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淨明讓她抬起頭來,她卻固執的不肯听命,只听到譚淨明憐憫的長嘆了一口氣,不用想便也知,那表情定是極為悲愴憐她二人今日之不幸。譚淨明並未揭出譴人召見她與連月之事,此番做法倒真如了茶夜所料。
徐林此計無非就是要讓她受受罰罷了,這種相斗根本不可能入得了譚淨明的心。
她自然也沒指望過此事能入譚淨明的心。
「起來吧,你的傷需要敷藥,」譚淨明親自上前小心謹慎的將茶夜扶起,嘆聲道︰「可憐的孩子,我今日召你們二人過來,其實只是小事,近日來大家唱經禮佛過的辛苦,想安撫一下你們,卻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你們……回去吧。」他扶著茶夜,手卻捏著她的手臂幾下細小的捏揉,捏到一處硬物之時眼眸一垂,後而又道︰「不會處罰你們的,裳小姐那邊我自會應付下來。茶夜你這些年未與我相處,竟把先生我想成那樣殘酷的人了?」
「茶夜不敢。先生宅心仁厚,若是沒有譚先生,茶夜早就不知死在何方了。」茶夜縮了縮手臂,望向神情莫測的連月對他一笑,連月轉頭對譚淨明行了個禮,二人便向門外退去。
茶夜從始到終都未多看一眼譚淨明,那個曾經在山中笑容溫和遞給她包裹食物的先生,那個曾經在奴市出手相救于她的先生,便也是眼前這個慈祥的先生。
可也是方才怒極徹罵清姑姑婦人之仁,將一百個孩子置在此處養育教習七年之久,只為讓他們做活祭的先生。
剛剛邁出撫墨軒的大門,茶夜便被連月一把橫抱起來,任茶夜在他懷里掙扎不肯,連月只冷色的咬牙切齒︰「你膝上有跪墊,莫非你全身也都披著薄被防人鞭刑?這麼亂動,看來是不疼了?」
怎會不痛?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哪,親!
可終究也是掙月兌不出的,茶夜便索性便這麼著算了,反正自己這一身的傷明眼兒人一見便知,況且這麼被抱回去,徐林便更能確定他設的陷阱成功了。
兩世加起來活了那麼大幾十年,卻也不是白混的。茶夜抬眼不自禁的盯上他的脖頸處那一條紅痕,剎那之間這些年與連月的恩怨立即雲開月明。
想來正是讓她切身應了一句老話︰一個人若是橫豎看另一個人不順眼,那麼無論那人多麼優秀,也不過是作秀。
悟透了這一道理,那自然也是對連月生出截然不同之感,左看右看,連月真有一番大哥的味道。只是在撫墨軒听到的活祭的信息,讓她真有些無語。
活祭?又見活祭!
這個時代很流行這個?
「連月,你這些年下來,功夫怎麼樣?」
「不怎麼樣。」
「什麼?你一個男的,不好好練功夫,你不覺得丟人麼?!」
「今日方才覺得,是有些丟人。」
這話听的茶夜是瞠目結舌相當無語,而後喃喃道︰「這下完了……」
連月沉著臉腳步一頓︰「你今天是怎麼了,倒真不像你了!」
茶夜知道他問的是找打這件事情,但還是嘿嘿的笑了一聲裝傻︰「我看不慣那個裳小姐,憑什麼那麼欺負咱們……」
「茶夜,你不信我?」
見他如此言語,低頭看她的時候,脖頸處的那抹紅痕扯起一痛引得他眉心蹙了一下,茶夜漸漸收了笑意︰「連月,我當時討打激怒她,那四十七鞭不會白讓她打的。」
「你能怎麼樣?她是千金小姐,譚先生能保下你,她便也能。你若是到了她的手里,有的是法子折騰你,到時候你不一樣是死……」連月說到這里突然一頓,兩眼瞬間由低怒轉為清明,眼光一亮道︰「你是想……」
「不是說了嗎?我與她即墨裳相比,就是老鼠與貓的關系。」茶夜卻是淡淡一笑,沉吸了一口氣,面容是連月從未見過的斂重︰「以她即墨裳今日的腦殘表現來看,這個暴戾猖狂的千金小姐絕不會那麼輕易就放過我。對她來說,老鼠若是死了,貓玩什麼?」
連月愣了,而後看了她一身的破損還是嘆了口氣,後而抬眼問︰「既然如此,那你還問我功夫如何,難不成你還想逃跑?」
「總得有兩手準備,越多越好。只是逃跑又有何用?我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僕,我們的主子可是當今侯爺,若是早些年逃也就逃了,自然不值得興師動眾。可現今的樣子,我們可是很重要沒得替換的。若是你功夫還不錯,我們去撫墨軒把賣身契偷出來,攜著所有人一起出去!」
連月震驚的盯向茶夜︰「你如何知道賣身契在撫墨軒?帶著所有人逃,這怎麼可能?」
「剛才沒听到書房里有書冊砸地的聲音麼?我猜想定是譚先生為防清姑姑已經著手才翻查賣身契,定是出了問題才會砸東西,不然譚先生何至于在一個女流之輩面前如此失儀?」現在在連月面前的她已不再掩飾自己繼續裝著不知人事的樣子,只是對連月投來的震驚目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只是帶著所有人逃,是我的想法,並不一定能成功,也要好好安排。實在不可行,我也不會冒險,人各有命,我們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茶夜撇過頭去,此法其實一點門路也沒有,想著七年同窗之誼,即使被人所欺她也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去做什麼活祭,但這不是吃頓飯散個步那麼簡單的事情,她自知能力,連自身都尚且無保,如何保別人?
而後又想到黑胖,當初她一心想盡了辦法,甚至于自毀的方式將黑胖給強留了下來,現在想想,真是悔不當初。
可人又如何能預料得到未發生的事情?當年她的做法,只怕在譚淨明與清姑姑他們這些人的眼里,是無奈可笑的緊。想當初清姑姑暴喝阻止她,當時她還暗中憤恨,如今卻是清姑姑在保著她……
如今想來,黑胖倒似是被那道人說中,他才是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