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密雨,踫撞,脖頸的窒息。隱約听到遠方似乎傳來篤篤的馬蹄之聲,她卻周身無法動彈半分,唯一能做的就是與脖頸的紅綢做生死搏斗。那女人在頭頂上空瘋癲的笑著︰「我定會好好的對你,一片一片的削掉你的每一寸皮肉,你這張臉,根本不配留在這個世上!我等著看即墨嘯月復背受敵走投無路,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與我做對敢收留那女人的孩子,全都別想有好下場!」
茶夜口中發不出半點聲音,兩眼發黑竭力張大眼楮,卻什麼也瞧不見。
這是夢,一定是一場噩夢。
終于,她撞在了一支粗壯的樹干上,後心劇痛氣血翻涌,然而喉嚨被勒竟連血都吐不出,巨大的窒息感讓她覺得自己就要死去,一絲血漬擠出喉嚨溢出嘴角。四肢再也沒有半分力氣,手指卻堅持在脖子處撐著讓自己不能斷了生機,被紅綢擠在那里,沒力氣抽出,也沒力氣再掙扎下去……
四周皆靜了下來,只有劇烈的心跳聲,呯呯的每一下都重重的捶打著她的胸肺,卻極慢。在窒悶漆黑的世界里發出巨大的回響聲,幾欲沖出胸口。此時唯一能分辯得出的,只剩下心跳之聲,還有那一點模糊的意識……
馬蹄,馬蹄聲……
馬蹄聲似乎越來越近了些,伴著車板的撞擊聲,這應該是一輛在雨夜飛馳的馬車。
嗖的一道白光,將她漆黑的視覺刺激到,緊接著便是刺啦一聲布裂之響,茶夜當即感覺到脖頸一松,大量的氧氣瞬間如海浪一般沖進她的肺部。從高空墜下的瞬間,她感覺到胸口被這氣流沖的幾乎要裂開,突然恢復的視覺竟仿佛出現了幻覺一般,她裹纏在紅綢之中無法施展輕功,剎那之間竟看到自己身周的雨水逆向倒流向天空!
一個震驚之下,整個人落入一個結實的胸膛里,那人語聲肅厲︰「得罪。」
然後是劈劈啪啪的打斗之聲與女子的辱罵,茶夜整個人一松下氣當即血液逆流,一口黑血吐出,昏厥之前隱約听到有男子的聲音︰「中原之地竟容你在此作惡?」
「我當是誰,竟是吃皇糧的褚家?三分顏色竟開起染房,連我的事都敢攔了?」女子說完這話卻突然痛叫一聲︰「卑鄙!來日方長,我有仇必報!今日結仇,來日你們別後悔!」
一片漆黑之中,茶夜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人抬起放下,再抬起再放下,反復數次明明有感覺,卻半分力氣也無。即便是用盡了力氣與意識,也無法睜開眼楮,也什麼都听不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感覺一股清涼穿喉而過,清香沁入肺腑,又麻又癢還有淡淡的痛。片刻後覺得舒暢了許多,又有一股溫熱再次入喉,濃重的香氣刺入心肺,極麻極癢極痛。
如此又是反復數次,耳邊漸漸听到一些腳步聲與竊竊私語之聲,茶夜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唇跡感覺到湯匙灌下那冰涼與溫熱的液體,茶夜知道,她還活著。
此時什麼也不想了,脊背的冷汗不知是因為體虛還是因為後怕,冷汗涔涔透了薄薄的衣衫,涼意剛剛襲來,便有人為她換了一套新的里衣,小心翼翼的把她放躺掖好被角。
什麼事情都被她拋到腦子後面了,從鬼門關過來的人,還有什麼能放在首位?
平生從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即便是從尸洞里爬出來時也沒有讓她覺得,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撐著力氣狠狠咬了下唇,意識總算被激的更加清明幾分,她勉力抬起了眼皮看見一個梳著丫鬟髻的俏生面龐一臉驚喜的大聲叫道︰「她醒了,她醒了!」
人影晃動間,她被人架住撐坐起來,全身的骨架都像被拆散了一般,而刺目的光線讓她無法立即適應,半眯著雙目兩行淚便淌了下來。
「這……這是哪里?」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竟如此嘶啞,茶夜一愣,看著床前圍著七八個丫鬟,個個年輕貌美,滿目都是喜色的望著她。這時從門外款步走來一位長須中年男子,頭戴書生帽挎著醫包微笑的走了過來︰「這是褚家,姑娘真是命大,老夫總算沒有負大公子所望,把你給拉回來了。」
丫鬟們立即讓開一條道兒來,極守規矩的只看不語,個個面容含笑甚是友好。茶夜看著那男子過來搭脈便主動撐著力伸手過去,悄眼打量他看著不過剛剛中年,卻自稱老夫,真是有趣。
這是褚家?難不成真的是皇商之首的那個褚家?!
隱隱嗅到屋內有淡淡的植物清香,茶夜透過重重人影,目光瞬時凝滯。
屋外天色大好,四月暖風燻染了整片天地,院內的桃花綻的如火如荼,淺風一吹那花瓣就散了,漫天漫地像是一場巨大的盛雪,襲染天光。一片花瓣被吹帶了起來,悄悄的飄落在桌台上,刺人雙目。
她有一剎那的恍惚,倚著床帳一顆心驟然間便墜到深淵里去,神思飄忽,腦海里只依稀想起那寒夜漫天灑下的花瓣下,英俊神朗的蜜膚少年馬背上蕭索背影……
「姑娘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只是身子依舊需要靜養,切忌萬不能受涼。」
一旁連忙有丫鬟為她搭上絲袍在肩頭,茶夜揚起臉︰「可否允許我見恩人一面?」
「少主已經為姑娘安排好了,等姑娘身子無礙時,若想離去,這里為姑娘準備了一些食物和盤纏,還有……」男人淡淡笑了笑,雙目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茶夜當即了然,心底感激不盡道︰「謝少主的安排,只是這救命之恩,恕我無法就這樣走人。」
文案通關條路,這是她一直被困不能自由的鎖。可是她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了,褚家少主如此機敏良善,救下她不值一文的命惹了那個瘋癲的女人,還為她安排好出路,不求任何回報……
不自禁的想起即墨家又給過她什麼?他們看的根本不是一條人命,而是她‘天人’的身份。就連那個瘋癲的女人,也是因為他人的恩怨才涉及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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