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表姐的病,還有希望嗎?」安意站身起來,她雙手緊緊的互握,緊到指甲掐進肉里,可是她卻似乎感覺不到痛……
安希天站住,看著她,沉默了一會,才道︰「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移植提供者,你爺爺年紀大了,你母親是半相合,我們這些兄弟又都沒有血緣關系。醫生說直系親屬全相合移植成功率很高……」話說到,安希天停住了話,直視著她。
安意讓他看了一會,然後輕聲說道,「我符合?」雖是問句,卻更像陳述。
安希天點點頭,「你的造血干細胞資料與你表姐初篩吻合,後經過再次配型後,發現你們倆人的細胞位點8個以上高分相合,完全符合移植條件。」
「你們怎麼會有我的資料?」
安希天握緊茶杯,輕哼一聲才道。「你在大學期間的一次自願獻血,讓你的造血干細胞資料被記錄到了骨髓庫,不過,當時你並沒有同意捐獻。」安意意外的抬起頭,沒料到他們連這個都知道,看來他們對自己當初不捐獻骨髓很有意見,听到這,安意不由輕笑出聲。
听到她的笑聲,安希天皺了皺眉頭,他深吸了口氣,放緩了聲音,「造血干細胞移植的特殊性,供受者間的資料是互相保密的,我們也是最近才查出來是你。舅舅這次來也是希望你能夠重新考慮下……」
安意不待他說完,打斷他的話,「不用考慮,我同意捐獻!」
安希天露出見面後的第一個真心笑容,「我就知道小意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但是,我有要求,舅舅,」安意直視這他,面無表情,不卑不亢,「我決定這麼做,跟有情有義無關,我沒那麼偉大。」
安意自嘲道,「在大學里,我曾經獻過兩次血,最後一次獻完血差點昏倒。而血站的工作人員所作的,只是隨意的將我獻過的那包200CC的血,扔到一堆血包里,而後高價賣給需要用血的病人。我無償獻血卻讓他人獲的高額利潤。」看到舅舅要說話,安意一揮手,示意他繼續听下去,「當時我只是一個窮學生,我不清楚這些內幕到底如何?是我冤枉了他們也罷,這些我都沒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看到病人需要花費高價才可以買到血,這些就夠了。」
「至于後來,這利潤讓醫院賺去了也好,讓血站賺去了也罷,這些都和我無關,因為我已經不獻血了。他們要賺也只賺了我兩包血的錢。這是他們自己竭澤而漁,與我個人的品性無關。就跟我收到骨髓捐獻通知一樣,我捐獻不代表我品格高尚,我不捐獻也不能說明我人品低劣。若強要給我按個罪名,我只是對這個冷漠的社會不作為。」
她低下頭去,聲音由高亢忿然變得輕緩,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自己說,「你剛才說的那些我都知道。舅舅,你沒有愛過人吧,所以,你不懂愛情,沒遇到楚智宸之前,我也不懂。」安意微嘲,頓了頓道,「錯過了楚智宸,或許像你說的那樣,還會有趙智宸、王智宸,我不是沒人要,可是還有哪個男人能用命對我好?當初要不是他把我護在身後,我早死了,這輩子做楚智宸的女人,我不虧!」
安意笑了笑,笑容愈見淒涼,「我不冷血,我也同情皇雪熠的遭遇。但是,我跟我母親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是一個完完全全徹徹底底自私的人,我這種人絕對不會為了別人,拿自己的幸福去換!」
安希天抿掉了嘴角的笑,冷冷的看著她。「這麼說,你是要堅持到底了?」
安意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笑容卻像泡沫一樣空洞透明,「我們母女流浪街頭的時候,你們這些親人在哪里?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們又在哪里?你們這些所謂的親人,親生毀掉了我母親的幸福,現在也要毀掉我的嗎?為什麼一直一直都是讓我們退讓,讓我們犧牲,對我母親如此?對我也是如此?皇雪熠是你的外甥女,我,就不是了嗎?」雖然字字血淚,但安意卻輕輕地吐出,這控訴,竟不夾雜一點恨。
只是,她坐在那里,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她心想,她都這麼難受了,她母親當初又該是多麼傷心?就算她比安希琳健康,沒有病痛的折磨,她也不過是血肉之軀,不過是一個簡單的靈魂,是怎樣一步步地熬過來的?
是血與淚,是傷痛與磨練,是背叛與冷漠,才造就了今日的安媽媽,雖然如今安媽媽看似已經走了出來,但安意還是止不住的為她心疼。
她雙手緊緊地捂在杯子上,熱度讓她的手迅速發燙,卻無法溫暖她的心……
安意想笑,可是情不自禁,眼淚卻流了下來,她沒有擦掉眼淚,忍住心中的酸澀笑道︰
「我的要求是,我救活皇雪熠,你們不要逼我離開楚智宸!她痊愈了之後,我們公平競爭!」說完,她看著他,笑的很自然。
安希天沒有回應,而是又仔細的打量著她,沒想到她竟然會提這種要求,以此來以退為進。
安意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又冷又利,像是要穿透一切,讓她很不舒服。如果是別人,她早就拂袖而去,她有什麼必要受到別人如此肆無忌憚的打量,可是對方是她的親人,是她的舅舅,她只能坐在那里,任由對方審視。
「好!我答應你的要求!」也不知過了多久,安希天緩緩開口。他的聲音輕緩而嚴肅,已沒有初時的親切,語氣中有一種長居高位者的威嚴。說完,不再看她,越過她身邊,徑直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熟睡的安意被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吵醒,找到手機,按下接听的按鍵,就听到電話里,齊歿夙精神抖擻的聲音︰「安意,這幾天也歇夠了?這都幾點了?還是見不到你的人?《蘇菲的復仇》這部電視劇,你還拍不拍了?我跟你說,導演可都找上門來,你再不過去可就換人了……」
安意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大腦,打開窗簾,此時天已大亮,明媚的陽光撒落在房間里,顯得那麼溫暖和舒服,就連齊歿夙在電話里喋喋不休的嘮叨,也都變得尤為悅耳,讓人心情舒暢,一切終于又回到了軌道,安意伸了伸懶腰,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