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賣身王府時,是外院的家丁,後來陰差陽錯進了水局院,也是窩在院子里,而到了慕容恪獨居的久思院,才算是真正進入內院。
大約慕容恪真信了她是天閹的,把她太監使喚了,倒不怕她yin亂內院,和丫頭們搞出一些不倫之事來。當然石中玉也確實不會那樣,因為她即不是拉拉,也沒有某些方面的功能。
但是她很擔心「貼身侍候」這種事,自家情況自家知,雖然她瞞得很好,又把自己說成是有某些隱疾的,但長期共處,以慕容恪的精明來說,她感覺非常危險,好像隨時都會被揭穿女兒身的身份。或許,他現在就知道了,只是逗弄她罷了。
不過當她第二天搬到久思院,心情就豁然開朗,因為她發現這里除了主人,就沒有一個男人,全是大小美人丫鬟、媳婦子,就連婆子也是干淨利落的。而事關慕容恪的飲食起居,都是他的四大美婢親自動手,其他就算是一等大丫頭,也連房門都進不去,只在院子里侍候。
這真是太好了,能多拿那麼高的月錢,能在慕容恪面前晃,保證有心人不會明目張膽的害她,還能離他不那麼近,實在一舉三得,比她那上中下三策加在一起還爽。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也確實給她這個錯覺,因為慕容恪並不是個閑散王爺,除了被罰在家的時候,他還兼著軍中的要職,每天要上朝不說,公事也有不少。但他不喜歡上兵部衙門,很多時候是在裕王府的外書房辦公。
又因為慕容恪當時只說調她進久思院,卻沒給她具體安排什麼事,所以當他忙碌得整天不見人影時,她就處于沒人理也沒人管的狀態。
開始幾天,她還很樂,除了慕容恪的臥房外,四處逛逛,言語上調戲調戲大小丫頭,因為水局緊挨著久思院,還時常跑回去找屈忽昀他們三個玩,活得那叫一個滋潤。
當然,她也不敢太放肆,得意忘形這種事是做不得的,在這個殺機四伏的王府里,那只會招來禍事。而且畢竟她是個「男人」,做得太過了會招人非議,到時候一個不守禮的大帽子壓下來,她可頂不住,也沒把握慕容恪會幫她頂。
但這種日子過久了,她開始感覺無聊起來。別人的事,她不能搶著做。王府里一個蘿卜一個坑,你做了人家的,不是搶人家飯碗嗎?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石中玉是不會做的。可總這麼閑著,就有點扎眼,被人找茬的可能性加大了不少。
「殿下每天早上都要練劍的,不分寒暑,也不管什麼日子,哪怕是皇上壽誕、過年、在戰場上、自己生重病,也不拘地方,清晨都要至少練上半個時辰。」夏世雄冷眼旁觀,知道石中玉焦慮的是什麼,因而當她再溜到水局院時,就對她說,「在府里時,就會去湖邊練。」
「那個新修的小道場旁邊嗎?」不跳字。石中玉問。
「就在那兒。」夏世雄接過石中玉遞過來的茶,「你沒事去晃晃,他想起你來,自然給你安排差事。不然總閑著,有人說閑話倒好,要生出閑事來就麻煩了。」
「謝謝夏老。」
「你是我水局院出去的,嚴格說來算我教的人,若真闖了禍,我面子上也不好看。」夏世雄微笑著,心里卻在暗嘆,希望這小家伙不要辜負他的期望。
裕王殿下是極聰明的人,雖說目下無塵,天下事很少能放在他眼里的,偏偏小玉能入他的眼。他把這孩子調過去,卻什麼也不說,是想看看誰沉不住氣吧。
「蘭望那邊你不用管,莊子的事我也給你留意,你只要好好當差,小心別出錯就行。」夏世雄淡淡地說,卻加重了「小心」兩個字。
石中玉也不傻,當下點了點頭,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賭錢贏了一千兩的事,她沒有瞞著夏世雄,想必夏世雄也明白那銀子的來路。不過她手腳做得干淨,又死無對證,大家也就彼此心照不宣。
「你去吧,沒事別亂跑。」夏世雄又囑咐,「畢竟每個月都有休假日,哪天拉著蛐蛐他們玩去不好,成天往這邊跑,會有人抓你小辮子。」
「小玉知道了。」石中玉笑著答,然後跑去前面和屈忽昀他們說話,順便告訴他們暫時不能過來,等休假一起去逛南城。
她打听過,那個賣耽美小說的書坊西山堂在南城,她對東城很熟悉了,因為南城離王府有點遠,也沒有什麼事到那邊辦,倒一直沒怎麼仔細逛過。
她都打算好了,現在她是有錢人,完全可以坐得起馬車,假日的時候就帶那三個小子到南城玩玩,她順便考察一下在異時空的古代大燕,耽美界是個什麼情況。
「不能常常過來呀。」屈忽昀听說石中玉要有差事了,不能常來,非常失望。
「真是的,男子漢大丈夫婆婆媽媽。」石中玉白了這少年一眼,「我們也不是不見面了,只不過平時各忙各的事。我給你們的那本字帖,不要落下練習,不然下次別想我請客吃飯。」除了康涵柏這個有底子的,屈忽昀和牛蠻都對讀書寫字這種事,熱情有余而耐性不足。
「不會的,不會的。」牛蠻連忙保證。
雖然才短短的一年時間,但在她的教導下,這三位同學已經小有所成,普通的讀寫完全沒有問題了。盡管,字是難看了點。
「唉。」康涵柏嘆了口氣,「我就羨慕小玉了,平時我們連跟粗使的丫鬟說句話,夏老都要打手板,你天天和漂亮丫鬟們一處混,太幸福了。」
石中玉拍了康涵柏一巴掌。
看他說的,好像慕容恪的後宮讓她共享了一樣。不過這話讓她心生警惕,因為大概所有的家丁和小廝都是這麼想的。妒忌之下,她以前苦心經營出的好人緣損失了男性的一半不說,還有可能被人當把柄抓的。所以要慕容恪安排她一個正事差事的事,刻不容緩。
于是她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各院門才開,她就起床洗漱,悄悄跑到湖邊去。
結果一看,好家伙,練劍的人雖然只有慕容恪一個,「練賤」的人卻實在不少。好幾個年輕美貌的丫鬟打扮得花枝招展,躲在湖邊柳林、桃林、還有不知什麼林的陰影處,躲躲閃閃又翹首以盼,真讓石中玉有了身在皇宮的感覺……各宮女和嬪妃守在皇上經常路地的地方,苦等著某種馬臨幸。
可是,慕容恪雖然妻妾一堆,但其實並不十分。其實以慕容恪的地位而言,這幾房妻妾其實並不算多。因為皇家子弟,納妾什麼的都是祖制,他不想納都不成的。以他的相貌和身份地位而言,必定是女人們趨之若鶩的。以他的邪惡而言,也應該是夜夜笙歌,連御數女的。
但冷眼旁觀,自從慕容恪回府,除了去過衛芙蓉衛氏那里和趙碧凡趙氏那里各一次,而且都是半夜又回來了,並沒有「臨幸」過其他人。住在久思院里,到晚上也沒見四大美婢去親自侍候。當然了,有些事白天也能做,但那就不是石中玉可以掌握的第一手資料了。
深宅豪門中生存下來的人,都人精兒似的,可連她這個才入內院的人都看出來了,那些試圖一步登天的丫鬟們就不明白這種狀況?為什麼還想特別想利用這種手段往上爬呢?或者,是她們存在著僥幸心理?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可以收服這個惡魔。看來,當誘惑太大時,人其實是最沒有理智和自知之明的。
而此時,練賤的也不只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而已。那四大美婢站在空地的四角,手里捧著衣服、手巾、茶水和面盆一類的東西,想必平常就是奉命侍候的。石中玉在暗罵慕容恪大牌之余,倒也沒覺得多古怪。
但趙氏是怎麼回事?
一天之計在于晨,早上是王府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她一個當家主母為什麼放著府中繁雜的家事不管,跑到這里來觀看夫君的例行練功?看她那陣式,筆直地站在那兒,身後還跟著她的四個貼身丫環,披霜帶露,似乎站了好久,又好像是要回事的。
石中玉本能地感覺今天的黃歷應該是不易出行,可突然離開又怕被發現,于是連忙找了塊大石頭,隱身其後。
慕容恪一套劍法練下來,微微出汗,也慢慢收了劍勢。四大美婢立即上前,有給他遞手巾擦汗的,有給他披上外裳的,有拿過他的劍的,有給他送上茶水的。
趙碧凡一旁看到,努力把心中的妒忌壓了下去。
倘若她是那四大美婢,多好。
那個男人,不管多麼恨他無情,卻還是愛慕他的神采。可他卻那麼冰冷難以接近,即使在床闈之上,也感受不到他的一點溫柔和快樂,好像隔得很遠。就像現在,晨靄還沒有散去,他就像另一個世界的人一樣,別說心了,就連身,也無法觸模得到。
不過,她什麼也不說,連臉上也不露出半點不滿。忍了這麼久了,她還可以再忍下去。眼看著慕容恪有條不紊的收拾完,最後才略抬了抬眼,輕聲問她,「你一大早就等在這里,是有什麼事?」
趙氏上前一步,「不敢打擾殿下,但那畢竟是久思院里的事,妾身怕做不了主。」
「怎麼了?」慕容恪輕蹙著眉。
「您親調到久思院的石中玉……」趙氏輕輕上前一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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