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洛青菱和太子掉進去的洞口里有水,並且洞口不深,所以二人在掉進去之後倒也並沒有受傷。二人站起來的時候,那水漫到了二人的腰間,倒也不算深。
洞中陰涼,更加上掉進來的時候身上全濕了,所以二人都是打了一個寒戰。
尤其是太子,原本就受傷,被洞中的寒風侵蝕,都快凍到骨子里去了。原本包扎的好好的傷口,因為浸入了冷水,也開始漸漸的滲出血跡。
不過這個時候也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來顧及這個了,兩個人都是趟著冷水向溶洞深處走去。
雖是誤打誤撞走了進來,可是方才的驚叫和掉下來的聲響必然是會引起注意的。只是希望安王不要那麼快的找到這里來,那時他們還有躲藏的余地。
而在外頭的安王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之後,很快的又回到了安王的身邊,低聲稟報。
「王爺,在那邊的人踫到了趙府的趙久楠和趙寶珠,而奴才到庵堂的時候,王妃的丫鬟卻都守在門口,說王妃累了已經歇下了。不過……另一邊有奴才找到了一處山居,看上去像是山中獵戶的居所,不過模了模床榻卻是熱的,地上也有腳印。」
听到這人的稟報,安王的眉頭皺的更緊,沉下臉說道︰「去剛才發出聲音的地方,今日之內務必要找到」
而在溶洞中的洛青菱和太子二人又冷又累,洛青菱倒還稍稍好一些,可是太子實在是撐不住了。
兩個人也走了一段距離,只是越往里走水便越深,都快漫到二人的胸口了。再往前走不是不可以,只是想來以太子的力氣只怕是撐不住的,而她縱然會鳧水,卻也拖不動太子這麼一個大男人。
所以在權衡利弊之後,洛青菱便扶著太子走向了一處隱蔽的支道,躲在了一處小小的溶洞里頭。
在太子坐下了之後,洛青菱撕開了他的衣衫,取下背上的包袱,重又撒上止血藥,替他重新包扎了一次。
「此處缺了很多東西,咱們倉促離開的時候帶的東西不多,地上的腳印也來不及擦。幸而到了這里之後洞中全是水,溶洞又密密麻麻的,他們也沒辦法繼續追蹤了。」
太子喘著氣,仰著頭笑了一下,「無妨,都已經是這個境地了,還能計較一些什麼?」
他的衣衫凌亂,被血水染紅了一些,又被撕開了一段,只胡亂的系在了身上。頭發也披散著,被水浸濕貼在了臉上身上,倒是同他以前那般溫和儒雅的樣子截然不同。這樣看上去,卻有了一番邪魅的感覺。
靜下心來之後,洛青菱看著眼前的太子,也不由得面上有些紅。
幸而洞中光線陰暗,太子倒也看不清楚洛青菱的動靜。
原本二人靠的有些緊,在感覺到異常之後,洛青菱便往洞口的方向挪了挪,與太子離開了一小段的距離。太子正準備說話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了一些聲響。
洛青菱做了一個手勢,二人屏氣凝神,仔細的听著外頭的聲音。
「你們都分頭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絕對不能錯過若是他們肯服軟,你們不要動粗。尤其……不要傷害到那個跟太子在一起的女子。」
安王的聲音在溶洞里傳的很遠,大抵是聲音本就大的緣故,所以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倒也听得清晰。
听到安王的話,太子靠近在洛青菱的耳邊輕聲說道︰「你的夫君待你倒是不錯。」
耳中傳來太子的聲音,洛青菱抿了抿唇,卻沉默不語,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因為追兵已經找來了,所以兩個人往溶洞的深處躲得更嚴實了一些,太子縮在最深處倒是躺的舒適,洛青菱看著他,輕聲問道︰「你就不怕被抓住之後,會落得一個什麼下場麼?」
太子仰頭看著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反問了一句,「你為何要來救我?」
見洛青菱語結,他輕輕的笑了起來,隱隱的咳了兩聲,倒是沒太出聲,憋得臉都紅了。看他這樣,洛青菱皺著眉替他拍背順氣,卻被太子一把拉住,抱入懷中吻了一下她的唇。
兩個人的唇都冰冷無比,大抵是因為冷水泡久了的緣故。
洛青菱瞪大了眼,掙扎了起來,卻踫到太子的傷口,讓他悶哼了一聲。
「以前我還從來不知道堂堂的太子爺竟是色中餓鬼,都到了這個境地還要佔人便宜痛死你活該」洛青菱口中倒是這麼說,可是起來的時候卻不敢踫太子的傷口,艱難的避開坐了起來。
「何止你不知道,以前我竟也不知道我會有這個閑情逸致。」
太子笑了起來,又連帶著隱隱的咳嗽,大抵是燒了起來,眼神有一點迷茫,聲音沙啞的很。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溶洞頂部,听著滴滴答答的水聲和外頭遠遠近近的喧鬧聲,有些出神,「自幼我便是太子,從出生的那一天便決定了,可是卻沒有人問過我,我要不要當這個太子……」
洛青菱皺起眉頭,模了模他滾燙的額頭,有些擔心,「你還是莫要開口了,留些力氣罷……」
「如今連你也不肯听我說完了麼?我已經快要死了。」
太子的眼神轉了過來,有些茫然,還隱隱透著一些水光。洛青菱被這眼神看著,心中狠狠一撞,如同被人緊緊地捏了一把,張了張口卻說不出勸阻的話來了。
她撇開臉,輕聲說道︰「你想說便說罷,說什麼要死不要死的話,也不嫌晦氣」
听她這麼說,太子的嘴角含著笑意,卻輕輕的閉上了眼楮。
「所有人都只道我娘福氣好,被聖上那般情深的愛過,至死都是皇後,並且沒有人能再得到她的位置。可是那便是福氣好麼?雖然從小便有人對我說,我的福氣很好,只要不是滔天大錯,我便是牢不可動的太子,可是……這便是福氣好麼?」
他睜開眼楮,眼神里盡是茫然。
「娘親在時,我就沒見她真心的笑過,如果真愛一個男人,又怎麼會舍得把自己的男人拱手送出去?還替他盡心盡力的撫育其他女人的孩子?直到她去的時候,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的時候卻笑的安靜甜蜜。那不是對父皇的笑,我那時雖小,卻分辨的清楚。」
「父皇最喜歡的是安貴妃,對娘卻是歉疚,所以我一直都是太子。然而這個太子的位置,被人眼饞,于我卻是麻煩。從小太傅便對我說,以後我是要當天子的人,所以要端正恭謹溫文謙和,所以這個不能那個不能,誰來問過我,我要不要呢?」
太子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卻字字清晰的映入洛青菱的耳簾。
她只知道太子待人素來都是謙和的,卻不知那笑容的背後夾了多少的無奈。想必除了她,絕大多數人也都不會去想太子究竟願不願意當太子。
不當太子不當天子?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身為皇子有誰是不想的?
然而這般想的人畢竟不是身處局中,所以也便沒辦法理解,生來便是太子的感受究竟是怎樣的。
太子伸出手撫模著洛青菱的臉,「其實我素來羨慕三弟,因為他有那個野心,也有那個能力,活的有追求。只是他一直被我壓著,所以不得不只是當一個安王而已。」
他眨了眨眼,似有溫熱從眼中滑落。洛青菱看著他眼角若隱若現的水光,喉頭干澀,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他的唇已經變得青白了,洛青菱模了模他的手,冰涼入手,讓她心中一顫。
太子對她笑了笑,「其實你長的有點像我娘,錯了,不是長相,而是神態。我娘死的早,如今知道的人已經不多了,興許沒有人對你提過。」他咳了兩聲,低聲輕喃,「這里怎麼會這麼冷呢?」
洛青菱抱起他,將他的頭放在懷中,模著他滾燙的額頭,心中寒冷一片。
怎麼會這樣?不是已經止了血麼?不是看著快好了麼?怎麼……怎麼會這樣……
她眼中涌出眼淚,就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眼淚究竟是為何而來。明明她只是感念太子上輩子對她的照拂而已,如今怎麼會如此心酸?
她摟緊了太子,輕聲低語,「沒事的,很快就會過去了,等出去了你就會好的。」
這話也不知道究竟是安慰太子,還是在安慰她自己。
太子如今已經閉上了眼,嘴角含著笑,聲音已經含糊不清了,「謝謝你,能陪我走完最後一段路。」
听到這話,洛青菱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心中只覺得悲涼心酸的很。溶洞里頭透著風,陰涼陰涼的,涼的她都覺得自己快成了一塊冰。
「王爺找到了」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安王出現在了洛青菱的視線里。
他轉過拐角,便看見洛青菱抱著太子坐在地上,眼里還滿是眼淚。看到這個場面,他瞬間面色陰沉,對著身後的人低吼了一聲,「都退後你們都不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