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菱被這些西域人綁著,把眼楮給蒙住了,所以洛青菱什麼都看不見。只是身體的反應告訴她,她如今應該是被丟在了一輛馬車上,那熟悉的晃動感告訴她,這馬車奔馳的很快。而且听著外頭的聲音似乎愈發的寂靜,除了馬蹄聲就再無別的聲音,所以他們的方向應該是越跑越遠了。
她的心中有點無奈,那西域人太過謹慎,每日都只給她一頓飯食。不會餓死,但也不會有力氣跑遠。偶爾讓兩個壯婦跟著她,讓她有時間可以梳洗下車。但是不論她去哪兒,那兩個壯婦都一直目光灼灼的的盯著。
可是他不知道,洛青菱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逃走。不過倘若他知道了,只怕也是不會信的。
而在洛青菱正被捆在馬車里頭不見天日的時候,洛府里頭已經震動了起來。
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張膽的綁架洛府的嫡女,這對于洛府對于聖上的威嚴都是一件十分挑釁的事情。若是洛青菱這次出事,是不是意味著從今往後只要有本事,那麼那些名門大家里的子女們都能隨意被人綁走呢?所以這次不止是洛府,包括趙府在內的金陵十八家凡是有些聲望的家族,都站出來聯名上書了。
對于這一件事情,趙寶珠很愧疚,聖上很頭疼。
至于洛府內部,不光是老夫人等人很焦急,就連洛雲水都未曾想到,洛青菱竟然會踫到這種事情。她雖不喜洛青菱,但不免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受。
被男人抓去,便是被救回來了又如何?今後的名聲可就一落千丈了。
關于這一點,洛青菱從束手就擒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想到了。甚至,她想的還要更遠。
這世間的種種習俗禮儀,對于女子都是一種束縛和捆綁。洛青菱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是驚世駭俗的,所以一直未曾對人提過。她與趙寶珠二人之所以感情甚好,一個是因為師姐妹的情誼,另一個則是由于二人骨子里其實是一類人,所謂的臭味相投罷了。
她知道,隨著如今自己年紀漸長,老夫人已經在考慮她夫家的問題了。
可是她不想
洛青菱不想這一生嫁給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相夫教子過完此生。她不想變成大夫人,一生為了所愛的男人委曲求全;也不想變成柳姨娘,一生在權利和中掙扎,到最後卻什麼也得不到。對于未來,她只覺面目模糊,可是看著那前方不確定的路的時候,她可以確定的是,她不想走那一條路,哪怕那是一條充滿了光明的金光璀璨的大道。
她不想違逆老夫人,也不想因為自己的這些心思害的老夫人傷心失望,所以在這些西域人來的時候,她束手就擒了。
其實,當初是有逃走的辦法的。
洛青菱微微苦笑,那個西域人這般謹慎的對她是正確的,因為她此刻也是在掙扎。如今老夫人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的罷?也許已經流傳開了,老夫人興許想壓住,替她保留一份名聲,可是她未必能做得到。
害的他們擔憂,害的趙寶珠自責……
她垂下眼,眼中閃過了一抹譏諷。說到底,她洛青菱還是一個自私的人。
而在洛府里面,洛禮明此時正在大夫人的屋子里,十分罕有的同大夫人爭吵了起來。
這是洛禮明第一次同大夫人爭吵,雖然他們已經支開了所有的人,但是屋子里頭隱隱可以听到的聲響還是讓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們面面相覷。洛禮明和大夫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尤其是以二人那般的脾氣,壓根就是從未紅過臉,如今怎麼會忽然吵了起來?
洛禮明素來孝順,從未頂撞過長輩。而大夫人那個性子更是眾所周知的好脾氣,如今這究竟是怎麼了?
在那群丫鬟婆子們好奇的猜想中,屋子里的洛禮明和大夫人冷冷相對。
洛禮明先開了口,他的眼神十分的痛心疾首,直直的重重的一下跪了下去,「母親,那也是您的女兒,您何以忍心至此?」
「她不是我的女兒」
大夫人驚叫了一聲,緊緊地閉上眼楮,雙手捂著心口,又低聲重復了一遍,「她不是我的女兒……我的玉兒,已經被她給害死了,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她睜開眼看著洛禮明,搖著頭掉淚,「明哥兒,那是你的親妹妹啊你如何能夠忍受這種事情?」
「已經三年了,您還是接受不了麼?」洛禮明緊抿著唇,眉頭緊鎖,「自從三年前您知曉了這件事情之後,就一直遠遠的避開了她,她這幾年來也從未擅自打擾過您,這樣的傷害還不夠嗎?她仍然是青菱,仍然是玉兒,仍然是您十月懷胎生出來的親生女兒啊」
「她不是我的女兒」大夫人一字一句,十分堅定的說道。
「她的娘,是那個骯髒的舞姬,不是我我的玉兒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如今的這個是妖孽」她顫抖著蹲下,撫模著洛禮明的臉,「明哥兒,我知道,你是心腸好,是被那妖女給蠱惑了……娘答應你不再對旁人提起,也就饒過她一命,可是……」
大夫人的眼淚淌了下來,一滴滴的落在洛禮明的手上,燙的他手背生疼。
「可是我看著那個妖孽佔著玉兒的身子,用她的臉笑,用她的臉哭,這讓為娘,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大夫人的堅持讓洛禮明渾身疲憊,他閉上眼,緩緩地開口,「娘平素對無關的人都那般好心,當初也曾說過她是個可憐的人,如今為何會這般固執?便是換成大街之上的陌路人,如今听見她被人抓去,也該唏噓一番的。娘……何時變得如此狠辣心腸了?」
「若她沒有佔了玉兒的身體,我也會待她很好,一樣會同情會憐憫,會伸出手替她解決難題。」
大夫人的神色十分堅定,「可是我無法忍受,看著她在我的面前晃來晃去。每一次我看到她都會忍不住想,若是玉兒還活著會怎麼樣……她必定不是如今這幅心機深沉的模樣,她必定活潑開朗,如同兒時那般愛纏著我喊,娘啊帶我出去看看好不好……娘啊玉兒最歡喜看你笑了……」
她說著說著,忽然泣不成聲,雙手掩面伏在洛禮明的肩上哭了起來。
听著大夫人的話,感到左邊肩上傳來那溫熱的濕意,洛禮明忽然感覺到了一陣疲乏和困惑涌上了心頭。
當初他對洛青菱所說的那番話還言猶在耳,可是如今看著大夫人這般,他只覺兩面為難。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妹妹,明明應該是最親的一家人不是麼?他明白大夫人難以接受的心情,可是……
他想起當初洛青菱被大夫人扇了那一巴掌之後錯愕又受傷的神情,雖然之後她一直微笑著十分平靜的說不在意,可是洛禮明還是看出來,她其實十分在意。對于大夫人,她其實是有感情的。
只是大夫人既然已經推開,洛青菱自然不會扒著不放。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啊……
洛禮明心中微微有些黯然,自從三年之前洛青菱的身份被大夫人知曉之後,大夫人便一直排斥著這個女兒。明明在那之前,大夫人還一直陪著老夫人去佛堂里頭,為那死去的五姑娘祈福。在那之前,她還不時會替那無辜死去的五姑娘唏噓。
關于這件事情,老夫人一早便知曉了,在問過他之後,卻一直維持著不知情的狀態,保住了洛青菱的自尊。
對于老夫人而言,不論是哪個孫女兒,都是她的孫女兒。她之所以嫡庶有別,是因為身份所致。既然洛青菱如今已經是洛青菱,老夫人便什麼都不會說。
所以在老夫人那般輕描淡寫的接受了之後,洛禮明曾一度認為,那般善良溫和的大夫人應該是不會有任何抵觸的。
只是世事難料,誰能想到大夫人在知曉這件事情之後幾近崩潰,對洛青菱也仇視了起來。從來不會開口咒罵他人的大夫人,那一日對洛青菱所說的話,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刺傷。洛禮明來不及阻止,也無力去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洛青菱跪下給大夫人磕了三個響頭,從此二人再無交集。
在府中,大夫人一直避開洛青菱,而洛青菱看似與以往並無不同,可實際上也是若有若無的在避開大夫人會出現的地方。哪怕是那街上行走的陌路人,也未必會像她們這般。明明,洛青菱已經成了她的女兒不是麼?
大夫人抱著洛禮明,抹著眼淚哭訴,「明哥兒,我到底也是一個人,心疼自己的女兒有何不對?興許這是一種自私,可誰人又不自私?」
听著大夫人的這句話,洛禮明看著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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