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氣也不敢出,只盯著那明晃晃的大刀,喉嚨像是被掐扼住,半點聲音也無法發出。而她心中卻是清明無比,這時的她雖然只是孩童之身,但以這些人的警戒度來看,絕對非普通人物。若是自己有半點反常,必遭禍端。
待那男子瞧見竟是一個三歲的孩童之後,眉間一蹙猶疑了一瞬,站立了幾秒後收刀還鞘,一個字未語便又轉頭回去了。人們紛紛向他投去探問的目光,那男子只是冷聲︰「林中的小動物罷了,大家抓緊時間休息,天亮了便要趕路。」
孩子徹底呆愕住,猜不出那男子是個什麼意思,然而那男子坐回原處之後,微不可察的向她這個方向輕輕點了點頭。
孩子又是一愣︰什麼意思?是指我可以在此留到天亮他們離開嗎?也對,林中凶險異常,我這個孩童之身,怕也會讓他們起疑吧。
就在這時,男子身旁的車輦被挑起車簾,一只白白的小手在車窗內輕輕動了動,男子立即起身極為恭敬的走上前去,垂首說了幾句什麼,那車簾便落下。不消一會兒,車簾再次挑開,一個小布包裹遞給了那男子,男子微笑著點了點頭,接過包裹便大步的向她走來。
男子面容平靜,一個三歲女童在他眼中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將包裹放在她身前後便又回到原處,卻不再是閉目養神,而是時不時的打量著四周又時而望著她所在的方向,儼然並非完全放松。
孩子心中有些激動,緩緩上前將包裹撿起,打開來看果然是些干糧,甚至還有一個暖手的小爐,心中 時溢起濃濃的暖意。感激的抱著包裹對著男子的方向用力的點了點頭,後而拿著干糧小口小口的吃起來。
天將亮的時候,前面那些人整裝起身,孩子在不大的動靜之中悠悠醒來,靠著樹干看著那車隊徐徐前行。待已快要瞧看不見之時,孩子站起身來用妝刀削了根粗壯的樹枝臨時做了個拐杖,將暖手小爐收好背起小包裹遠遠的跟在那車隊之後。
林中漸漸卻起了霧,地上的泥漿裹纏在她的腳處,走的是越發艱難。她感到身體有些發沉腳步沉重卻虛浮,連忙停下探手試了試額際……
天吶,真的發燒了……
而再抬頭看天,密密的樹干登時天旋地轉,四周鳥啼之聲響在耳際只覺尖銳刺耳,小小的身子開始搖晃起來。
就在這時,她強撐著雙眼勉強睜開一條縫隙,隱隱看到前方有兩個人影正在交談向這邊走來,孩子身形劇烈一晃,撲 一聲栽倒在地。
渾身濕熱酸痛,喉嚨的干痛刺激的她醒轉過來,本能之下便要抬手找水杯,卻被抬不起的左臂刺激回到現實,一片吵鬧聲中,她下意識僵住乖乖躺著,听著那一男一女的爭執。
眯著眼楮從縫隙中看到一個衣著補丁的中年男人壓著怒火擰著眉對著一個垂首低泣的婦女低吼著︰「你真是想孩子想瘋了,這只是個丫頭,養大了也是白給人家養的,留著干什麼!」
那婦人推開男人指指戳戳的手,泣聲道︰「那又怎麼樣?這孩子長的標致,將來定不會差到哪里去,嫁個好人家,咱們日子也會好過些……」
「你這個婆娘犯什麼邪癥!就憑咱家這條件,就算這丫頭標致又能有什麼好歸宿?哼,女人就是沒見識,如果她普普通通倒還罷了,要真是個美人,只會給咱倆招來禍事,這孩子的命也不會好!」
婦人一僵,看向了床塌面色開始猶豫,停止了哭泣後仍不甘心的又道︰「那就算能幫幫咱們過活也成,你我膝下無兒無女,將來也好有個送終的……」
「糊涂!」男人一甩袖子憤聲決然道︰「我早就聯系好了,等來年秋收拿兩袋上等白米換個男女圭女圭回來,你就別費這個力氣養這個殘兒了!」
「那她也是條命,你難道把她丟出去不成?」婦人一臉激色,猛的站起護在床塌邊,以身相阻。
男人沉默了片刻,似是實在無法,後而搖頭︰「你說說你,上山撿個柴,竟然撿個孩子回來,你真是吃飽了沒事做!明兒個我去找找老孫頭,給這孩子找個好人家,當個使喚丫頭也比在咱家強。」
「老孫頭?」婦人似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圓睜著雙目逼視男人︰「你找老孫頭?他能給這孩子找個什麼好人家?還不是賣到勾欄去,這一輩子可就是毀個干淨了!」
眼看著這二人也終于討論出了個結果,她慢慢閉上了眼,蹙眉啞著嗓子弱聲道︰「水……」
婦人猛的驚醒,回過頭來撲到床塌,端起一個豁口的破碗將孩子扶坐起,小心翼翼的喂著她︰「乖,來喝水……」
婦人憐惜的喂她喝水,面色復雜猶豫難斷,看著這個嬌小的孩子不禁想到把她交給老孫頭之後該是怎樣的人生,一時兩眼濕濡壓著心中的難忍低聲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姓甚名誰,可知父母住在哪里?」
「我,我叫茶夜。」孩子眨了眨眼,側頭似是思索了一下,後而蹙著眉搖頭︰「我,我不知道父母住在哪里,我怎麼會在你們家里呢?」
婦人一怔,想這孩子莫非是燒到了頭腦,已然不記得自己為何會在山中?而後又想到,一個三歲的稚兒,記性本就不強,住在何處父母是誰,不記得也是正常。忙接口道︰「你在我家門口暈倒了,我瞧見便把你收留下來,現在退了熱,可感覺好些了?」
茶夜撲煸著長長的睫毛點了點頭,而後又道︰「那,那我父母在哪?」
看著婦人與那男人面面相覷,茶夜此時心中也是心思百轉。余光掃到屋內皆是一片破舊,破舊的桌子,破舊的椅子,破舊的床帳,兩人一身行頭也是破舊補了又補。哎,這破敗到如此窘迫之地,看來把她賤賣的可能性很大啊!
果然,那男人咳了一聲之後,堆著微笑對著茶夜溫聲道︰「莫急,下午我把孫大叔找來,他識人多,你這一身雖是里衣,但面質不錯,想來也是個好人家的孩子。老孫頭帶你去鎮上,定能尋到你的父母!」
茶夜弱弱的點了點頭,看到婦人滿臉不忍之色,自己也不想再拖累這樣貧困的家庭,若是自己這身體能換些銀錢給這個家里添置些補貼,也就當是報恩罷。于是抬頭稱困,婦人連忙將她放回又為她掖了被角,抹了淚和男人一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