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菱喝完那杯酒之後,便似笑非笑的拿了一杯酒走到了金老爺子的面前,沒有說任何話,一杯酒喝下了肚子。像這樣的喝法,著實不像是官家女兒,反倒像是江湖中的那些不拘小節的女俠。
只是洛青菱知道,自己不是那種人。而金老爺子也知道,她這麼喝是因為著什麼。
看到洛青菱這麼爽快的把酒喝下了肚子,金老爺子正了正臉色,也拿起一杯酒,遙遙的對她舉了起來,猛地一口喝了下去。火辣辣的酒滾過咽喉,滾到肚子里,仿佛五髒六腑都燒了起來,正如洛青菱此時的心情。金老爺子和她二人所喝的酒,都是金老爺子特地從北邊運回來的燒刀子,刺得人胸口發疼。
二人喝的都是冷酒,最是傷身。只是金致嵐站在金老爺子的旁邊,面上有著憂慮,卻也沒有開口阻攔。
喝下了那杯酒之後,洛青菱的目光這才飄到了金致嵐的身上。她挑了挑眉,聲音有些沙啞,想是喝酒喝的有些急了傷到了嗓子的緣故,「想必這一位就是久聞其名的金家三姑娘罷?初次見面,有失禮數,還望三姑娘莫要見怪。」
對于這一位金家的三姑娘,洛青菱所听到的傳聞有些多。
若說在金陵,趙寶珠的行為算是有些讓人側目的話,那麼金致嵐的行為則是有些驚世駭俗了。
所以在面對著趙寶珠的身份和行為的時候,大多數人也都只是背後說上兩句,並沒有十分覺得難以接受。之所以如此,那都是因為她的前面,擋著一個金致嵐。
金致嵐在金家的前十三年,似乎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就如同金家那些閑吃干飯的姑娘們一樣。在金家豪富的財力支撐下,過著與尋常百姓們截然不同的奢侈生活。雖說金家對于女子的裝扮有規定,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女子們不知道為此花了多少小心思。
僅僅只能插三根珠釵,那這三根珠釵必然要壓過旁人的十根珠釵。衣料不能是太過華貴的,那就面上穿著一般的料子,里頭若隱若現的露出雲錦的料子來,繡在上頭的花樣還必須是最時鮮的,繡工更是要壓過旁人一頭。
之前來接洛青菱的都是金家里有些地位的,所以對規矩遵守的較嚴。可是後來見到的那些姑娘無不如此,將暗中的奢華詮釋的淋灕盡致。哪怕金老爺子再有能耐,也沒辦法把這些事情都管全了。他能夠讓這些驕奢無度的金家女兒們遵守著他定下的規則,那都是他在金家無上的權威和鐵血的手腕所致。
而當時的金致嵐,也是金家這些女兒們其中的一員。
可是自打她滿了十三歲,她就做出了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一個決定——束起滿頭青絲,穿上粗布短褐,跑到碼頭上去跟那些金家的漢子們一塊兒卸貨
這如何能是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兒家所做的事情哪怕是已然嫁為人婦的婆子們,也沒見誰會做出這般不體面又瘋狂的舉動來可偏偏她還就說服了金老爺子,讓他袖手旁觀。金老爺子默認的事情,在金家又有誰敢置喙?
所以金家的那些人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金致嵐做出如此給金家抹黑的舉動,在金陵滿城的風風雨雨之中,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之中沉默了下來。他們有心想管,卻無力去管,哪怕是當初那個把金致嵐生下來的金家二太太,又或者是她的那個爹。
這樣的恥辱實在是金家人難以忍受的事情,可偏偏金致嵐還做的不亦樂乎,跟碼頭上的那些漢子們打成了一片。
沒有人去在乎她一個姑娘家究竟是怎麼能扛得動那些壓死人的貨物,又或者是身為一個姑娘家是怎麼跟那些粗莽的漢子們打成一片的,那些在他們的眼里一點都不重要。在金老爺子的帶領之下忽然崛起的金家,似乎已經習慣了那樣的榮光,也忘記了當初的金家究竟是什麼模樣。
所以金致嵐的一切都是金家的恥辱,偏偏這份恥辱還是在金老爺子的默認之下給他們帶來的。
而緊接著,金致嵐所做的一切都是給這筆恥辱添上十分濃墨重彩的顏色,不論是什麼舉動,都是金家人不願啟齒的丟臉事情。
金致嵐在碼頭做了半年之後,又跑到金家的綢緞莊里當起了伙計。不僅幫著算賬理貨,更是跟著金家的車隊走遍了東南西北。而金家當初崛起,正是因為金家的綢緞莊,只是金家的大多數人,似乎已經遺忘掉了這個事實。倒也是,金家的綢緞莊如今遍布大江南北,早已不是當年那副小家子氣的模樣了。金家如今賺錢的進項越來越多,綢緞莊也不過是其中一個並不算顯眼的進項罷了。
而金致嵐在綢緞莊里做了兩年多之後,又在金家的諸多產業里當了伙計,又或者是帳房,又或者是跑堂。
總而言之,她算是把金家所有的產業都跑了一個遍,而且當的還都是最底層的那種人。
原本金家也有人想過,金致嵐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難不成金老爺子還真有培養這個驚世駭俗的孫女兒當金家掌權人的意思?只是在看到金老爺子僅僅只是讓她去做事,卻從未提拔過她,並且這幾年漸漸的把金致軒提起來做事了之後,這些小心思也都消失殆盡了。
倒也是,金老爺子是如何睿智的人物,又怎麼會做出把偌大的一個金家交到一個女人手里的這種糊涂事來?
面對這樣的一個金致嵐,洛青菱的心中是有些敬佩的。
她做到了大多數的女子甚至于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同樣的,當初在看到金致軒的時候,她就早已經明白,金家未來的掌舵人絕對不會是他,而是眼前這個面色有些黝黑,眉宇間透露著刀鋒一般堅毅神色的女子。
听到洛青菱的話,金致嵐的神色不變,只是對著她微微的點了點頭,頗有一種江湖俠士的氣度,又或者是一種對于自身極有信心,一切掌握在手的氣度。這樣的一種氣度出現在一個女人的身上,卻竟然不讓人覺得奇怪,反而還會生出一種,金致嵐就應該是如此,如此才是金致嵐的感受。
「洛姑娘太過客氣,後日姑娘就要離開金陵,致嵐有心與姑娘結交,卻似乎已然沒有多少時日了,實在是有些遺憾。如今我也只能以酒相送,飲下這杯酒,祝洛姑娘一路順風」
洛青菱看著她爽快的喝下一杯酒,淺淺的笑了起來。
「金姑娘這麼客氣,倒不像是傳聞中那般了。如今想來,這世間的傳聞都大多不實,大家口耳相傳,以訛傳訛,所以見了面之後,才會發現所有的傳聞都是虛的。」洛青菱又端起一杯酒,擋住了紫鴛有些擔憂伸出來的手,也是一口飲下,「這一杯,算是我謝過金姑娘的送別,也算是揭過當初听到的傳言。」
听到洛青菱的話,金致嵐的面上終于出現了一絲笑容。她不笑的時候頗為嚴肅,卻不會惹人反感,只會讓人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似乎極其可信,有一種面對腳下磐石的坦蕩和信任感。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這種感覺並沒有消失,只是瞬間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似乎變得可親了許多。
這樣的本事,大抵也是天生的,旁人學不來。
對于外頭那些傳聞,金致嵐心中有數。她做出那麼多驚世駭俗的事情來,沒有出門就被人戳脊梁骨戳死已經算是不錯了。這一部分要歸功于她這份天生讓人覺得可親又可信任的本事,另一部分則是要歸功于金家為她感到恥辱的那些人。
那些人因為覺得恥辱,盡力的替她隱瞞著後來所做的事情,所以先前的事情被時間洗刷了之後,似乎也顯得不是那麼的奪人眼球了。因為外頭的那些人並不知道,她後來又做過多少該被人浸豬籠吐口水的事情。
幸而她有一個金老爺子撐著,也幸而,大多數人只知道唾棄她,其實並不認識她。
要知道在金陵,她已然變成了那些母親們嘴里嚇唬小孩兒的虎姑婆了,所謂的名聲,所謂的傳聞,她還能去在意什麼呢?所以對于洛青菱的最後一句話,金致嵐明白,也不覺得有什麼。
金致嵐看了一眼如今一言不發的金老爺子,明白這件事情他想讓自己來處理,所以她也沒在心里覺得要多推辭什麼,便直接的開了口,「上一次的事情,我們金家還要多謝洛姑娘的慷慨,也算是欠了姑娘一個大人情。若是當初姑娘前來催債,只怕金家那一次就沒有辦法取得宮中貴人們的歡心了,興許這一年的皇商,也就輪不到咱們做了。」
對于這一點,洛青菱明白顯然是金致嵐夸大了。
金家作為首席皇商已經不知多少年了,從來就沒有一家能夠動搖他們家地位的商戶出現。哪怕是身後有著巨大背景的京城沈家,又或者是嶺南姚家,都是一樣——
話說不知道在看我的文的人里面,有沒有人真的看出來,我寫這文真正的用意在哪里?嗯……現在興許還有些難以看出來,我希望等我這本書寫完了,有個人能夠告訴我她理解了,我寫這本書也就圓滿了……
啊~~小透明果然苦逼,沒有多少人討論劇情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