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血花綻放
茶夜這個冷笑話只有她一個人呵呵的干笑,周圍一片死寂,只發現即墨溪凝視著她的眼眸是越來越暗越來越冷,帶著似笑非笑的意味,茶夜不敢再笑了,嘴角干抽著看了他一會,突然開口道︰「世子爺,我現在過的很快活,其實我不在您身邊伺候,您過的也會快活,您是大人物,別再拿我這個小草根拔著玩了。而且我現在混的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事事也懂的分寸,人言道︰忠臣不侍二主,褚少主也沒讓我認他做主子,我茶夜這輩子走到哪兒都只伺候過您一個主子,您放了我,我感激您一輩子。」
她這話一大半是發自內心的,不過倒不是什麼忠心不忠心的問題,她可沒那麼大的奴性喜歡伺候人然而這一番話說出來後,她暫時沒看出來即墨溪有什麼反應,倒是旁邊的褚月淺一直繃著的身子明顯一松。
感覺到脖頸的壓力一弱,即墨溪竟突然別過了頭去,茶夜以為他想明白了看通透了,心里高興不已,暗想著回去一定要讓穆清轉達即墨溪以後一定要捺得住性子才行,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片寂靜之中即墨溪突然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來︰「少跟我提快活不快活,我早說過你死也得死在我身邊,我今天來褚家不過是走個過場讓大家面子上都過得去罷了,你既然這麼不上道,那就別怪我來硬的」說罷便伸手過來擒茶夜,褚月淺本站在一旁久未發言,想著茶夜已經表了態就讓他們兩人自己解決,而且看著即墨溪今天來訪就是要在面子上留個全的,就必定不會撕破臉,豈料才不過幾句話下來即墨溪竟然就發了怒,他當即一步過去站到了茶夜身前
「不就是一個賣身契麼?我褚家給不起麼?」
眼看著即墨溪雙目輕眯了起來,茶夜上前了一步將褚月淺推開,正視向即墨溪︰「那就請世子爺拿出賣身契,十年來我的工錢就免了,就當與我交了十年的食宿費,當年你花了多少銀子,現今按照倍率我一個子兒也不少的給你。」茶夜說完這話心里很是得意,不自然的眼角都帶起笑意來,即墨溪,您吞了我的賣身契,有種就掀來衣服讓大家看看你那不尋常的肚皮?
茶夜一口一個‘世子爺’,如此疏離的稱呼讓褚月淺心里很舒服,包括在棚外的海棠也是一臉得意,時而睨向一旁的譚淨明也是滿眼挑釁,譚清明只是冷哼,根本不屑與她這個小女子計較。狡猾如即墨溪怎會不知茶夜打的什麼算盤,當即雙目一絲陰戾浮上來,茶夜頓時喉嚨如被一雙利鉗生生扼住
她半點聲音也發不出,甚至連面部表情都不能自由控制,依舊端的是洋洋得意之色,就連在她身邊的褚月淺也未察覺出一絲半點,而茶夜卻知道自己這樣是有多詭異她知道即墨溪不會殺了她,只是要讓她軟下來讓她害怕罷了,因為那鉗著她喉嚨的力量松一下緊一下,讓她簡直像要快死一般卻怎麼也死不了
如此被人控制到這般地步,茶夜心神皆覺受辱,隨著那一松一緊的力量越發頻繁像是在玩耍一般,她一股壓抑不下的怒火噌的一下就沖上了腦門
嘩
「啊」
喉間驟然失去了被*控感,眾人也向角落的發出尖叫的小攤望去,茶夜撫著胸口睨去,只見那攤販大跌在地上兩腿抽搐,雙目睜的溜圓指著那口鍋哆哆嗦嗦說不出半個字來。
一旁的路人開口︰「瞎喊什麼,光天白日的嚇死人」
攤位上有顧客,那顧客也是急急的站起丟下幾個銅板撒腿就跑,邊跑還邊喊︰「有妖怪啊水爆炸啦」
喊聲剛落,那小販指著的那口鍋 的一聲裂了開來,里面的水早就已經全部噴在外面的地上,鍋裂開時看的便分外清楚,就像是被極快的刀法瞬間劈了幾百下,撲撲的錯位,掉落在地上時已碎片無數,聲音倒是不大,場面卻十分駭人。茶夜被震懾住,只覺心都快停止了跳動,下意識的扶了扶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看向褚與月淺,兩人四目交接皆是一震。
一片駭然之中,馬蹄聲從街上響起,又將眾人的目光引了過去,只見來人策馬揚鞭似有急事,轉眼便行到近前,馬未停,那馬背上的人一個旋身飛躍而下單膝跪在階下厲聲報道︰「世子爺,請您速去府台大人府邸」
茶夜一眼睨去,只見那馬股處印著一個不起眼的駙馬府的印記,心下了然。還未深想就感覺到身旁一道銳利的視線望來,下意識望去,只見即墨溪雙目冷冽狠狠的盯著她︰「府台大人這台子戲,你若是不去親眼看看,就太可惜了」
茶認只裝听不懂,聳了聳肩後回身微笑著對褚月淺道︰「淺,你差不多該服藥了,那地界兒不去也罷,好生休息吧。」
這一聲極是親密,褚月淺溫柔的回以一笑點頭應了︰「你的話,我向來都是听的。」說罷向一臉黑色的即墨溪行了禮數淡淡一笑︰「世子爺好好核算一下到底要多少銀子,我褚家付得起。」
已一腳跨到馬鞍的即墨溪回過頭來冷冷的慢聲道︰「只怕褚少主你付不起。」
「茶夜自然無價,只是當年世子爺也是付了價的,就算我褚家不是以商固本,世子爺也定是不會做出欺行霸市的事情來的,是吧?不少字」
即墨溪仰天大笑︰「那你到時候可不要後悔」
褚月淺回以慍潤一笑︰「自是無悔。」
兩人對招不見刀槍,旁人根本沒資格插嘴,茶夜一心惦記著那邊的情況,對褚月淺擺了擺手後便搶先一步駕馬離去,即墨溪雙目陰戾,不理會譚淨明在他耳際的碎碎念,抬手狠抽馬股,絕塵跟了上去。
踏入解了禁的府邸時,茶夜雖然早就預料到定是滿目蕭條,但還是被震了一下,巡檢司的雷霆之速與狠厲,比傳說中的只過之而無不及。
你永遠無法想象,你腦中早已設定好了最壞的場景是四處都是下人的哭喊之聲,還有一廂一廂被翻的雜亂無章的家什,然後會有砸的撿也撿不起來的家具,破了的門窗,碎了的瓷器……等等等等。
最徹底也不過如此了。
然而當看到大隊大隊的人馬正在往外舀著魚池的水,階邊盡是翻了肚的死魚,魚腥之味沖天,還有被連根拔起的大樹,以及被掀起的石磚……
當你看到這樣的場景時,你會有何反應?
府台大人涉嫌貪污,吞扣軍糧,私自挪用軍餉,于一個時辰之前左右被敲定證據確鑿,抄家。
唯有偏廳還尚未動工,因為巡檢司大人正在那里審著昔日的府台大人趙宏國。就因為他惜字如金不敢多說半個字,以至于身受重刑卻依舊在這里昏昏迷迷的生耗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府邸被折騰成這個樣子。
他不肯說都藏在了哪里,巡檢司的人也不多為難他,只在這偌大的府院里一直挖,想到的看到的地方都挖了,能拆的都拆了,每發現一處私藏污款之地,便在這趙宏國的身上來上一次刑。
入到偏廳,看到的便是趙宏國正在挨著夾棍,連叫喊的力氣都快沒有了,也不敢多說半個字,難得這個貪官還能受得了重刑之苦,茶夜看了一眼心中一驚,還真是小看了這個黑官了。
即墨裳大抵是身份在那里擺著,雖然也是牽扯人之一,但只要這個趙宏國沒有咬出她來,她就永遠都只是個嫌疑身份,哪怕巡檢司再是心里清楚,沒有人證物證,也是拿她不能如何,即墨裳此時坐在下首,被這趙宏國的樣子早就嚇的失了心神,雙目呆滯的盯著地板一語不發。她對面坐著的,是微垂著首顫抖不已的秋寒。
即墨溪當即怒極,卻不能如何,只得向高高在上的巡檢司行了官禮,而後借口帶小妹去偏室壓壓驚,巡檢司倒是客氣,拱了拱手便著人請他們二人去了偏室,即墨溪當即面有不悅卻沒說什麼,說請他們去,其實誰也看得出來,監視罷了。譚淨明不放心,想與那巡檢司攀攀關系,奈何對方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他吃了閉門羹,茶夜見他生生咽下這口氣,最終拂袖而去。
因為此事海棠有檢舉的功勞,因此巡檢司對茶夜倒是很客氣,閑話了幾句後笑道︰「听說過些天褚少主便該例行巡察了,茶夜姑娘最近應該是貴人事忙,怎麼有空過來瞧這血腥的場面了。」
茶夜看了一眼秋寒,坦言道︰「不瞞大人,秋寒姑娘是風月館的人,我與姬老板小有交情,她放心不下秋寒,著我過來看看。」說罷便看到巡檢司眼神中的一絲銳利一閃而逝,心下當即一層冷汗,暗道幸好自己坦白先說了出來,這巡檢司如此厲害,這些人脈關系根本就逃不過他的掌握,如不坦白,真不知自己會不會被反噬。
巡檢司大人高深的點了點頭,許久後哦了一聲,而後雙目閃著精光高坐在上俯來笑看向茶夜︰「我對這趙宏國實在是招數使盡了,姑娘是個高人,定是有備而來,不如你來審審試試?」
茶夜倒吸一口氣,她從未與官家打過任何交道,听到這話更是心驚膽戰惶恐不已,不由的覺得這巡檢司仿佛對她從中做過的手腳一清二楚似的,忙行禮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無知婦嬬,更何況這是官家之事,民女……」
「那就不審,」巡檢司大人又笑,竟站起身來向殿後走去︰「在這屋里實在悶的緊,活動活動看看後院那些人有沒有偷懶,秋寒跟著過來吧,我有話要問問你。」說罷向兩側一掃,巡檢司的官兵便立即紛紛跟著退了出去,秋寒更是不敢落後,臨走前回頭深深的看了茶夜一眼,目中甚是擔憂,最終還是趕緊跟了上去。
頓時間,這偏殿便只剩下昏迷幾近不醒人事的趙宏國與她了。
趙宏國早已是奄奄一息,身上的囚衣早已被染成了血衣糊在身上,扒在地上氣若游絲卻喘息急促,難為他一把年紀受這般重的刑罰,巡檢司真是半點情面也沒留的。然而正是因為眼下這般慘烈,也間接說明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趙宏國很明顯是侯爺的黨羽了,府台這個位置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趙宏國雖然身犯重罪,可卻沒有半點通融輕判,已是很不給侯爺的面子了。甚至可以說,巡檢司這般抄家的手法,簡直就是在下侯爺的面子若是這樣,那皇帝便是已察覺出邊疆戰事有異,拿這次這件事情給侯爺敲個響了。
茶夜沒想到會是這麼大的影響,在這一時間,她想的竟不是巡檢司到底是想要什麼結果,也不是如何去審趙宏國,更不是偏廳里的即墨溪幾人。
她突然間發覺自己腳下的路早就與以前截然不同了,之前種種艱難讓她如偷生一般,而現在,她突然間感覺,她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向一個深渦。向來敏感如她,只與這巡檢司短短幾句話的交鋒,便已讓她嗅到了前方的巨大力量。她目前尚且只在最外沿,便已深深的感受到不是所有她制造出來的局,都可以讓她全局掌控的,就更不要說再往深處走下去了。
她無家勢無財勢甚至僅有的聲勢也全都是負面的,她搏不搏的起,這是多麼明顯的事情。
可現在的情況也無不在提醒著她,她是絕對沒有退路可走的。
既然如此,那就賭吧
她第一次對政治官僚有了新一層的理解,原來政治不單單是要搏,還要賭。是誰說過,人生就是一場豪賭來著?
她索性光禿禿的來到這個世上,無所依傍,搏不起,既然有賭的機會,那就壓吧。
看著一地猙獰的血跡,茶夜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看來無論是怎樣的人,哪怕行善若水,哪怕惡貫滿盈,骨子里都是一樣的。
那踏過的血跡像一朵朵灩艷的花一般漸漸綻放開來,甚是艷麗,卻血腥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