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打開花梨木小桌的抽屜,取出副白手套。他穿上最華麗的禮服,佩帶上家族的徽章,將三層花邊拉出外套袖口。
他的嘴角緊抿,眼神堅定,雙手不帶絲毫顫抖。
突然房門被撞開了,費伍德夫人猛的沖了進來,一巴掌重重地扇到他的臉上。
「你你竟然膽敢做出如此荒唐的事」
尼爾嘴角浮起嘲諷的笑意︰「荒唐?誰還能比您和白女皇陛下更荒唐?」
「你……」費伍德夫人哆嗦著嘴唇,「你瘋了嗎?她是太子妃她肚里誕生的孩子是帝國未來的王儲」
「我只知道她是我愛的女人。」尼爾再也不看他的母親,擦肩從她身旁走過。
「站住」費伍德夫人猛的回過身沖著他吼道,「你對我的保證呢?你說過你與她之間會永遠恪守朋友的界限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母親大人。」尼爾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費伍德夫人癱軟到地板上,直直的盯著兒子的背影喊道︰「你……你要去哪里?」
「去晉見女皇陛下。」尼爾微笑著回答。
「你瘋了」費伍德夫人猛的從地上躥起來,撲過去攔住她的兒子,「不不能去,趕緊走你趕緊離開東宮哦我的上帝隨便去哪都行,趕緊離開」
尼爾盯著面前這個慌亂的女人,臉上的冰霜逐漸融化。
「媽媽,你愛我嗎?。」他突然問道。
「現在說這些無用的作什麼?」費伍德夫人奔到屋子里間翻箱倒櫃的取出自己的私房錢,然後一股腦的塞到尼爾懷里,「現在就離開女皇那邊……交給我……」
「媽媽」
「走吧孩子永遠別再踏上俄國的土地。」
尼爾雙手摟住歇斯底里的費伍德夫人的肩膀,定定的望著她,她是他的母親,無論她做過什麼,她一直都是。就像琳娜說過的,母親總是愛孩子的,即使她們愛的方式令人難以忍受。
「媽媽,我不想再做尼爾*費伍德了,我是尼爾*奧古斯特波蘭選帝侯尼爾*奧古斯特沙俄帝國的白女皇並不是我的女皇陛下」
「噓」尼爾*費伍德夫人驚恐的捂住他的嘴,「孩子我的孩子你忘了嗎?我們再也不能說出這個姓氏了」
「媽媽」尼爾倔強的揚起下巴,「奧古斯特家族的血液在我體內流淌,我可以被人奪去權位,但是我不能被人剝奪尊嚴我愛琳娜從頭至尾都不曾後悔過,致死都不會」
「我不管你……你不能去見女皇不能」費伍德夫人拼命的扯住他的衣襟,眼淚嘩嘩的流淌。
尼爾掰開母親的手,放緩語調輕柔的說道︰「我們隱姓埋名,躲藏了一輩子,可究竟換來了什麼?我們甚至活得不像人媽媽,照顧好自己,請……原諒我的選擇。」
說完他掙月兌了母親的糾纏,大步走出了房間。
費伍德夫人哭倒在地上,究竟為了什麼?她這麼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麼丈夫死于紛亂,如今兒子也即將離他而去上帝啊您為何如此殘忍?
女皇休息室內,老式座鐘 噠 噠的響著,窗外的風猛烈地拍打在玻璃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尼爾走進房間,侍從們從外面關上了門。他環顧四周,屋內似乎沒有人。
他站在門口,望著窗外晃動的樹枝,風雨將至,聖彼得堡的冬季漫長而寒冷,甚至能令人絕望。白女皇想必已經明了了他與琳娜之間的關系,他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確保琳娜和孩子的平安與幸福。
想到琳娜,少年嘴角蕩起笑意。她總是那麼活躍,仿佛整個人充滿了生命力,將他暗淡的人生照的通亮。可惜他看不到他們的孩子出生了,不知道上天賜予他們的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門突然被打開了,白女皇陛下挽著嘉烈夫的手臂走了進來,侍女們跟著匆忙步入休息室,在屏風後的長塌上鋪上絲綢、換去了花瓶中的鮮花、送上配好的咖啡、紅茶和伏特加……
「你們都出去。」白女皇陛下在軟榻上坐下。
侍女們都放下手中的活都退出房間。
「嘉烈夫,你也出去。」
美男子朝女皇陛下和尼爾各行了個禮,也離開了房間。
「你,過來。」白女皇抬手招呼仍然站在門口的尼爾。
尼爾走了過去,在長塌前停下,微微低頭行過了禮便一動不動了。
白女皇沒有說話,她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著他,那眼神簡直就像是獵人在精心挑選自己的獵物。尼爾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小半步。
「很好,」白女皇突然拍起巴掌,響亮的掌聲在空蕩蕩的房間內回蕩。
「你做的很好,我甚至應該嘉獎你。」
尼爾聞言,詫異的抬起頭。
「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束,」白女皇陛下笑著說道,「實話說了吧,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尼爾心中咯 一下,雖然他暗自揣測白女皇已經知曉了他們的秘密,但是如今親耳听到還是不由心中緊張。
「我很欣賞你為帝國奉獻的精神,為了帝國的未來,為了皇室血脈的延續,你做的棒極了令我非常滿意。」
尼爾吃驚的長大了嘴巴,他心中的迷霧猛然間出現了光亮,將模糊的事情逐漸變得清晰,一切的不合理不尋常的地方都有了解釋,難道事實的真相是……
「說白了也就是這麼回事,彼得……嗯……缺乏男性應有的能力。我等了四年了,才終于弄明白了他們夫妻倆遲遲沒有孩子是什麼緣故。樞密院大臣伊凡的女兒已經跟我匯報過了,他天生無法。」白女皇陛下輕笑出聲,「開國大帝的血統在我們這代斷了男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上帝安排的命運我們凡人只能順從的接受,否則又能如何呢?所以我安排了你和琳娜在一起,這不算什麼罪過,你完全沒必要擔心。」
白女皇抬抬手,示意尼爾可以坐在她對面的腳凳上,尼爾卻沒有動,他已經被事實真相驚呆了。
「這孩子,」白女皇笑著說道,「你還以為那天晚上的溫泉幽會是你們機緣湊巧?呵呵,要不是監護人洛科夫人、那麼多侍女都被支走了,琳娜怎麼可能溜出來?我特意打發走了國王浴室的所有人,是我在給你們制造機會。這個宮廷發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逃過我的眼楮。怎麼樣?這幾個月過的可好?我已經給了你們充裕的時間,而你們也的確沒有令我失望。」
「您……」尼爾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卻發現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必須忘記,忘記所有的事情,琳娜肚里孩子的父親只能是彼得王儲,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嗎?。」白女皇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她執起權杖摁在尼爾肩頭,尼爾失魂落魄的單膝跪地。
「你必須斷絕與琳娜之間的感情,這孩子是帝國未來的皇帝,無論你和琳娜發生過什麼都必須永遠爛在你的肚子里。」白女皇陛下收回權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手指抬起他的下巴,「別一臉的委屈不情願,要知道你的兒子即將成為的是沙俄帝國的皇帝,你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若是有一天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那他將什麼都不是,只能以孽種、私生子的名義活下去。當然琳娜也同樣,秘密不揭穿,她就將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秘密暴露,對不起,那就只能上斷頭台,一切都將取決于你的表現。」
尼爾渾身打了個冷戰,額角的汗水沿著他的臉頰流下。他突然明白了,白女皇就是個冷血的君王,所有的人在她眼中不過是供其掌控的玩偶道具她是想讓他和琳娜的孩子成為自己的接替人,帝國名正言順的未來王儲,拋棄掉那個不靠譜的彼得,繼續阿列克謝家族對沙俄帝國的統治。
他的心突然絞痛起來,原來如此他的愛,他與琳娜的感情,在白女皇眼中不過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她需要個繼承人,便算計了一切,將陰謀和策劃強加于他們的真愛之上,侮辱這世間最真摯的情感
尼爾被怒火淹沒了,他緊緊閉上眼楮,強忍住壓抑在喉頭的刺痛感。
「難以決斷?年輕人終究還是不懂得感情啊」白女皇得意的說道,「你愛她嗎?那就要為她考慮,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尼爾緊咬下唇突然問道︰「我……我想問陛下,為何不選擇殺掉我永除後患?」
「殺你?」白女皇大笑了起來,「你這孩子真是愛鑽牛角尖。無緣無故的處死一位貴族是不會被上帝寬恕的,再說了,」白女皇停頓了下,手指從他臉頰上拂過,「如此漂亮的一張臉蛋,毀掉了多可惜。」
尼爾突然毛骨悚然,他驚恐的瞪大了眼楮。
「真是個可愛的孩子,」白女皇笑眯眯的撫弄著他的頭發,「你若是肯臣服于我,我會賜予你比嘉列夫更多的榮耀」
尼爾咬碎銀牙,恥辱撲面襲來,令他抑制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激動了?要知道我可是一向非常看重你們母子二人的。」
憤怒沖塌了尼爾的理智,他只覺得怒火從心頭勃然升起。
「貴族,生而高貴血統促使我們忠誠,但同時血統也賜予了我們應有的榮耀」他猛的站起身,揮手撫平衣袖,「我寧願站著面臨死亡,也絕不會跪著向您祈求生存。」
「你……這是拒絕我?」白女皇愣住了,怒意爬上她的額角。
「沒錯」尼爾不卑不亢的凝視著她的雙眼,「我就是在拒絕你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