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暴斃
——
蟠龍誥旗在冬日昏暗的陽光下高高豎起，並沒有因為無風不鼓而少了半點氣勢，綿長的儀隊整齊肅列在草原上，遠遠看去像一條長龍，欲要飛天。
茶夜騎在馬背上，不同于來時悠哉的享受在馬車里，簡單的吊了個馬尾，如墨般飄絲，更顯皮膚勝雪。
抬眼望去，不遠處便是赤水河的分支，遠遠的看去一層冰霜凝結在那里，更顯冬日的淒愴。再有一個月便要過新年，遠處依稀可見一些部族的村民已經揚起紅幟幡條，花花綠綠一片喜意。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號鼓擊響。
即墨溪打馬到茶夜身側，看著遠方，微微向茶夜這邊彎了彎身子︰「你似乎對我有氣？我哪里惹得茶夜姑娘不高興了麼？」
茶夜假笑︰「哪有的事，您哪里惹得我不高興？真正不高興的人怕是正在後面拿眼神剜你，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呢」
即墨溪瞟她一眼︰「那個女人不提也罷，從此她與即墨家再無瓜葛。」
茶夜冷笑，沖他眨了眨眼︰「世子爺，你是拿我當傻子麼？與即墨裳月兌離關系，也就只有即墨裳那種腦子的人才會相信。」見即墨溪面容一僵，茶夜勒了勒韁繩，認認真真的看進即墨溪的眼底︰「你拿一個沒有即墨家身份的女人送贈給百里賦，好拆掉百里賦的招，你說他該有多恨你？這下可好，本來一個大好的人質，就被你借機抹殺掉了，即墨裳與百里賦成了親之後，這一對夫婦倒是般配了。」
「哦？此話怎講？」即墨溪問得淡定，茶夜回答的更加淡定︰「兩人一個比一個更恨你啊多少也算是有共同的仇人了，這還不配？」
此話引來即墨溪自嘲一笑，而後看了看四周，卻唯獨不去回頭看跟在後方送行隊伍中的百里賦，就好像真的怕了那可怕的目光一般，「百里賦若是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與你的交易肯定不會是讓我離開草原，而是千方百計的讓你想辦法把我扣在草原了，呃，就是不知道，若是那樣的話，你會不會對我用美人計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向茶夜眨眼一笑。
那一眨，茶夜竟心神一動，但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卻不自然的錯過了頭去，而後立即為自己這樣的反映而心生懊惱，語含譏諷的說道︰「原來世子爺喜歡美人計，那回到炎京後我可要向明月討幾個清倌好生養著，將來以作備用啊」
此話一落，號聲立起，即墨溪還未來得及接話，打在前方的儀隊便已經開拔，這次回程破天茺的竟有回頭錢，因著即墨裳在此地出了事，先是遇襲，後是定婚的，再加上茶夜間接的揭出了神器之事，雖然神女死去，但至少神器的事情被揭了出來，總算是突厥王欠茶夜的人情，至于神女之事如何善後，究竟是發怒還是怎的，那都是即墨裳的事情了，就算即墨溪與即墨裳及時月兌離了關系，才免去突厥王與即墨家翻臉的可能，但這也只是暫時的，這件事情突厥王只能吃啞巴虧，畢竟即墨溪要與即墨裳月兌離關系，是早就傳開的事情，並不能算是為了免受牽連才出此下策。
不過即墨裳今後的日子，大概會非常忙吧，忙得不會有機會再來騷擾她了。
而且即墨裳只要再對她有半點的不敬，都會全部反噬到即墨裳自己的身上。想起這件事情，茶夜心里對靈蛇聖姑有了幾分的感謝，離開炎京之前，靈蛇聖姑送了幾個丸子給她，其中便有這個蠱，這個蠱的名字非常的諷刺——奴蠱。
被施蠱的人，終生都不得不效忠于施蠱的人，一旦有半點忤逆不軌之心，便全部反噬回去，而若是有殺念，並且真的動手傷自己的‘主人’，甚至會十倍返還。
馬兒起步了，即墨溪的聲音再次響起︰「裳兒留在突厥，這對你來說便再無後患了，她與你的仇恨從今以後也只能存留在她的怨念里，再不可能做任何動作了。昨日在大殿，我還以為你會利用神女的血，把裳兒殺死。我，錯怪你了。」
茶夜沒有想到即墨溪竟會真的提起這件事情，並且這般坦誠的向她道歉，她側首過去，突然覺得即墨溪的面容有些恍惚起來。
她昨天的確是沒有打算殺死即墨裳，那是因為她需要把即墨裳推到浪尖上去，若是即墨裳死了，那麼突厥損失了神女的事情，必定會扯到她的身上，她再想安安全全的月兌離此事離開突厥，就不會這麼容易了，而且一旦那樣做的話，從昨天百里賦的反映來看，百里賦必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從中作梗，把她強留在突厥。
再者，即墨裳體內有蠱，死與不死也沒什麼分別了。
然而即墨溪這歉意的話里，又有另一層隱含的意義，他仍舊是關心著即墨裳的。
一切又都換成了一個冷笑︰「世子爺誤解我，也不是第一次，而且，就只拿眼前來說，你似乎錯怪我的不只一件。」她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茫茫草原處，幾騎疾馳如電向這邊而來的人影，面上含笑。
即墨溪也听到了動靜，向那邊望去，那幾騎還很遠，目前也只是看得到而已，遠遠的瞧不出衣著，他突然有種怪異的感覺，目光盯著那幾個人影，回著茶夜的話︰「我先前還以為你不想和我一起離開突厥了，這也是我錯怪你了，是我不對。」他說著，心里也真的為此而內疚，一直自以為自己是真的相信茶夜，卻不料還是懷疑茶夜，直到現在兩人並行一起離開這片地方，他才真的信了，他想了一夜，經過這幾日的事情，看似麻煩，實則卻拉近了他與茶夜之間的距離，若能這樣繼續走下去……
「你妹妹使盡渾身解數讓我離開你的身邊，甚至不惜殺死神女，甚至不惜讓我去當那個神女，我怎麼會如她所願？」茶夜眯起眼來，那幾個人影已經越來越近，隱約瞧得見是兩個突厥蠻兵，似乎正是前天送褚月淺的隊伍。
「但是世子爺」茶夜突然拔高了聲調，看著即墨溪一怔後轉過來的面容，她的笑意輕輕︰「不如趁這短暫的時光，我來說說我的計劃給你听，這幾日您猜來猜去想必很苦惱，不過您很快就會解惑的。」
「我當然從來沒想過和您一起回炎京，我也根本不可能和您一起回炎京。」冬日之下，茶夜明眸笑如彎刀，以最柔軟的溫柔劃上即墨溪的心中︰「因為只有我一個人回炎京而已，而您，要留在突厥。」
即墨溪的雙目瞬間一縮，而後急聲道︰「你什麼意思？」
「你很快就會不得不重回突厥王庭，」茶夜指了指那兩個策馬而來的突厥蠻兵︰「看見沒有，他們會告知我們耶摩呈已死，在您的三百精衛的特殊‘保護’之下，死了。我們來猜猜後面這些突厥部族各大族長和勇士會有什麼反應——」茶夜回頭又向後方一指︰「好家伙這麼多蠻兵啊」
茶夜像是大吃一驚一般，甚至還抖了抖肩膀︰「他們肯定會留你了，但世子爺你肯定是不會從的，但你不從也不行啊對方這麼大的陣仗您肯定也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早就準備好的你就算把你世子的身份即墨家的身份再加上你老子即墨嘯的身份全部擺出來又能有什麼用你總不能就地打起來且不說你贏不贏得了單是現在和突厥王翻臉你也擔不起這個後果啊即墨家現在箭在弦上沒了突厥王這把好弓可怎麼稱王稱霸？」
這一連串的說出來，虧得茶夜連氣都沒怎麼喘，如此玩笑一般的話剛剛落定，即墨溪的臉色早已陰沉，只听馬蹄急響，那兩個蠻兵恰時恰點的奔到了軍前，飛身撲撲兩聲跪倒在地大聲報喝︰「耶摩呈大人在赤水河暴斃」
未等即墨溪有所反映，茶夜已經一臉驚恐的打馬前去急問︰「瞎說什麼？耶摩呈大人走的時候好好的，那麼健碩怎麼可能暴斃」那士兵滿面風塵顯然是趕了一夜的路程，沉痛道︰「姑娘說的是耶摩呈大人身體康健，竟然會暴斃，我們也不敢相信」
他的目光望向即墨溪的時候盡是道不盡的怨恨，茶夜觸見都是一抖，心道即墨溪這回可真有的忙了，見這士兵這樣憤恨，茶夜倒蹙了眉連忙為自己先開月兌︰「天地可鑒，我雖與耶摩呈大人前日里鬧了些爭議，但在下听到這個消息，心里還是很不是滋味，其實一切都只是一個猜測，未必就是真的，看著耶摩呈大人並不像是那種會以死謝天下的人，難道他的死不是意外麼？」
「意外？哼」士兵呼啦一聲站起，目光快要噴出火來，雙拳攥的死緊，那架勢看來如果不是礙于兩國友好，他非要與即墨溪拼個你死我活不可，他沖著後方如潮一般涌來的突厥蠻兵吼道︰「將兒們耶摩呈大人未定罪名便身遭不測橫死荒野，隸屬即墨小世子麾下的墨家軍三百精衛如此‘保護’，該不該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