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說起李玉綿,她的父親,也曾是本市一位有名的富豪。只是在他接連娶了三任老婆,生了十多個孩子之後,家境就開始敗落了。
家庭大了,孩子多了,家里的情況就復雜些。
李玉綿在家里的兄弟姐妹中,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不是功課最優秀的,也不是最調皮搗亂的。所以,她是時常被人忽略的那個。
直到她長到十八九歲,家里人才發現——她婷婷玉立,長成了一位清秀佳人,可以做家族聯姻的工具。就這樣,她大學沒畢業,就嫁給了駱明春。
結婚七年,一無所出,再張揚的佳人也會變得垂頭喪氣,更何況李玉綿從來就不是張揚的人。幸而駱鴻峰一直以為兒子是弱智,怕生了孫子也有問題,便沒有因為這個逼過明春,反正他自己還有明輝。
「你大哥說,下月去領養個孩子……」李玉綿忽然說。
「哦?」明珠好奇地問,「去哪兒領養?」
「我不知道。他說他看好了,手續已經辦妥。」
李玉綿低垂著頭。那說話的語氣,極為哀怨。不知道的,會以為駱明春不是想領養孩子,而是要納妾。
明珠拍拍李玉綿的手,說︰「大嫂,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你們就沒有找醫生看看,努把力,自己生一個?」
「當然是我的錯……」李玉綿忽然用手帕捂住嘴,低聲啜泣起來。
「哦,別這樣大嫂。」明珠忙勸道,「等會還要去見連城的叔叔嬸嬸呢,你哭紅了眼楮怎麼見親戚?」
李玉綿似乎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來參加小姑的訂婚儀式的,她這樣哭哭啼啼的,實在很煞風景。
她連聲說了幾句「對不起」,擦干眼淚。忽然,她像是想起什麼,從手袋里掏出一樣東西。她攥著那樣東西,猶豫了一下,猛地塞到了明珠手里——說︰「這個,給你。」
明珠張開手一看,竟然是一只U盤。從外表看,樣式很普通,只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內容。明珠奇怪︰「大嫂,這是什麼?」
李玉綿磕磕巴巴地說︰「你哥哥,最近迷上了攝像……這都是他拍的,我偷著拷貝了下來。送給你看看。」
明珠詫異地看著李玉綿,不明白李玉綿為什麼要給她看這些東西。
明珠甚至聯想到——現在數碼攝像機已經非常普通,有些人偏愛拍「人體藝術照」……難道李玉綿想讓訂婚的小姑,學習學習什麼叫閨房之樂,就跟孟素臣她們送她情趣內衣是一個意思?
明珠顧不上細想,她接過U盤,暫時放進了自己的手袋里。
訂婚宴席上,明珠第一次見到宋連城家的幾位親戚——宋連城的叔叔嬸嬸、堂哥和堂姐,他們都住在英國某郡。
宋家人的氣質都差不多,跟宋氏父子很像。顯然都是家庭生活優裕,而且受過良好教育。每個人至少會講中、英、法三種語言。男人一副老派紳士的勁頭,女人則是精致的淑女。說話輕言細語,不緊不慢;偶爾幽默幾句,笑聲也是溫和的。
駱鴻峰當然也來到了酒店。他一直住在尼斯的一家療養院里。這些日子跟在他身邊照顧他的,是他的助理羅肖。至于維拉,她並沒有在法國,她在上官雲楓那里的聘期未滿,仍然在「海角」療養院里,邊工作、邊著書。
訂婚儀式在酒店的露天花園里舉行。這個花園,面向淺藍色的大海,背靠酒店精致的現代化建築。花園里有幾株碧綠的棕櫚樹,樹下是潔白的大理石花盆。每天,花盆中都要擺放各色鮮花,點綴得整個環境更加優美怡人。
宋連城早在兩個多月以前,就通過朋友,跟這家酒店預訂好這個場地。酒店也為了他們的訂婚儀式,做了精心地布置——扎滿鮮花的拱門,白色的精致藤椅,七層的女乃油蛋糕——這些小細節,洋溢著濃濃的異國風情,真不比結婚的場面差。
宋連城今天的打扮有點兒特別,上身穿粉色真絲襯衫,穿純白色休閑褲,腳上一雙白色休閑皮鞋。這樣出挑的衣服,只有他這粉雕玉琢的人兒穿出來,才最顯風/流。
他的頭發也精心打理過,烏黑閃亮。一張俊臉更是榮光煥發。他攜同明珠,精神抖擻地招呼著客人。
駱明珠穿了一襲跟宋連城的襯衫同顏色、同質地的長裙,戴一雙薄紗長手套。她發髻高聳,鬢邊插著鮮花。她沒有戴首飾,頸間只有一塊看似普通的玉牌——她知道,等會兒宋家人送她的首飾,會把她打扮成一株光艷奪目的聖誕樹。
訂婚儀式開始,宋連城那位忘年交朋友,法國酒店聯合會的理事,充當了他們的司儀。
這位頭發雪白、年近六旬的理事先生,精神很好,而且似乎很有興趣參與到一對東方人的訂婚儀式中來。他的法式優雅和貴族風範,令在場所有人心折。
只是他滿嘴優美的法語詞匯,需要一個中文翻譯,才能讓在座的大多數人听懂。
不過這並不影響儀式的順利進行。理事先生的致辭結束後,一位侍者捧著一只銀盤來到宋連城身邊。銀盤上盛滿嬌艷的鮮花,當中一支含苞欲放的紅玫瑰,嬌艷欲滴。
宋連城把紅玫瑰從花束中抽出來,遞給明珠——這時人們才知道,原來紅玫瑰的花苞中暗藏玄機。只見宋連城從花苞中取出一只鑽戒,戒面上的鑽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宋連城深情地看著明珠的眼楮,看得明珠粉面含羞,微微低下了頭。宋連城這才慢慢牽起明珠的手,把鑽戒戴到了明珠的手上。隨後他拉起明珠的手,沖大家展示他送給明珠的鑽戒,還有他和明珠的幸福。
大家熱烈地鼓掌,表示對他們真誠的祝福。
宋連城和明珠抵不過眾人的熱情,只得當著眾人的面,擁吻了一下。
眾人的情緒更加高漲,掌聲更加熱烈。
掌聲中,明珠取下自己頸間的生辰玉牌,給宋連城戴在了脖子上。
那位理事先生,看到宋連城脖子上的玉牌,眼里流露出艷羨的光芒——他當然不是羨慕宋連城得到佳人,他看上的是那塊玉牌因為他是收藏古董的,尤其喜歡東方的瓷器和玉器。
宋連城對這位「古董迷」朋友艷羨的目光,無動于衷。明珠送的這塊玉牌,他是打算戴一輩子的,誰都別想打它的主意。
接著,雙方的親朋給這對有情人贈送禮物。
前些日子,宋太太為了替兒子給明珠求情,把那只翡翠手鐲提前送了出去。宋家人為表示誠意,又精心準備了別的禮物。
這次的禮物是宋國維做主挑選的。他覺得準兒媳是做時裝生意的,是位時尚界人士。于是他托朋友在國外購買了一套名家設計的首飾,包括一條項鏈和一副耳環,價值自然不菲。
明珠躬身向未來的公婆致謝,畢恭畢敬地接過禮物,並讓宋連城幫她戴了起來。
隨後,她又從宋連城的叔叔嬸嬸堂哥堂姐等人那里,得到了項鏈、手鏈等各種首飾,材質當然都是金玉、寶石之物。
就連那位白發蒼蒼的理事先生,也送了明珠一串高級珍珠項鏈。
明珠在各色珠寶首飾的映襯下,更加閃亮起來。宋連城看著明珠,一個勁傻笑——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他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奉獻給她。
而明珠看宋連城,則像一只打包精美的糖果,就等她拆開包裝,慢慢品嘗。
忽然,明珠看到了下面座位上章文佩——章文佩眼里難掩妒嫉的光芒章文佩在嫉妒之余,有些憤憤不平,宋國維這樣一個普通的律師,怎麼會像豪門一樣,有這樣多的財產,親戚們出手也這樣闊綽?
明珠想,如果章文佩看到宋太太那些私房古董,恐怕會更眼紅吧?不少字
明珠竊笑著,目光向旁邊一轉,看到章文佩旁邊空空的座位——那里本應該坐著大嫂李玉綿,奇怪的是,她這會兒竟然不在座位上
明珠暗暗詫異,自己剛才只顧應酬宋家的親戚,沒有留意到李玉綿是什麼時候出去的。
不知為何,明珠心底有一絲不安。大概是聯想到李玉綿一路上的謹慎小心,提防著什麼的樣子……但是目前的場合,明珠又不能走開去尋找大嫂。她只能一邊跟大家交談著,一邊用眼神的余光注意著那張空空的座位。
理事先生對明珠送給宋連城的玉牌大感興趣,他問明珠︰「上面那些奇怪的文字寫的是什麼?」
「‘明珠’,是我的名字……」明珠解釋道。忽然她意識到,前世和今生兩個世界,雖然語言不同,某些文字卻是相通的。看來,這兩個世界,多少還是有些聯系的。
「看樣子像塊古玉,怎麼正好有駱小姐的名字呢?」理事先生還是挺懂行的。
「這我在巴黎的一家拍賣行買下的,就因為上面恰巧有我的名字才會買它。它像一塊護身符,近兩年戴著它,果然諸事如意。」明珠笑著回答。
正說著話,明珠一眼瞥到——大嫂李玉綿回來了。
但她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的手被一個人緊緊牽著——那個人,正是明珠的異母哥哥駱明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