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相爺」進來之人看穿著倒也較為體面,像是管家一類的人。他似乎沒有想到坐在廳中的會是二皇子,看到那道淡漠冷然的白色身影,他明顯一愣,站在門外便不再往前走了。
秦德紹看到他匆匆而來的模樣,眉頭略微一皺,出聲訓斥道︰「王管事,你這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你在府里也算是老人了,什麼時候行事也像那些小子一樣一驚一乍了。你沒看到二皇子正在府中做客嗎?如此行事,豈不要叫二皇子笑話。」
對著王管事使了個眼色,他對其揮了揮手道,「有什麼事待會再說,二皇子難得來一趟,怎麼著我也要陪二皇子坐坐。」
王管事是府里的老人,若不是事情緊急,想必也不會這般模樣。只是還未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必不會當著二皇子的面問的,萬一是不能讓他知道的事情呢?而此刻他正在想辦法拉攏二皇子,此刻他並未離開,又豈能棄他而去處理府中之事?
這麼著說,表面客套了,實際上只要有點眼色的人都知道不應該再坐下去了,更何況二皇子本就打算離去。
「老奴該死,老奴給二皇子請安。」王管事就在門外向著神色淡然的白衣男子磕了一個頭,說畢真的就听話地要後退。
「不必了,」二皇子果然站起身來,「既然秦相有事,本宮便不再相擾了。只是,」
秦德紹連忙站起身來相送,白衣男子面向他淡淡地道︰「本宮回來後見母後似乎有些情緒不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操心本宮和皇兄二人的婚事所至。本宮想著母後平日是最喜二位相府千金的,便想著把她們二位一並請去宮中走走,與母後聊聊天,讓她舒緩舒緩,也勸她別再那麼操勞。」
門外剛剛站起的王管事听聞白衣男子的話,腳下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跟頭。看著自家老爺似乎要點頭應允,只急得滿頭大汗,欲要用眼神提醒自家老爺,秦德紹卻並未看向他。
「二皇子有這片孝心,實是令老臣替皇後感到高興。」秦德紹略一沉吟後,捋了捋下巴上微微花白的胡須,點頭道,「既是如此,便讓她們……」
「三皇子到」秦德紹的話還未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一道唱喏聲和數道漸近的腳步聲。他心里暗自詫異,卻也只得與二皇子打了聲招呼,起身走向門外相迎。
「老爺,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王管事見狀,也顧不得許多,趕忙湊到他身旁,趁三皇子還未走過來,快速地把末同回來報告的消息說出來,「二小姐在去福音寺燒香的途中被一群劫匪劫了去,現在情形不明。」
「什麼?」秦德紹一只腳剛剛跨出門檻,听得王管事的話心頭一顫,差點叫出聲來。
二小姐秦可雲乖巧懂事,從小便得他喜愛,是所有孩子中最得寵的一位。听到她被歹人擄劫了去,他如何能不擔心。何況,剛才二皇子還說要把她帶進宮去,他要如何向二皇子交待,才能悄無聲息地不讓他知道雲兒被擄一事。
可是,一身絳色錦服的三皇子已然走了過來,讓他連交待王管事一聲都來不及。
「二皇子和三皇子齊齊蒞臨老臣府中,真是令敝舍蓬蓽增輝啊。」看到已然走到了面前的三皇子,秦德紹來不及多想,慌忙抬起另一條腿,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向著過來的錦衣男子躬身行禮。
三皇子同樣生得極為俊美,與二皇子卻只有一二分相像。與二皇子刀削斧刻般的立體五官不同,他的五官瘦削中夾著幾分柔美,卻又與女子的陰柔之美絕然不同。看上一眼,只會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卻絕不會去懷疑他的性別。
二皇子生得一雙深邃墨黑的丹鳳美眸,他卻生了一雙稍顯狹長的桃花眼,看著人時,眼角微微上彎,眼中略含笑意,讓不認識他的人很快便能對他生出好感。
就像此刻,他明明看到了秦德紹的眼中一閃而逝的憎惡,也看到了站在屋中的白衣男子,卻仿佛什麼也沒看到,唇角翹起,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秦相真是太會說話了。」
爾後他才看向屋內,像是剛剛發現屋中之人,極為親熱地笑著道︰「二皇兄也在這兒啊。听說相府二千金溫柔賢淑,又承襲了秦相與夫人二人的長相,生得極為美貌動人,皇兄可真是艷福不淺啊。皇兄前來拜會未來的岳丈,怎的也不邀皇弟一聲,我也好跟著討一杯酒喝啊。」
幾句話說得輕松隨意,就像是普通兄弟間的打趣之話,三皇子臉上的笑容更是自始至終都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顯得虛偽,少一分則顯得不夠誠心。
面對三皇子的笑容,二皇子並未開口,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倒是他身旁著青衣侍衛服飾的青年,低聲地對他道了一句︰「他來此會為了何事?要不要屬下再調些人來?」
「不必。」白衣男子神色未變,靜靜地立著,「在此處,自有秦相會保證本宮的安全。」
「來人啊,給二位皇子上茶。」秦德紹一邊把三皇子讓進屋里,一邊吩咐下人,轉身之際匆匆地對王管事交待了一聲,「你快派府里的兵丁四處去尋,記住,萬不可讓別人知道此事。」
一個還未出閣的姑娘家,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即使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對于聲譽也是有極大影響的。若是踫上肚量小些的夫家,怕是連訂下的親都要退下。而她將來要嫁的更是皇子,她的名聲更是關系到皇家的聲譽,若萬一發生個什麼意外,怕是……
若在以前,他或許不會擔心。但是此刻不同,他已然與皇後和大皇子商議好,暫時拉攏二皇子,而自己的女兒更是對二皇子傾慕非常,已經到了非君不嫁相思成疾的地步。
因為寵愛女兒,起先他是完全不贊成女兒嫁給完全不對盤的二皇子的。可是又因為愛女兒,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日漸消瘦香消玉隕。多番掙扎之後,他才不得不作出一個艱難的抉擇,求皇上賜婚,讓二女兒嫁給二皇子。一方面滿足她的心願,另一方面達到他與皇後母子的政治目的。
事已至此,他又如何能看著自己籌劃好的事情功虧一簣?
不料,三皇子的一句話,卻讓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差點吐出血來。
「喝茶就不必了,本宮還有事要忙,即刻便要離開。」三皇子並未落坐,看了一眼二皇子,直接對著秦德紹道,「本宮剛剛在城中差點讓一慌亂駕著馬車的丫環給撞了,叫侍衛們攔下一問,竟得知她是相府二小姐的貼身丫環名叫茵兒的。」
秦德紹身子猛然一顫,白衣男子也緩緩地把目光投向說得雲淡風輕的三皇子。
「茵兒?不知三皇子可知是發生了什麼事,至她一個丫環駕著馬車在城中亂闖?」秦德紹強作鎮靜,緊緊地看著三皇子。
但願那丫頭一急之下還能記得自家小姐的名聲,沒有把雲兒的事情告訴這位三皇子,否則憑著他的脾性,只會落井下石,那雲兒的婚事,怕就泡湯了。
「具體發生了何事,本宮倒未來得及問。」三皇子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完,看到秦德紹松了一口氣,悄然地勾了勾唇角,轉而看向似乎事不關己的二皇子,「只是听她求本宮派人去救二小姐,說是二小姐讓匪人擄了去。本宮不敢怠慢,立馬派了身邊的一隊人馬隨她到城外去追捕,因著怕二小姐的名聲受損,不好報知官府,只得親來相府一趟,讓相府速多派些人手去救二小姐。若是時間長了,只怕……」
一個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被強人擄了去,這後果是什麼,恐怕每個人都知道。
白衣男子眉頭微微地動了動,眼神閃了閃,才淡淡地看向秦德紹。
「怎麼會發生此等事?」秦德紹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帶著些古桐色的面容微微地泛著一絲慘白。
他擔心的事還是來了。茵兒那丫頭可真是蠢笨,縱然是向城中的官員求救,也不能把實情告知這個看似笑容可掬實則心腸歹毒的三皇子啊。憑著自己的地位,要讓那些官員听命于自己不到處亂說,還是能做到的,可是這個三皇子,心智計謀與野心都極高,與自己從來不是一條線的。
憑著他的心計與智謀,他又豈能不知自己求皇上把雲兒指給二皇子所謀的是什麼?如今這麼大一個把柄落在他手里,他豈能不好好利用。他故意當著二皇子的面把此事說出來,其心思,自己又怎麼會猜不到。
「消息已經帶給了秦相,本宮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三皇子狀似松了一口氣的模樣,說完又看向白衣男子,「二皇兄,想必你與秦相還有事談,皇弟就先行離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隨行的侍衛揮了揮手,準備離開。
「三皇子請等一下,」秦德紹走上前去,對著三皇子深深地鞠了一躬,「小女突遭那匪人所劫,雖非本人意願,卻也于名聲不好。老臣知道二位皇子知書明禮,定然明白其中緣由。可眾口悠悠,說什麼的都有,保不齊便有那迂腐之人听到消息拿著這個大做文章的。畢竟皇上已為小女指婚給了二皇子,到時候若是連皇家的體面也要受到影響,那便是老臣父女的罪過了。三皇子今日的恩情,實是令老臣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