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連月在桃花林中打了個呼哨,立即幾個輕功卓絕的黑衣人出現,連月交待了幾句之後,那幾人便立即退下處理那山坡荊棘里的尸體去了。
靠近小苑便有微光射來,兩人都不禁的看向對方,而後是相視一笑。不僅是因為對方安好,更多的是重逢後滿心歡喜不于言表的默契。
連月也已是及冠的年紀,比之現代的孩子,這個時代的人成長的確實要快一些。眉眼以是風姿盡顯,連月那出類拔萃的風勢,已是鋒芒畢露再也遮擋不住了。而現在正是他的時代,如日中天正是不需任何遮掩之時,風華蓋人反倒是恰到好處。
二人坐到桃花林的小苑之中,茶夜這才得知原來趙大叔早在一個月前便向即墨桐告假,半月前離開了這桃花林,去了鳴嘯苑做雜。
這話頭一開,幾句話便引出了接二連三數件讓茶夜震驚的消息。
首當其沖第一件,便是連月也震驚于她的不知情︰侯爺夫人三天前便已香消玉殞。
接下來的消息自是一一展開,整個山都被侯爺嚴密控制,由于夫人大限到來之前已有征兆,連月便被即墨桐安排在此地看守,以防有變。昨天和今天都是在這個時辰左右轉移那一百人去陵墓處,那之前看到的長隊,就是最後一批。至于那尸體,連月也蹙了眉,最後簡單幾句將這件事情帶過。
原來這一百余人並不是純淨的干干淨淨身家清白,盡管從最初到現在一直都很嚴密的調查過,卻仍舊有些岔子。尤其是近兩三年,已經先後抓住了三個可疑之人,卻都未探出半句,便自盡了。茶夜之前滾下山遇到的尸體,便就是今天白天在鳴嘯苑發現的可疑之人中毒之後逃出鳴嘯苑,在外面毒發身亡滾落山中的。
茶夜震驚于這些消息她竟然一無所知,連月半月前就已在桃花林中把守。這令她突然想起,她正是從半月前開始每天采完山露後不回房睡的。即墨溪私下里賞了她幾棵上好的參,讓她調養身子用。她不舍得,還編了一個大謊話說白日里撫墨軒還是太吵,以至于她總是休息不好,于是主動申請去後院荷花與徐林的院子住上一段時間。
當時即墨溪答應的很利索,茶夜還暗中慶幸。現在想來,這半個月她白日里沒有去過撫墨軒,撫墨軒就算有些異樣她也是根本不可能知道。只怕那幾棵參,即墨溪賞她不是心情好,而是刻意為之。而四年前她曾經無意中听譚淨明和清姑姑說起,夫人的身後事特地囑咐過不許錦墨山莊大肆操辦,也就是一切從簡。
這一回想,茶夜沉吸了一口氣,面色凝重。整個山莊沒有掛白,難怪她沒有察覺。
「小夜子,對不起,這些年沒能幫你爭取下來更多人的生命。」連月直起身,雙手負在身後望著窗外,月光下,他的面容流動著一絲悲傷,坦白在月色之下。
茶夜搖了搖頭嘆氣道︰「人各有命,這些年我也想通了。救下甲,便有乙頂替,何必?」
連月立即回頭看她,面有詫色︰「難道你不知道小世子找來替代的人,皆是舉家被打入死牢的必死之人?」
「什麼?」茶夜大驚,即墨溪從來沒提過!
「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惹來今天你撞見的這些麻煩。這件事情可能是動作太大,終是沒瞞過侯爺,為了此事還嚴懲了小世子,你在扶墨軒難道不知道小世子被罰禁足的事情?而且削掉了他管制這一百人的權利,你都不知道?」
茶夜驚住,禁足這件事情其實還真不太容易看得出來,即墨溪起居不定,出入無常,做事沒有常理性,時常是幾個月不出撫墨軒,又時常幾日見不著人。就算被禁足,她也是無法看得出。但連月提起管制一百人的權利,她突然想起,她已經一年多沒能從小世子手中偷到任何東西了。
「二爺是個好人,」接二連三的消息讓茶夜有點消化不了,最終嘆了口氣︰「相比之下,裳小姐和他真不像一個媽生的。」
連月听完這話後看了看茶夜,似是難以置信茶夜竟會為主子說話︰「小夜子,你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連月大哥,你是指我有點認命,奴性深重的很了?」茶夜無奈的扯了個干笑︰「你莫要多想,我絕對不是當奴才當的久了就把自己真當個奴才了。若真說改變,我想我只是懂了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不能逾越,否則後果不是隨便什麼人就可以承受得起的。對于這一百條人命我不再像以前那麼執著,不是不看重。而是人的力量太小,與另一個人對抗容易,甚至是與另一股勢力對抗也容易,但若是與整個時代對抗,就不是執著,而是傻,甚至無知。」
連月的目光變得熱切起來︰「三妹這番話說的極為一針見血,其實正是這個理,上天沒有給他們機會,但是給了你和我,還有被你這些年費心費力救下的人機會。凡事盡力就好,萬不能不留後路不計後果將自己的命也送上。」
茶夜知道連月此番的心喜為哪般,之前將她帶來此處,她當場便應了。只是她當時就明白,若不答應,也只會讓兩人處境尷尬,結果一樣被連月強行擄來。那一百人的結局不容有異,她改變不了,若是強要逆轉,不僅會讓兩人難堪,更會惹來不小的禍事。
只是看著連月的目光她卻沒辦法像他一樣的笑出來,她所說的話,連月始終並不能太懂得。她終是寂寞,因為這里沒有人像她一樣,在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里生活過。
連月放下了之前的心結,招待茶夜十分熱情,親自端茶倒水,後來反倒讓茶夜不好意思。
直到後來茶夜主動提起之前兩人對白之間的誤差時,連月的臉才冷了下來。
茶夜一直以來與連月之間的書信都是講著自己過的很自在,並且還說自己有一個好朋友叫荷花,雖然是個粗使但對自己很好很照顧。她是擔心即墨裳在鳴嘯苑亂說什麼,怕連月一個忍不住,再和即墨裳動起手來。
將自己這些年的實際情況說了之後,連月冷著臉︰「你每天都要采集山露?你還說小世子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