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坐在馬車內的雲祈望著遠方的眼眸逐漸深邃,甚至有一剎那的失神。
相煎何太急!相煎何太急!卻不知你們如此這般對我,再次讀到這首詩時,內心會有什麼感受。
「主子……」看著神情凜冽的雲祈,青洋再度小聲地請示道。
「不然。」收回心中的失落與不甘,雲祈撢了撢飄落在衣袖上的一小片枯葉,淡淡地應著。她可是有著些身手的,暫且不管她當著自己的面管這等閑事是何用意。她既然決定上前,定然不會幾句話沒有勸下來就罷休的。
眼神一閃,他在混亂的人群中再次搜尋著柳曼的身影。青洋看著主子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點了點頭,只得再次叮囑著其他人保護好主子的安全。
卻說柳曼見自己喊出的話很快便淹沒在眾人的叫囂辱罵之中,干脆閉口不叫。看著鬧得更烈的人群和那快要過來的壯漢們,柳曼四處掃視著不停地轉著腦子,想著用什麼方法才能讓他們再度停下來。
可是這里是馬路,後面路過的人見到這邊的場面,早已經悄悄地另尋其他路饒開走了。除了兩旁已經有些枯黃了的樹,馬路之上便是棺材、馬車和他們這些人,要找個什麼來弄出些大動靜,好讓他們停下來呢?
棺木她是萬不能動的,否則便是對死者的不敬,還很可能立時把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來。馬車也不能動,別說此時雲祈正坐在上面,就是他的那些手下也不會由著自己亂來的
看了一眼眾人頭頂之上比人高得多的樹木,柳曼眼眸一亮。她走到樹旁,撿了一根比較粗的木棍,拿在手里對著樹下的枯草揮了揮。嗯,還不錯,不少枯草立即粉身碎骨,草籽立時撒了一地。
抬頭再度仰望了一下上在的樹干,她微一凝氣,縱身而起,揮動手中的木棍向著兩旁的樹枝用力地敲打著。
縱起又落下,她灰色的身影如穿花蝴蝶般在兩旁的樹中穿梭著。忽而落在路面之上,忽而又在樹杈之上借點力,再次躍上半空。兩旁的樹枝被她手中的木棍敲打得嘩啦啦直響。
頓時,枯黃的樹葉如雪花一般,飄飄灑灑地落向正扭在一處的眾人頭頂。輕輕涼涼的東西落到他們的頭上、領子里,雖都是男人,卻也有好些嚇得不停地拍打著,在身上亂模亂抓著,生怕是什麼會咬人有毒的東西到了自己身上。
「什麼東西?」
「這是怎麼回事?」
待到听到頭頂簌簌作響的樹枝和落在腳下的樹葉枯枝,他們才恍然,齊齊地抬頭向上看去。落下的碎葉和細屑隨著風兒四處飄散,有好些落在他們的眼中,頓時便迷了他們的雙眼。他們哪里還顧得上打架,都一邊詫異地叫罵著一邊快速地用手和衣袖輕輕地揉拭著眼楮。
「這是誰在搞鬼啊?」
「那個縱起來敲樹的是誰,怎麼這麼缺德呢?」
「看著怎麼好像就是剛才那個勸咱們的毛小子呢,他是想搗亂還是怎的?」
揉著眼楮的眾人並不曾忘了相互打听發生了什麼事,一時倒也不顧所問之人便是剛才還如仇人一般恨不得將之打慘了的對手啦。
打斗的場面再度平息,瞧著吹揉著眼楮漸漸散成兩邊的人群和年輕婦人欣喜之余向她投來的感激一瞥,柳曼扯了扯嘴角。真是不容易啊,若不是想到這招,就是自己喊啞了嗓子,他們也會仿若未聞繼續打下去的。
這勸架也是個力氣活啊。想當初勸解打得正來勁的學生時,那也是循循善誘加威逼恐嚇,什麼方法沒試過啊。
在人群外站定,柳曼把手中的木棍扔到了遠處,吹了吹手中的灰塵,便也開始輕輕地拍打著自己身上的碎葉和灰塵。
她輕飄飄縱起又落下的身形,卻是令青洋對她很有些刮目相看。俗話說「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雖說他的功夫與雲祈無法相媲美,但通過身形步法看出一個人的身手不錯,還是大致能做到的。
看著那簌簌作響不停搖晃的樹木,和罵罵咧咧分開的人群,雲祈的身子往前微傾了傾,眼眸閃亮了一下,唇角動了動,差點扯出一抹笑意來。
手指輕拂過微微上翹的唇角,雲祈的心中閃過一抹愕然。
笑?怎麼可能。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自己所處的環境與普通人完全不一般,看著那些虛偽卻充滿算計的臉龐,他沒有一刻不深深地厭惡著。
一次好端端的游玩突然變成了惡夢,眼睜睜地看著常年服侍他的人因他而死,而原本無辜的他也被罰閉門一月。自那以後,年幼的他便很少再笑了。漸漸地,他明白了母親的處境,懂得了母親的心酸。冷眼旁觀,也更看清了身邊之人的真面目。
漸漸的,他的臉上再沒有了笑容。他已記不清最後一次笑容是什麼時候,是因什麼而起了。
可是此刻,看著她如一個搗蛋的頑童般通過敲打樹枝來令打在一處的人群分開,他竟然差點便笑了出來。為什麼?或許她如此做作,便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或許她與子俊表妹的矛盾也是她一手促成的,目的便是為了順利地棄子俊而隨在自己的身邊呢?
自己應該更加重提防,怎麼差點還放松了警惕呢?
「喂,臭小子,你這樣搗亂為的是什麼?」臉上紅腫一片,連眼楮都被腫起的臉頰遮住了大半的牛憨子,放下揉拭著眼楮的衣服角,氣沖沖地走到柳曼的面前,叫嚷著。
看著他氣呼呼的樣子,柳曼搖了搖頭。這怕是個沒吃過虧的熱血小青年,剛才若不是因為他的莽撞與不管不顧,說不定剛才那一陣架未必打得起來。
「小伙子,我只是想奉勸大家,君子動口不動手,凡事都可以大家坐下來解決,犯不著這樣動手動腳的,大家都弄出一身的傷來,不值得。」柳曼指了指坐在兩邊各自揉著身子擦著血跡的人群,真誠地道。
她縱然有著一點小小的熱心,卻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若是不是怕事情鬧大,弄出許多人命來,她也不會上前來相勸。
「狗屁,什麼君子動口不動手。現如今我二伯被他們逼著擱在這兒不能下葬,我們哪里還有心情坐著與他們動什麼口。換著是你,你試試?」牛憨子對著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痰,憤憤地指著人群說。
「就是,他們前章村真是欺人太甚。我們今日若是不讓他們瞧點顏色,怕是連那住著的房子也要漸漸被他們霸了去了。」一道破鑼似的聲音響起,一群握著農具的男人氣勢洶洶地站到了牛憨子一眾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