方。
「啐」羅伊的副官朝草地上吐了口涂抹,狠狠的說道,「頭,和這些野蠻人有什麼可說的?我們拿槍的難道還怕拿石斧的嗎?‘你我之間就要動斧子了’瞧他說話的模樣,真令人想狠狠揍他們一頓。」
「是啊是啊我們對他們太客氣了」其他人也叫囂起來。
「忘記臨行前我是怎麼說的了嗎?」。羅伊板著臉視線從眾人臉上掃過,「女皇陛下再三叮囑不得起沖突。」
「可是頭陛下她遠在千里之外,不知道這兒的情況這些印第安人實在是太囂張了分明是野牛卻說得像他們家養的似的」
「是啊頭我們做錯了什麼?」
「做錯了什麼?」
「閉嘴」羅伊皺起眉頭低聲喝道,「無論在哪里,無論什麼時候,女皇陛下的命令都必須被無條件執行你們是從十萬東軍中挑選出來的,是精英中的精英軍人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就是服從命令誰敢抗命就軍法處置」
士兵們低下頭不吭氣了。
「……那……頭,我們難道真要返回山那邊嗎?」。副官開口問道。
「當然不是,」羅伊模模下巴上新長出來的胡渣子,「我們先跟著他們,好不容易找到蘇族人了,可不能輕易放棄。」
探險隊開始糾結還要不要地上的野牛肉,要是花時間收拾野牛的話又要耽擱不少時間,何況印第安人有馬而戰士們只有兩條腿。
但最終對野味的渴望還是佔了上風,反正都是趕不上的,那晚十分鐘和晚一個小時也沒啥區別。
胡亂的拆解了野牛,人人背包里塞上了血腥味極大的生肉,士兵們心滿意足的開始追蹤印第安人的足跡。矮草草原上馬蹄印非常明顯,幾百人的痕跡是壓根沒法在幾天內消失的,當然印第安人似乎壓根沒想隱藏蹤跡。
蹄印一路南下,沿著河水流淌的方向延伸,羅伊帶著他的人倒也不急,慢悠悠的跟在後面,有時候還在印第安人前幾天留下的營地上安營扎寨。直到草原拐了個彎,出現片稀稀疏疏的樹林,馬蹄的印記到了此地突然增多了起來,幾乎翻了一倍,他們在此處與族人匯合了?
羅伊帶著人仔細的檢查樹林中的痕跡,與他們之前看到的印第安人野營的痕跡不同,林間有不少折斷的樹枝、腳印非常凌亂,地面上甚至有深褐色的土層︰那是被血液染紅的土層。
他們不是與族人匯合,恰恰相反他們在這兒遇到了敵人
不難看出雙反發生過激烈的斗爭,誰勝誰負無從知曉,但贏的一方將所有人或者尸體都用馬運走了,除了鮮血什麼都沒留下。
羅伊皺起眉頭,該怎麼辦?原本他是準備綴著印第安人到他們的定居點去,進一步接觸他們的族群,可現在似乎再跟下去就要卷入部落糾紛了。
「頭柴堆還有余溫,他們看來在這兒停留了不少時間,我們再快點就能追上他們了。」副官興致勃勃的說道。
「那就讓兄弟們帶快點吧」羅伊一拍大腿站起來,下定了決心。
探險隊加快了速度,都是久經考驗的老戰士了,他們甚至能負重持續三十多小時的急行軍。于是,在第二天夜色降臨的時候,他們抵達了河道的分叉口,草原在此處被分隔開來,灌木和茂密的林地覆蓋了河道兩岸。從林間隱約透出火光,他們趕上了印第安人的馬隊
羅伊和他的副官以及部隊中的偵察兵,匍匐靠近灌木叢樹林,他們以手指和靴尖接觸地面,緩慢的移動,先試探下地面上是否有細小的樹枝,再移動身體。直到他們的視線開闊起來,透過灌木叢,他們看到林間空地上印第安人的營地。
大約是已經打敗了敵人,印第安人似乎沒那麼謹慎了,空地上生著篝火,不少印第安人被捆綁著躺在火邊,而勝利者則圍繞著火堆成群的休憩。
羅伊看到了那個名叫‘瘋馬’的年輕戰士和他的父親‘坐臥公牛’,他們似乎由于身份特殊,被‘優待’捆綁在樹干上。
如此說來,第一批遇到他們的蘇族人失敗了,被對手俘虜了?從那些勝利者身上涂抹的油彩來看,分明和蘇族人迥然不同。
勝利者大約有三百多人,不難理解他們是怎樣戰勝一百多蘇族人的。他們的頭領是個矮壯的男人,頭上戴著好幾根鷹的羽毛,他也光著上身,脖子上掛著皮囊和煙斗,但卻穿著模樣很眼熟的皮褲,打扮的有點不倫不類,仿佛是個印第安和白人的結合體似的。
他正大聲的與綁在樹干上的父子說話,老酋長‘坐臥公牛’逼著眼楮似乎不想理睬他,而年輕氣盛的兒子‘瘋馬’自然沒有那麼好的涵養,他正義憤填膺的和勝利者的頭領對罵。
他們的語言既快,又難以分辨,羅伊自然是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可是不知為何,即使前幾天他與蘇族人發生過口角,但他仍舊對那個叫做‘瘋馬’的年輕人抱有好感。
也許是年輕人面對人數佔上風的持槍者也能大聲斥責的緣故,這種可以被稱為是魯莽的勇氣,卻恰恰非常對羅伊的胃口。
此時年輕人雙臂被綁得死緊,卻身體極力前傾,那模樣似乎是恨不得撲上去咬死面前站著的勝利者頭領。而那頭領看起來也是被他的話惹毛了,猛的拔出匕首狠狠的扎在了他的肩膀上,可年輕人只皺了皺眉頭,張嘴朝頭領臉上吐了口吐沫。
「他也有今天。」副官小聲的貼著羅伊的耳朵說道,「現在輪不到他大談白人了,他們自己人都能收拾了他。」
「少廢話回去招呼兄弟們都過來,晚上活動活動筋骨。」羅伊低聲吩咐副官。
「頭難道我們要救他們?他們可與我們不對盤啊。」副官吃驚的做出夸張的口型。
羅伊擰著眉毛瞪了副官一眼,副官就立馬閉上了嘴巴,順毛驢的回頭喊人去了。
「瘋馬」咬牙切齒的死盯著面前站著的克里克人頭領灰熊,恨不得從他身上要下塊肉來
他已經不是紅種人大神的兒子了瞧他那副模樣簡直就是半吊子的白人狗腿子
耿直的父親還說要按照印第安人的方式解決問題,說都是大神的子民不必互相斗爭,有什麼糾紛就在天空下好好坐下談判,沒什麼不能談妥的矛盾。
可惜他忘記了克里克人已經被白人染黑了心
自從白人涉足紅種人的土地,原本淳樸的信仰就變了味道。北美印第安三大族群︰蘇族、易洛魁族和克里克族自古以來即使有再大的沖突,都是以印第安人的傳統方式解決糾紛的。可現在被白人慫恿收買的克里克人已經明顯背叛了信仰。
在族群談判的時候,在大神俯視的土地上,他們竟然在食物中下藥‘瘋馬’簡直不能想象他們竟然會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克里克人已經與白狗沒有什麼區別了他們根本就不配做大神的兒女
‘瘋馬’充滿仇恨的目光死盯著灰熊,狡詐和背信棄義也許他和父親以及族人活不過今天晚上,但是蘇族一定會復仇的克里克人你們就等著吧
「‘灰熊’會受到大神的懲罰,克里克族也會因此被神靈降罪。」一晚上都沒開口的‘坐臥公牛’突然說話了。‘瘋馬’驚訝的睜大眼楮,他了解他的父親,大薩滿的預言從未出現過錯漏。
然而‘灰熊’明顯不相信,他裂開嘴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說道︰「我們抓住了你們的人,能殺多少就殺多少,你們的馬和東西,需要多少就帶走多少。大神偏愛勇士,神靈會保佑勝利者。」
「狗東西」‘瘋馬’掙扎著想撲上去揍他,「你們克里克人沒有馬嗎?整天惦記別人的東西」
「我們是有很多馬,不過白人也需要馬,他們跟我們出高價,而且他們還說除了克里克人的馬,他們會用同樣多的東西買蘇族人的馬。好兄弟不要怨恨我們,失敗了就要付出代價。」‘灰熊’恬不知恥的轉身對手下吩咐,「弄好了沒有?什麼時候可以開始儀式?」
他說的儀式是刑柱處決,按照傳統在刑柱處決上處死的紅種人會在死亡的國度成為勝利者的奴隸。‘瘋馬’咬緊牙關,他明白恐怕今晚是過不去了,但他會在死亡的國度等著該死的‘灰熊’的
‘灰熊’的手下人已經在空地上插好了幾根圖騰刑柱,克里克人的薩滿也跳過了大神舞。‘瘋馬’和他的父親‘坐臥公牛’被人從樹樁上解下來綁上了刑柱,等待他們的是死亡前痛苦的折磨。
‘瘋馬’的心髒還是穩穩地跳動著,過去也曾有過類似的情況,多少次他都從死亡邊緣掙扎過來了,可今晚似乎沒有任何希望。他的族人都被俘虜了,沒有留下尸體和痕跡,族里壓根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他看看身旁的父親,老酋長閉著眼楮臉上面無表情。是的他們都是蘇族最堅強的戰士,即使是死亡也不能剝奪他們的勇氣
「‘瘋馬’是蘇族人最著名的勇士,」‘灰熊’砸吧著嘴從腰上拔出匕首,「‘瘋馬’的帶發頭皮將會給‘灰熊’掙得最大的榮譽所有的克里克部族都會因為‘瘋馬’的帶發頭皮推舉‘灰熊’成為大酋長,今天真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呸」‘瘋馬’一口吐沫吐在‘灰熊’臉上,但‘灰熊’興奮的抹抹臉絲毫不在意。
「克里克人將會迎來沒頂之災」老酋長大薩滿‘坐臥公牛’突然仰起頭沖著夜空大喊。
可‘灰熊’撇撇嘴充耳不聞,老頭想救兒子的瘋言瘋語不足取信。他一把擒住‘瘋馬’的肩膀,匕首從他的耳際上方扎入,‘瘋馬’緊咬下唇,努力抵御強烈的疼痛,他不願意在最後的時刻懦弱的喊出聲。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槍響打破了克里克人薩滿的祈福舞蹈,包括‘灰熊’在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見灌木叢中鑽出很多白人,他們身穿古怪的衣服手上還拿著槍。
「晚上好,各位先生。」羅伊上校以法語開口說道,「借你們的火堆烤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