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講完已是日落黃昏漫天柔霞,只見連月淡淡一笑︰「又用你的小伎倆來搏我同情,不過卻當真受用。我連月說到做到,這一世只要我喘得一口氣,就必會護你這個妹妹到最後一刻。」
茶夜听的一愣,自己當真無半點耍小聰明的時候,反倒被連月這個猴精兒的家伙曲解至此,呵呵一笑便算揭過。
晚霞就像一層又一層艷麗卻並不妖嬈的輕紗鋪散在天際,這時正是晚飯時刻,山莊人員走動最少之時,趁著這個機會,便溜著小道向自己的小院回去。
豈料剛剛走到後門口子,便迎頭遇上幾個侍衛齊齊將他們二人攔下。
「茶夜姑娘,連月公子,撫墨軒召見。」
連月與茶夜二人一驚,下午在撫墨軒所遇之事還未平靜,即墨裳動作再是迅速,也不可能這麼風馳電掣吧。
只听那侍衛面色凜然已連讓帶架的逼進過來︰「小世子有請。」
茶夜與連月相視怔在當場,不料那侍衛似乎等的不耐上前推搡了他們一把皺眉道︰「時間耽擱不起,還不快走!」
連月當即以身相護瞪了那侍衛一眼,隨後拉起茶夜的小手,一路返回撫墨軒。
那一刻,讓茶夜想起當年黑胖幾次捉弄連月受罰之時,一人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身上的情景。
茶夜卻突然發現自己著實應該多少習一些功夫,不然再遇上今日這等事件,也不至于被鞭打的如此實在,眼下又被人這般不屑的推搡,至少能躲上一躲,不至于如此如揚風拂柳狼狽不堪。
只是連月另一只掩在袖內的手,緊緊的攥握成拳,她卻不能知曉。
茶夜望了望天邊最後的一絲暈染金霞,暗中感謝上蒼能讓黑胖月兌離這個必死之局。看著前方侍衛拎著的小包裹,茶夜心中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那包裹正是她用來裝當年的暖手爐的包裹,她此番兜兜轉轉卻沒想到正中紅心,入到小世子院中。
天人吉命,老道誠不欺我。
只是一入到撫墨軒,她與連月便被分開帶往兩處,她被人帶入撫墨軒深院處一處居所獨院。只是那時的她還尚不能知曉,這一日,竟是前前後後與兩個對她關懷相護的人分別。當時所以為的不過是前後分開半刻而已,豈料卻足足隔了那麼遠。
當時天色已暗,連月站在回廊的另一頭,並不清楚小世子乃是茶夜當年的恩人,只恐她一人前去會害怕,微笑著給她勇氣與力量︰「小夜子,有大哥在,不會有事。」
茶夜重重的點了頭,心頭卻在想著那個偷賣身契的計劃就此可以揭過了,遠在她能力範圍之外不可改變的事情,能旁觀就且旁觀最好。雖說此時一句︰能死道友,那麼最好不要死貧道。這話有些殘酷過分,但要讓她和她重要的人已經安全的情況下,再去涉足險境,她萬沒有那個勇氣。
茶夜懷揣著那個小爐有些擔憂的站在屋內,小心的抬頭望著那自進門起便如面癱一般的冰人。
小世子即墨溪。
「把袖子捋起來。」
摒退了眾下人跟隨之後,即墨溪面容溫和了些許,卻還是透著徹骨的寒意,沉聲喝令。
茶夜一怔,乖乖,小世子,您是小世子嘛?
您雖氣質非凡似是謫仙下凡,也不能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如此冰冷啊!
更重要的是,捋袖子,想干嘛?孌童?天吶!可您也不過才剛剛十四而已,這癖好養成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茶夜驚了一下之後,乖乖的用左手勉強能動的兩個手指將右手的袖子捋了起來,只是才剛剛捋到一半,即墨溪便蹙了眉︰「另一只。」
茶夜不明所以,想著自己這殘疾之身怕是剛剛被譚淨明給探出來告知于即墨溪了,事以至此也是件好事,起碼不必去做活祭,于是大大方方的將左臂的衣袖給撩了起來。
一截截細如竹筷的木節顯露了出來,做工極為精巧,每截不過方寸長短,首尾由錦線緊密綁連,可彎成曲線,可筆直如桿。這精巧的輔助器械,讓即墨溪眼前一亮,卻只頓了一瞬,便深望向茶夜墨黑的手臂。
屋內安靜的過了分,連茶夜都被盯的起雞皮疙瘩了,即墨溪終于眼神錯開,伸手撫向了那手背上半截潔白如玉的藕臂。
一條條紅痕交錯,猙獰紅腫,隱隱有瘀血的跡象,他眉心蹙起嘆了口氣︰「她小小年紀,心腸確實有些硬了,你可記恨?」
經即墨溪這一撫,宛如鵝毛掃膚般讓她渾身打了個大大戰栗,哆嗦道︰「二爺說的這是哪里話,茶夜怎會記恨?您是我的恩人,茶夜此生都要報答您,感恩還來不及。裳小姐只是年少心性,我懂得。」
即墨溪一怔,將茶夜的衣袖放回轉身去櫃中翻找出藥瓶來︰「此生都要報答?那茶夜你可要說到做到。」即墨溪面無表情眼眸微垂,沒想到自己那狂妄的小妹今日倒為他做了件好事了。
茶夜伸手接過那藥瓶,剛剛打開便听即墨溪說道︰「酌量便可。」
茶夜點頭,隨後徑自走到鏡前先對著脖子上起了藥,卻呲牙咧嘴的跳腳起來大呼道︰「這是什麼東西,蟄死人哪!」
即墨溪見狀突如風至一般瞬間抓住茶夜欲要捂上脖頸的手,另一手飛速的奪過藥瓶︰「萬不能用手觸!會留疤的!」
茶夜立即跳開難忍的打著寒顫,乖乖,這藥膏,簡直堪比現代的酒精哪!
我不過是被鞭子抽出了血道子,又不是刀割,這也能留疤?
可即墨溪的話她可不敢不听,這個時代的醫療是很崩潰的,而且那即墨裳的鞭子肯定不可能日日清洗常常消毒,沒準曾經都抽打過什麼家畜野獸甚至不明惡心事物……
茶夜又是一哆嗦,大張著雙目堅定的點頭︰「我忍!」
即墨溪看著她一听留疤便一百八十度大轉的樣子,容貌可愛卻偏偏左臉頂著道鞭痕,著實滑稽,不由的笑將起來︰「看你毛手毛腳,過來我給你上藥。」
茶夜心中一暖,不由的想起當年那探出車簾的手,恩人就是恩人,心腸當真是好極。只是這同一個爹生的三個娃,差別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她怎生受得起?于是忙拒絕︰「二爺,這可使不得,讓其他丫頭幫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