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灰色的小廝服飾,漸漸靠近斗毆人群的柳曼,即使自身不算矮,可是與一眾壯實的男人相比,她的身形還是顯得很瘦弱。
雲祈仍然坐在馬車之上,探頭看著前方,一雙目光鎖在柳曼的身上,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看到柳曼急急地跑向人群之中,端坐馬上的青洋顯得有些不高興。即使她是羅公子的人,也不過是一介奴僕,怎可在主子尚未決定之前便擅作主張去多管閑事呢?她知不知道主子的身份有多麼的高貴,若是在此出個差池,她就是長著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再說,這不過是普通百姓之間的沖突而已,鬧不出什麼大明堂的。他們這些人不過都是些赤手空拳的蠻汗子,真要有什麼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大家受些傷,死個把人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女人就是事多,見著什麼閑事都想管一管。主子一向不喜搭理女子,今日怎麼倒把她帶在路上了?
「主子,屬下去叫她回來。」青洋濃黑的眉毛皺了起來,從柳曼身上撤開不滿的目光,轉向雲祈,卻在此時也看到了漸漸向官道之上涌來的兩隊拿著利器的人群,不覺倒吸了一口氣,「主子,那邊……」
那邊的人越涌越多,他們若是也加入進去的話,那這里將演變成性質十分惡劣事態十分嚴重的械斗事件了。
「我看到了。」雲祈卻仍是一動不動,直直地看著前方,淡淡地應了一聲。
早在柳曼一臉驚色急急地跳離馬車的時候,他就循著她先前的目光看了那邊一眼,看到了手握器械向這邊趕來的人群。沒想到出來一次,還能看到如此驚心動魄的群斗事件,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那……」青洋看著雲祈,試探著問,「現在怎麼辦?屬下們現在便去阻止?」
「且等等。」看著柳曼已經棄了兩位婦人而向著打得正歡的人群走去,雲祈盯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子俊說她很特別,正是他苦苦尋覓之人。他倒想看看,這個不過數日便能令子俊如此評價之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要知道,子俊從小便聰慧過人,能被他掛在嘴邊稱贊的人可不多見。
到底是因著她的什麼,才能令子俊對她如此不設防,還拿此事與自己打賭?今日一事,雖是意外,倒也能助自己探探此人的底細,看看她到底有著些什麼樣的手段。
動了動眉頭,雲祈令趕車的青沐把車簾完全掀開,用不經意的語氣道︰「且看看她怎麼處理。」
看了一眼那個就要融入人群之中的瘦弱身影,又看了一眼離官道已經不遠了的氣勢洶涌的人群,青洋目光中閃過不信任,看了一眼仍然端坐著的雲祈,卻是拍了拍馬,令它離馬車稍稍遠了一點,對著隨行的其他青衣男子吩咐道︰「你們四散而立,作好警戒,不得令其他人靠近馬車。」
「是!」整齊的應答聲之後,便是馬蹄踏著路面的聲音,幾個青衣男子很快便四散開來,把馬車團團圍在中間,人人嚴肅警惕地盯著四周。
卻說柳曼來到人群之外,場內眾人倒是打得正起勁,你一拳我一腳,毫不客氣地相互招呼著。
「停一停,有事大家坐下來好好說嘛。」柳曼略提了提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更大些。
嘈雜的場面倒是俱都一靜,挨打的和揍人的,俱都一愣,轉頭看向柳曼。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們是同宗族人,同宗便是同根。本是幾十或是幾百年前的一母同胞之後,本該團結友愛互幫互助,如今卻為一塊墳地而大打出手,你們的祖先若是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看著陡然之間靜了下來的人群,柳曼連忙勸說道。
人群中幾位年老的長者听了柳曼的話,倒是露出幾分贊同之色來,微微地點了點頭,緩緩地放開了互相纏扭在一起的雙手。
「一個嘴巴沒長毛的臭小子,在此多管什麼閑事。他們屢次把那祖墳山上的風水之地佔了去,卻是欺我們後章村無人是怎的。今日不出了這口惡氣,我們後章村豈不是永遠要比他們前章村壓著。」一位穿著孝衣的年輕小伙子卻是對著柳曼叫罵了一句,把手里被他抓著前胸衣襟的一位同樣年輕的小伙子用力往身邊一拽,右手狠狠地搗了一拳。
「牛憨子,你敢趁機打我弟,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見狀,兜頭就對著穿著孝衣的年輕小伙子重重地還了一拳。
「噗……」結實的拳頭落到年輕小伙子的臉上,立時打得他臉上紅腫,噴出一口血水來。他抓著另外一人的手一松,身子一歪,腳下的步子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倒在地。
「啊,不得了了。牛憨子被賤根打得吐血了,這下可還怎麼活得成啊。」躲在樹旁的胖婦人如殺豬般的尖叫聲,一下使得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是呆呆看著的後章村人清醒過來。
原本暫時停了手,稍稍安靜下來的人群,立時又如煮沸了的粥一般,完全炸開了鍋。後章村的人原本因著老人不能下葬,心里已經憋了一肚子氣,此時再見到中年男子一拳便把牛憨子打得吐血,更是群情激奮,非要與他們見個高低不可。
幾個年輕的立時拉了身邊的前章村人,先發制人便動起手來。
「停下來,大家快停下來。」場面變得更混亂,柳曼再要勸時,卻是再沒有人听了。
而就在官道之上,那些漸漸靠近的男人們看到這邊的場面,也都握緊了自己手中的鋤頭鐵鍬,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好幾個婦人哭哭啼啼地緊緊拽住男人的衣袖試圖阻止,都被他們氣憤地甩開了。
「主子,憑她之力怕是勸不住的。」看著那幫拿著家伙的人已經踏上了官道,很快便要加入進去了,青洋再度催馬靠近了雲祈。
若是普通的斗毆事件,憑著主子的身份,是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的。可是今日之事顯然非同一般,此地離縣衙也不近,要去通知官府根本來不及,主子不管怕不行的。
卻不知主子這樣任憑一介女子那般在人群之中周旋,是何用意。原本看到她一句話讓人群靜了下來,還以為只憑她的口舌之利便能解決了,此時看來,場面倒比先前還亂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