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覺得,自己對孟素臣已經仁至義盡,哪知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孟素臣當著她的面,就跟章文佩告狀。她說︰「佩姨,我要回家——你們家規矩這麼大,吃飯不許出聲,睡覺也不讓睡床!」
章文佩故作吃驚,看了看明珠,又問孟素臣︰「昨晚不是讓你去陪著明珠嗎?。」
「可她是千金大小姐,不讓我這鄉下丫頭上床!」孟素臣叫道。
「噗——」旁邊的駱明輝差點把嘴里的飯噴出來。因為「上床」這個詞的含義真是太廣了。
明珠卻不受任何人影響,她不緊不慢地解釋說︰「素臣,我很抱歉,有人在我旁邊我睡不好。」
章文佩說︰「明珠,你以前一直有徐媽陪伴,現在我有意讓素臣跟你做伴。」
大家听這意思,章文佩是有意讓素臣跟著明珠了。可這親戚不像親戚,僕人不像僕人,是什麼道理啊。
大家猜明珠可能會拒絕,可是明珠的回答,卻出乎大家意料。她說︰「很好——她睡在我的房外,讓我覺得很踏實。」
這一句話,明珠就給孟素臣定了位——想跟著她,只能給她當僕人,接著睡外廳的沙發吧。
其實,有沙發睡已經很不錯了,從前給她這位皇帝上夜的人,只能在她床邊的腳榻上趴一宿,這還要說皇恩浩蕩。
孟素臣的嘴扁了扁,委屈地差點兒哭出來。
這時駱鴻峰發話了,他說︰「哪能讓親戚睡沙發?明珠旁邊不是還有客房嗎,給外甥女安排一間客房住。」
孟素臣終于有了自己的住處。她扛著自己小小的行禮箱,來到屬于她的房間。這里雖然不如明珠的套房寬敞,可比起她從前住的環境,已經好了很多。素臣在自己房內略略收拾了一番,從房里走出來。
孟素臣從客廳找到花園,才找到駱明珠。駱明珠正坐在花園的一張長椅上看書。
孟素臣毫不客氣地坐到了明珠身邊。明珠卻下意識地向旁邊躲了一下。
明珠躲過之後,又暗暗反省,這一世還要繼續修行啊!而修行的前提,就應該明白眾生平等的道理,怎麼還能像當皇帝時那樣,容不得別人跟自己平起平坐。
孟素臣看明珠躲自己,不由又覺得委屈。她撅著嘴說︰「明珠姐,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啊?」
明珠放下書,扭過臉來看著她,反問︰「素臣,我以前認識你嗎?。」
素臣搖搖頭,說︰「不認識,我是第一次來你們家。」
明珠便說︰「那我為什麼討厭你呢?我又不認識你。」
素臣咬著嘴唇,垂下頭,想了一會兒,說︰「也許你是瞧不起我。其實我們家跟佩姨家的親戚關系,不是很近。我到你們家來,不是來做客的,是因為我沒考上學,想找個打工的地方。說白了,就是到你們家當佣人來了。」
明珠早就知道是這麼事回事兒。只是明珠不明白,章文佩為什麼要把素臣安排到自己身邊。說起來,素臣和明妍年紀相仿,而且明妍身邊也沒有女伴,為什麼不讓素臣跟著明妍呢?
但明珠只停了一小下,就很快把那些猜疑都拋開了——這里不是玉成國的皇宮,她駱明珠也不需要爭那個金光閃耀的位子,費那些心思做什麼呢?
听素臣說完,明珠並沒有多說什麼。她只是正視著素臣,簡單地說道︰「眾生平等,我沒有瞧不起你。」
明珠的話沒有花哨的大道理,她只是在冷靜地陳述一個事實。但她的語氣、神態,卻有不容人置疑的力量。
素臣相信了,她立刻眉開眼笑,高興起來。她一把抱住明珠的胳膊,說︰「明珠姐,以後我就當你是我的親姐姐……我知道你身體不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咳咳……」明珠尷尬地咳了幾聲,示意素臣把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開——除非皇族里血緣親近的姐妹,她不習慣別的女人跟她這麼親近。
素臣卻以為明珠真咳嗽了,她給明珠拍拍後背,說︰「明珠姐,這里風涼,要不你還是去屋里看書吧?。」
明珠見素臣看不懂暗示,只好直接把素臣的手推開。她說︰「素臣,我沒事,我想在這里看書。你可以回小客廳看電視,有什麼事我再叫你。」
「那我也在這看書,我陪著你。」說著話,素臣跟變戲法的似的,從懷里掏出一本書,坐在明珠旁邊看了起來。
明珠沒辦法了,只得由著她。
哪知孟素臣看著書並不安靜,她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情緒跟著書中的故事情節,波瀾起伏的。
明珠無奈地搖了搖頭。她悄悄安慰自己,人生多苦,一切磨難都是幫助人修行的,就當這孟素臣也是來助自己修行的吧。
「明珠姐,有客人來了!」
明珠正聚精會神地看書,素臣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從長椅跑到了秋千架上。她這會兒坐在秋千上,沖著明珠嚷道。
過了會兒,素臣看清來人是誰,興奮地從秋千上跳了下來。她跑過來拉明珠,指著主樓前的林蔭道,激動地對明珠說道︰「明珠姐,是明妍的同學,你的救命恩人,宋連城!我在明妍的照片上見過他,果然是個小帥哥,真人比照片好看一百倍!」
明珠已經听說了,那天晚上是宋連城在路上發現了她,又及時把她送到醫院,這才救了她一命。後來又听說,駱鴻峰曾帶著章文佩去宋府上致謝,卻趕上宋連城陪母親出國了,沒有見到。
于是,明珠帶著幾分好奇,抬起頭,順著素臣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一位翩翩美少年,正在佣人的指引下,繞過噴水池,向主樓走去。
就在那一霎娜,明珠忘了自己身處何時何地,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皇宮。暖暖的秋陽下,一位純真少年向她跑過來,邊跑邊喊︰「陛下,陛下……」
少年人特有的圓潤響亮的聲音,在御花園里響起,尤如一陣鴿哨劃過蔚藍的天空。
「傾城,是傾城!」明珠的雙眼一下就被淚水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