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也不能不成全了他們。
洛青菱正準備開口說話,卻被安王給打斷了。安王淡淡的說道︰「既然已經見過王妃了,你且先回自己的院子,本王和王妃還有事要說。」
那秦蘊听了他這麼說,便盈盈行了一禮,含情脈脈的看了安王一眼,「那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待她走了之後,洛青菱看著安王,默不作聲。
不出她意料之外,那秦蘊美人兒一走,安王便轉向她開了口。
「你覺得這個女子如何?」
果然問了……洛青菱心中這麼想著,卻覺得安王做戲倒也做的全套,至少倒是一直挺尊重她的。能這般對待一個女子,他也算是不容易了。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洛青菱不是得寸進尺的人,所以也打算給安王面子。
「此女甚好,容貌上佳,聲音清越,又有這般獨特的異香,真是好一個窈窕淑女。若是王爺喜歡,納入府中抬為側妃,倒也是不錯的。」
听到她這麼回答,安王不由得失笑,搖了搖頭。
「我並不是有意將她納為妾室,若是如此,你不覺得太浪費她的容姿了麼?」
洛青菱驚愕了一下,難不成是自己領會錯了安王的意思麼?
這麼說的話,那他帶自己來看這個女子的意思是什麼?洛青菱想了想,遲疑的開口問道︰「難不成……你是想將她送進宮中不成?」
安王意味深長的笑了一笑,「娘子果然聰慧。」
給自己的親爹送上美人,他還真是不忌諱
如今宮中最得寵的便是安貴妃,除她之外,旁人再無盛寵。不論是洛莊妃還是雲淑妃,都搶奪不了半分安貴妃的寵愛。就憑眼前那麼一個看似有點兒小聰明的秦蘊,就能讓皇上數十年如一日的寵愛略有移轉麼?
在洛青菱看來,那個秦蘊雖然處處皆好,相貌聲音都是上等,但是為人實在是不夠聰慧。
能在自己的面前,就對安王那般含情脈脈如水的,入了宮中,只怕是不消片刻就要被人吞的連骨頭渣滓都不剩了。
不懂得掩藏自己,不懂得進退有度,不懂得蟄伏藏拙,沒有心機手段,僅憑著長相又能有多久的榮寵呢?
這安王明明如此聰慧,又怎會犯這樣的錯誤?
許是看出了洛青菱的疑惑,安王看著那一輪明月,輕聲說道︰「宮中的局勢已然穩定了,安貴妃的寵愛數十年無人可奪,可見聖上真心。若是她太過聰明,其實更容易死的快。只有長得夠美又夠蠢的女人,才能在這樣的形勢里有活下去的機會。」
洛青菱略微一想,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來安王為了這件事情,倒是思慮深遠。
可是安王這般坦誠,倒是讓她略有一些心驚和惶恐。
「听聞娘子音律精通,如今月色正好,不如你我二人琴瑟合奏一曲如何?」
看著洛青菱略有些錯愕的表情,他笑了笑,輕聲說道︰「民間有一位琴藝大師,與其妻伉儷情深,互為知己。他有一把九霄環佩琴,名為鳳尾。而他的妻則有一錦瑟,名為凰歌。二人常合奏鳳求凰一曲,民間傳為佳話。」
洛青菱點了點頭,「這段佳話傳了多年,倒是民間最引人羨慕的夫妻,我在閨中也常听人說起。只是後來……」她頓了頓,才接著說道︰「只是後來……妻先逝,空留鳳尾有弦無音,世間再無鳳求凰。」
安王輕嘆了一口氣,聲音低沉。
「吾尤記初見伊時,人面桃花未相知。得幸共伴余生,郎情妾意;執子之手,琴瑟和鳴。彈指數十年即過,亦有添歡膝前;苦樂同往扶持,相敬相謙。子忽逝,吾將隨,魂牽夢縈,夢魂常念。念及當年兩相望,春花簪頭笑靨明……」
「如今吾已年暮,情如初見,卻已兩鬢如霜,塵色滿面。一念情深,卿卿入夢,唯恐子不識吾。常念及此,悲痛難抑,涕淚橫流。碧落黃泉,塵世西天,心與君去,魂歸故土。」
洛青菱接過他的話,這一篇悼詞她也曾讀過,只是念過一次,便覺得情深融入字里行間,實在叫人感同身受,為之神傷。然而其中情意,也著實讓人神往。
「沒想到你也能記下這一篇悼詞。」安王笑了笑,此時有人搬了桌椅香爐過來,擺了一把琴在案上。
「這一把便是當年的那一把鳳尾琴,我偶然得了這一把鳳尾之後,便到處找尋凰歌,卻是遍尋而不得。沒想到大婚之時,在金家送來的賀禮里頭,竟然有凰歌。我也是前幾日翻閱禮單的時候瞧見的,但擅自拿了出來,娘子不會怪我罷?」
「它們本就是一對,既能重逢,便是緣分。若是我阻攔了,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安王對她笑了笑,沐手焚香,坐到了琴案前。
聲韻相合,哪怕是洛青菱因為心不在焉而彈錯了,安王也能及時的挽救回來,並且彌合的天衣無縫。倒是沒有想到,安王在音律上竟然如此精通,先前竟然沒有听人說起過。而洛青菱回想上輩子,也從未發現過這一點。
他還有多少面,是不為人知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此時洛青菱竟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那麼一絲好奇。
曲罷,二人對視了一眼,洛青菱看著安王面目柔和微笑著的眉眼,竟忽然之間生出了一絲悸動。
年少之時,她也曾想過,若是今後嫁人會是怎樣。
若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大抵是天下女子所共同希望著的,能夠相依相偎、相互扶持。有一個能夠談論詩書撫弄樂器的良人,相伴此生。原以為是奢望,如今這情景,卻似乎已然接近了。
只是……安王又豈能是良人?
縱然面上看起來再花好月好,他的心里始終藏著的是那高高在上的一把椅子,他有野心,也有能力,不會是能夠居安一隅不思進取的人。
這樣的人,也不會對一個女人太過深情。
哪怕是當今的聖上,對安貴妃那般寵愛,在旁人看來簡直就是無以倫比的恩寵了。可是安貴妃自己,又真的很開懷麼?
聖上的身邊有那麼多的女人,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她的恩寵,是建立在其他的女人苦守殘生,連聖上的面都見不到的痛苦之上。這樣的恩寵,若是不在意的人也便罷了,可是安貴妃為人善良,想來也會有那麼些許愧疚和痛苦。
最重要的是,哪怕是聖上再如何恩寵,他始終要照顧後宮平衡,雨露均沾才能不讓眾人不滿。
她的男人深愛她,卻也是別的女人的夫君,別的孩子的父親。
若是等閑夫妻也就罷了,若是不那般情深也就罷了,可是偏偏那個人是聖上。
而身處宮中,猶如身處漩渦,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就好比安貴妃的那個公主,年幼之時就死于非命;又好比她親生的五皇子,打從娘胎里就體弱,生下來就多病。
宮中子嗣稀少,眾人皆知緣由,卻無人敢說出真相。
安貴妃有無上的恩寵,這是何其的榮耀,可又是何其的悲哀?
而當今聖上登基的順利,也並沒有人能與他爭奪,所以當初其實並沒有經歷多少腥風血雨。他能對一個女人如此深情,卻並不代表安王也是如此。
安王的性格,洛青菱從來深知。
若是她洛青菱哪一日擋住了安王的路,她相信,安王會毫不猶豫的把她給抹殺的一干二淨。
所以在短暫的迷惑之後,洛青菱終究還是清醒了過來。
她起身,對安王恭敬的行了一禮,「天色已晚,想必今夜是要留宿在山莊之中的,妾身便先行去歇息了。」
「你且稍等,不急……」
安王阻止住了她,跟著一塊兒起身,「我夜里還要去皇宮一趟,父皇要召見我。為夫今夜不能陪你實在愧疚,我便送你回房罷。」
「王爺得聖上夜中傳召,必是有要事,還是公事為重罷。這里有下人服侍著,妾身會讓人帶我過去的。」
听到她這麼說,安王想了想,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的話,你讓他們小心伺候著,若有什麼覺得不好的,明兒同我說便是。」
洛青菱笑著點頭應下,心中卻是避之不及。
「王爺費心了。」
「對了,那個秦蘊你看著教,宮中禮儀繁多,禁忌亦是如此。她若是要入宮,這些都是必須要學的。我瞧著你身邊的丫鬟都機靈乖巧,想是你教的好,還請幫為夫這個忙如何?」
他十分溫柔的解開自己的披風,替洛青菱好好披上。
「如今夜深風大,你身子弱,不要受涼了。咱們夫妻同是一體,我的東西,也即是你的東西。」——
多謝su的打賞……真的……好慚愧………………
該怎麼說啊望天……實在是覺得受之有愧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