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望家的看她言辭真切,不由得感動,攬了她肩頭,柔聲道,「你既這麼說,從今後你就是我的親兄弟。」她是個爽快人,當下拿過盒子,「那我就替我家那對兒皮猴謝謝小舅舅了。」
石中玉看火候剛好,說笑了一陣後又拿出三加一,共四兩銀子,交到蘭望家的手里,連稱呼也改了,「既是我的親姐姐,我也不客氣了。這是我的一點存性,姐姐幫我收著。我沒個家業,放在身邊總不是個事。」
蘭望家的一愣。
她不過是心軟,可憐這個沒有親人的小家丁,倒沒想到人家這麼信任她,連安身立命的銀子都交與她存著。這樣一來,倒把她感動了。
到這時候,她也不推辭,否則倒顯得外道,直接接過銀子道,「小玉你放心,銀子擱在姐姐這兒,斷少不了你一絲兒。」
「干嗎不少一絲啊?如果姐姐有用,只管拿去用。我若不信姐姐,怎麼會巴巴的跑來依靠哪。」她滿不在乎的笑說。
這句話又說到了蘭望家的心尖上,不禁又是心疼的模了模她的頭,「雖然沒有三牲六禮的祭拜天地,但咱們也說話算話,吐個唾沫是個釘。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家就是你家,逢年過節的,再不會沒有去處了。」
她說得真摯,石中玉也感動了,又覺得自已眼光好,能識人,一下就找到了幫襯。雖然不知道靠山的情況如何,她現在也不算完全沒有自已人了,有幾個兄弟,又有了個干姐姐,不由得高興,和蘭望家的又說了會兒閑話,這才離開。
這一耽誤,回到東廚房就有點晚了。範嫂子大約是知道了範通所受的處罰,本來就心情不好,見石中玉遲到,更沒好臉色,很是罵了幾句,還踹了一腳。不過,這比以前她被範通折磨的程度輕多了,加上心中有定計,並且實施得還算順利,她樂顛顛地跑去干活,沒有半點陽奉陰違的意思。不僅範嫂子覺得古怪,她自已也覺得自己很賤。
不過算了,人至賤,則無敵。她肯定達不到至賤的程度,但臉皮厚點,容易生活。其實從高雅的角度講,她這叫隱忍。
不過東廚房中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也有點變化,想是看到趙氏賞了她點心的緣故。她這一盒子細點是留給屈忽昀他們吃的,自然不會拿出來孝敬廚房諸人。就那麼點東西,她犯不著為了巴結人而虧待了自已的兄弟。
而東廚房和其他地方一樣,人多且雜,人品也自分出高下。人品好的,自然也不貪圖她一個小孩子的東西,該對她什麼樣,還對她什麼樣?人品差的,氣人有,笑人無,你沒有時尚可平靜對待,你有了,就當場犯酸,說話夾槍帶棒,再不像上午那般熱情,里里外外就是說她不識抬舉的意思。
笑話了。她雖然忍耐著生活,可也不至于沒有骨頭,誰都讓著。她要被抬舉,也不是幾個廚房婆子能抬舉得了的。
忙忙碌碌地干了一下午活兒,石中玉不卑不亢,倒鬧得那些個婆子媳婦沒臉,沒多大勁頭兒折騰了。不過臨到晚飯的時候,她們又都蹦噠起來。
起因,還是那位裕王殿下。
他調戲皇家貴婦,沒有被砍掉手,或者腦袋,或者傳說中的第五肢,而是被皇上打發回家來,奉旨清修。所謂清修,照石中玉的理解,就是要清苦修行才對。可他老大人才好,並不修佛,偏要修道,而且居然在家里的那汪湖水邊修了一個道場。
她沒去過,听說很華美,僅用料就花了好些錢。
然後,在百日之內,他還要吃齋菜。
這齋菜,不是僧侶才吃的嗎?原諒她孤陋寡聞,道士吃的素,原來也叫齋菜嗎?
她感覺,親愛的裕王同學,那個妖孽,根本就是胡鬧。而皇上看起來非常寵愛他,什麼都由著他的性子來。雖說父親也有特別偏愛某個兒子的,但這種情況還是有些古怪。
不過他是這府里的最大,他要吃什麼,自然得給他做。沒想到範嫂子看著五大三粗的,但手藝卻精致,一道道齋菜做出來,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奇怪的是,沒人願意給裕王殿下送去。照說,這可是得賞錢的好機會哪。
「我的天,咱們那位殿下可是好侍候的嗎?」趙婆子低聲說,「我記得去年天氣正熱的時候,廚房給殿下做了冰糖蓮子羹。那可不是普通的羹湯,是從宮里傳出來的秘方,聞著就讓人感覺清涼氣爽,老錢家的想爭這個先,搶著送去。結果怎麼樣,賞沒落上,滿口牙全被殿下敲下來了,說她那齙牙看著反胃。」
「可不是怎麼著。」孫嫂子接口道,「上回李媽媽被派去送飯,差點連手都被砍了。說她手髒,不恭敬。李媽媽是手髒嗎?皮膚天生的黑好不好?要不是凡夫人攔著……就這麼,還挨了二十板子,命去了半條呢。」
「還有殿邊那四大美婢,哪個是好相與的。那幾個小浪蹄子……」
「噓,你小聲點,找死啊。」
石中玉賣力刷碗,也賣力听著八卦。越听,對慕容恪就越討厭。他這算什麼,簡直就是荒婬無度啊。還好他不是皇儲,听說太子雖然已經死了,但皇太孫很受當今聖上的看重。如果這天下將來歸了他,說不定又是一個秦始皇、周幽王、楊廣……
她自動腦補著歷史上的昏君形象,卻沒料到突然有人提到她的名字。
「我瞧小玉白白淨淨,人又是個伶俐的,進內院跑個腿兒,都得了凡夫人的賞。」周婆子大聲道,「不如讓小玉去給殿下送飯,說不定得了殿下的歡心,咱們東廚房臉上都有光。」
娘的,老賤人!
石中玉心里暗罵,但面上半點不顯,只表現出愕然和膽怯。周婆子就是人品極不好的那種人,壞話當成好話說,不就是想看她在慕容恪那里落不是,灰頭土臉的跑回來嗎?
「小玉,就你去給殿下送飯吧。」範嫂子見真沒人能派得出,干脆就坡下驢。她基本上是個沒心機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她是奧特曼,有大無謂的精神。
「我?我怕送不好。」石中玉在圍裙上擦擦手。
其實,她並不排斥這件差事。誠然,靠近那種喜怒無常,並且不拿人當人的家伙是危險的事。不過,她一直在危險中行走,不是希望經常在那妖孽面前晃晃,以增加存在感,減少死亡的系數嗎?
只是在這王府里生存,凡事都得加上三分虛勁兒,不然有人看到沒害怕了你,反而成全你了,又要出ど蛾子了。
「送飯有什麼送不好的。」周婆子笑得小眼兒閃亮,「這孩子說話真有意思。」
有意思你妹!
「行了。」範嫂子一揮手,「就是你送吧,別再多廢話,不然飯菜變了味道,唯你是問。快去洗干淨頭臉,我這兒馬上就起鍋了。」
石中玉點頭答應,瞄到以周婆子為首的幾個惡奴心照不宣的笑。
她咬咬牙,反復安慰自已沒什麼好怕的。反正自從重生以來,她不斷遇險,又不斷逢凶化吉,相信這運氣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小心點,別多說話。」也有心眼兒好的婆子,偷偷遞過話來。
這樣一鬧,她倒是緊張起來了,當飯菜都裝了盒,她連吸了幾口氣,才邁動還細瘦短小的雙腿,往內院湖邊走去。
只是等飯菜裝好後她才發現,所謂她去送飯,其實……怎麼說呢……她是送飯隊伍的送飯使,因為她走在最前面,捧著一個放著主菜的食盒,後面還跟著一長串提的人。慕容恪一個人一頓飯,居然有二、三十個菜,真是浪費遭天譴!
有人跟著,就有人指路,防止她找不到地兒。有人跟著,也讓她的膽氣稍壯了些。說句實話,听到那些傳言,她的肝兒也是顫的,雖然她不是齙牙,皮膚也白女敕,可誰知道那個變態的慕容恪會不會找出其他的毛病來。
心里有事,就沒覺得路遠,很快就看到前方有一個小小的道場。神奇的是,那小道場並不是修建在湖邊的,而是在湖上!
裕王府很大,她是知道的,只是她從沒來過花園這邊,不能夠真正的驚嘆。現在,她算終于見識到了。如果說東院住人,建築走的是低調的奢華路線,西院的花園這邊,就是走的廣闊自然的路線。
那花園極大,正值夏季,一片片奼紫嫣紅就不提了,只那一片碧波蕩漾的湖水和湖邊的娉婷垂柳就讓人的眼楮都移不開了。簡單的風格,但大而有物,另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感覺撲面而來,並無空曠感,只覺得怡然。
真會享受啊。
她感嘆,望著那小道場矗立于兩個沿岸水閣中間,遠遠的,只看有輕紗拂動,亭台優美精致,好像是湖中仙境。
「走吧。」有人提醒她。
她深呼一口氣,邁上通往道場的曲徑棧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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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昨天抱歉了,斷更了。不過是本本的錯,都是它的錯!
今天照常更新,明天會把欠的那更補上。
所以明天雙更。
感謝大家的關心,書評區好多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