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紹的一番話明著是感激,實際卻是別有用意。二皇子神色淡然,從頭至尾他都不曾探出其對皇上指下的這門婚事是個什麼態度。現在又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來,撂出這麼個話頭,一是想探一探二皇子的意思;二也是想暗示他們不要把此事宣揚出去,此事關乎他女兒的名聲,他不得不慎重對待啊。
就算萬一這婚事保不住了,他可以再為大皇子另謀計策,卻絕對不能讓女兒自此後抬不起頭做人。
三皇子回過身來,靜靜地听完秦德紹的話後,泛起一個淺淺的笑意︰「秦相客氣了,若不出意外,二小姐將來可是要成為本宮的皇嫂的。本宮為她著想,也在情理之中。」
不出意外是皇嫂,可出了意外還會不會是皇嫂,就難說了。哼,你們想要利用聯姻來將二皇兄套牢,怕是沒那麼容易吧。
就算此事旁人不知道,憑著二皇兄的個性,又豈能容忍?若不是听聞他在這兒,自己又哪里會巴巴地趕來這里報什麼信?
「那些人的嘴可是毒得很,若是二小姐本來沒個什麼,愣是給他們說出個什麼來,那豈不是冤枉麼?」三皇子狀似只是隨口一說,「本宮可是曾听到過有一大戶人家,自家女兒被劫匪劫了去,不幫著安慰壓驚也就罷了,竟硬生生地把那嬌弱的小姐扔到庵堂里去。硬要說是什麼恐怕身上沾了穢氣什麼的。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一席話說得秦德紹的臉微微發綠。三皇子這話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是警告自己要想保住這門婚事,怕是難啊。原本還想著若是及早把人救回來,再向皇上苦求一番,再加上皇後娘娘的枕邊風一吹,這婚事勉強能保得住。現在看來,有這三皇子在其中攪和,怕是難了。
三皇子卻又是輕輕地感嘆了一句,揮了揮手︰「那匪人可都是沒人性的,秦相還是快快多派些人手去把二小姐接回來吧。本宮就不再在這兒礙事了。」
說著,也不再多說,對著侍衛揮了揮手,便自去了。二皇子看著他的背影,忽視秦德紹注視的目光,淡淡地道︰「可要本宮派人幫忙去尋?」
「多謝二皇子的一片心意。老臣先讓府里的家丁出動,實在不行,再請二皇子相助吧。」秦德紹嘴里客套地說著,兩只眼楮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二皇子,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來,「請恕老臣無禮,老臣必須去召集府里的家丁,盡快把小女救回來。」
可惜,二皇子永遠沒什麼變化的淡漠神情注定要讓他失望。唉,至于這婚事成不成,只能日後再議了。目前最要緊的,便是把女兒救回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女兒出事。
白衣男子頷了頷首︰「你自去吧。本宮也該回去了。」
白衣男子一行行到一偏僻之處,他身旁的青衣侍衛看了看四周,湊到其身旁輕聲道︰「倒沒料到被三皇子踫上了,有了他幫著推波助瀾,倒能省了許多功夫。」
白衣男子眺望著相府里遠處上翹的屋角,嘴唇微微地抿了抿,卻沒有答話。
秦老賊企圖利用自己的女兒來拉攏自己與老大的關系,憑著老三的聰慧,又如何能看不出來,又如何會不想方設法阻止?現在有了他的參與,自己後面倒是省了許多事,用不著再去費心機暗示逼迫秦老賊主動退婚了,相信這一切老三自會幫自己擺平。
只是,自己不過是想悄無聲息地逼迫秦老賊退婚,並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那二小姐是無辜的,並無過錯,自己只是想退婚,從來沒想過要把她弄得身敗名裂。可是,現在有了老三的參與,事情就已不在自己的控制當中了。萬一他借機大肆宣揚,那二小姐這一輩子怕就……
「屬下有些擔心,」青衣侍衛再次壓低聲音對著白衣男子道,「老賊會不會因為被三皇子知道了而大肆搜捕,到時洛公子那邊可能有些不好辦。」
白衣男子微微搖了搖頭︰「不必憂心。」
在老三沒有開口把此事告訴他人之前,秦老賊是絕不會鬧出動靜來的。他對此女極為疼愛,把她嫁給自己確實令自己意外了好一陣。但卻絕對相信他不會拿著女兒的名聲去冒險。
況且,洛辰的能力他也深信不疑。雖然平時行事看著有些不著調,整個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內心卻是深謀遠慮,計謀頗多,不比自己差。
伴著耳旁嚶嚶的哭泣聲,柳曼緩緩地睜開了眼楮。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此刻正與黃衣女子一起,被人關在了一間房內。屋內很暗,只有被封住的窗子口的縫隙里透出一縷光線,讓柳曼能夠隱約看見屋里的大致模樣。初略一看,倒像是個破舊廢棄不用的農房。
柳曼看了一眼抱著雙膝縮在屋子一角哭得梨花帶雨甚是傷心的黃衣女子,心里已然確定這人絕對不是自己要尋的那位便宜師妹。
感覺到體內似乎有些不適,卻已能夠動彈了,柳曼便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黃衣女子突然停下輕輕的啜泣,抬起頭來驚恐地看了柳曼一眼,見柳曼望著她,便又急急地把目光移開。
「姑娘……」柳曼本欲同黃衣女子說幾句話,門卻在此時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強烈的光線透過開著的門射了進來,立刻讓屋子里亮堂了許多。
進來的人正是劫匪中的一個,仍然蒙著面,手上提了個飯盒。
「放我出去,你們這群歹人,把我抓來到底為的是什麼?」突然而入的光線刺得黃衣女子連忙用衣袖遮住了雙眼,嘴里卻仍是有氣無力地哭叫著。原本輕柔甜糯的嗓音已經帶上了幾分沙啞,怕是她自醒來後便一直坐在那里哭泣吧。
「還是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問。」柳曼一臉平靜地走上前去把食盒打開,一眼看到食盒里不亞于大酒樓里做出來的飯菜,眼神微微地閃了閃,卻神色不動地把飯菜推到黃衣女子的面前。
「不,我不吃,他們一定會在這飯菜里做手腳。」黃衣女子見到柳曼遞過去的飯菜,竟像是看到了毒藥一般,忙不迭地搖手推開。
看到她驚恐至極的模樣,柳曼噙起一抹苦笑,拿起筷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他們若要做什麼,又何需等到現在?」
今天早上吃得有點少,此刻聞到這麼噴香的米飯,肚子里倒是有些餓意了。
到現在,她倒不怎麼怕了。剛才昏睡之際,兩人都必定跟個泥團子一樣,人家要做什麼不可以,還用得著在飯菜里做手腳?
若是那匪首真是因為自己看到什麼而想將自己滅口,剛才為什麼不動手,反而還好飯好菜地招待自己?想來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而且她還記得被點暈之時,那人是說讓自己幫個忙的。現在她倒有些好奇,那人巴巴地把自己弄到這里來,到底是要自己幫他做什麼事。
「啪啪啪」柳曼剛把第一口飯菜嚼爛咽下,門外卻響起了輕輕的鼓掌聲。接著,那個把她點暈的黑衣人悠哉游哉地走了進來。
「醒了?這飯菜可還合口?」黑衣人饒有興味地盯著一臉悠然地吃著飯菜的柳曼,墨黑的眸子微微地閃了閃。
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腦中想起當時手上的觸感,他的唇角忍不住地揚了起來。這人倒是有幾分趣味,不知道若是讓她對著那張冰山臉,會不會還這樣安靜泰然。
「很好吃,謝謝請問,你把我們關到這里想干什麼?」柳曼仿佛沒有听見他的問話,旁若無人地把一碗飯菜吃下之後才抬起頭來,靜靜地與黑衣人對視著,澄澈的眸子平靜無波,讓人看不出一絲的恐懼。
她不明白他把自己和黃衣女子關到這里到底圖的是什麼?她剛才吃飯之際,曾偷偷地觀察了黑衣人看著黃衣女子的眼神。這人似乎對黃衣女子並不怎麼感興趣。看著她時,他的眼中會有驚艷贊美之色,卻並未有那種想佔有的齷齪眼神。
難道,他把黃衣女子擄來,並不是想要劫色。若只為劫財,那又把人擄來干什麼。而且……柳曼的腦子里忽然閃過當時那些人劫持的最後場景。
看那馬車寬敞高大,很有幾分豪華之氣,想來這女子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身上所帶首飾也必然不差。一般的強盜見了首飾銀兩,都恨不得撲上去,驟然見到這麼多值錢的首飾,更是會覺得眼前一亮欣喜異常。
可那些人呢?似乎是在離開的時候才想起去撿拾地上的首飾的,在撿的過程中眼中更是看不到一般強盜那種貪婪的眼神,似乎也沒有因為得到了錢財而覺得有多麼歡欣喜悅。
劫財似乎並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若說劫色,難道,他把人擄來,為的是其他的?或者是替別人擄來的?
那泰然不懼的模樣,波瀾不驚的話語,倒是稍稍給了黃衣女子一些勇氣,一時停止了哭泣,也抬起頭來又怕又恨地盯著黑衣人。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又立即低下頭去。
「問得好。」黑衣人撓了撓眉角,狀似沉思了片刻,突然又彎子湊近柳曼,眼角彎起,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說,我把這麼一對郎才女貌的璧人擄到這里來,到底為的是什麼呢?」
溫熱的氣息噴到柳曼的耳後,癢癢的感覺令她微微地往後仰了仰身子,忍不住用手輕輕地撓了撓。黃衣女子听後,卻是臉上又羞又怒又怕,還怯怯地往柳曼的臉上看了一眼。
「你不會是像那些紈褲子弟一樣,吃飽了撐得沒事干,特意拿我們來尋開心吧。」柳曼對著黑衣男子上下仔細地打量著,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有股吊兒郎當的意味,有些跟匪首沾不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