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七小姐看著面前的杯子,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喝下去。
「七妹妹?」傅清玉探詢地看著七小姐,她似乎能夠看穿七小姐的心思般,「七妹妹是擔心這酒喝多了,會對你的傷勢有影響?」
她笑了一笑,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那瓶桂花酒上,唇邊含了一絲笑意︰「七妹妹不必過于擔心,如果是其他的烈酒,姐姐是不大贊成妹妹喝的,但是這瓶桂花酒就不同了。」
傅清玉含笑伸手把酒壺拿過來,打開蓋子,聞了一下里面,點頭贊道︰「好酒,恐怕除了仙女湖,再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釀得出這麼醇厚香甜的桂花酒了吧。」
「的確是。」春蘭忙應道,「是小姐專門吩咐奴婢跑了一趟仙女湖區才買回來的。」
仙女湖區供應的可是皇宮的酒宴,這桂花酒也算是宮廷專用佳釀了,平民百姓是無福消受的。怎麼一個二品官府上的丫頭去買,一下子就買回來了?
傅清玉疑惑的目光落在了春蘭的身上。
春蘭這時才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想要補救已是不及,不由又急又怕,低著頭不敢說話。
「難道這酒這麼好呢。」傅清玉贊道,「難道踫到這麼好的酒,而且,這桂花對于玄冥掌造成的內傷有著奇效呢。妹妹如果想要身子快些好起來的話,那可就要多喝一些這種酒了。」
「這個……」七小姐看著傅清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個六姐姐,自己一向自認為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莫過于自己。而自己,總能夠牽著六小姐鼻子走。而今現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六小姐,卻如此讓自己捉模不透。
傅七小姨驚愕地望著傅清玉。這個六姐姐怎地就突然轉了性子,變得如此強硬起來了?
這樣一來,自己的計劃就徹底被打亂了。
本來,七小姐並沒有想到要喝酒的。她為了明天的接見看起來更有精神一些,已經在中午的時候偷偷服下了一劑「離憂散」。她甚至記得那個給藥的人曾經叮囑過,在服藥期間是絕對不能沾酒的。尤其是桂花釀制的酒,因為,酒里的桂花花粉會與離憂散的藥性相克,繼而形成一種更為有害的東西,沉甸在體內,對于人體的危害極大,小則嘔吐不止,渾身乏力。重則性命堪憂。
听說宮里的那些妃子們,服下離憂散之後,如遇非得要喝酒的場合,總是能避則避,不能避的話,那就假裝喝酒,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倒在袖子里。
可是,如今天氣漸漸熱了,沒有長袖來掩飾她喝酒的樣子。更何況,對面的傅清玉雖然臉上有著笑意,眼楮卻目不轉楮地盯著她,似乎非得要看著她把酒喝下去才善罷甘休似的。
時于今日,傅七小姐不由暗暗叫苦。看來真是一個估量錯誤,就把自己累進去了。
本來她就沒有打算喝太多的酒,意思意思地喝一點就好。她以為,藥是傅清玉開的,那不用說也是最清楚她的病情的。七小姐依著往昔這位六姐姐的善良好心,又有自己的話在前頭做了鋪墊,她想︰「六姐姐不會非得逼自己喝這樣的酒吧。」
讓她始料不及的是,對于她的行為,傅清玉非但連一句阻攔的話也沒有。還說出一大通桂花酒有助于玄冥掌之類的話來。
傅七小姐暗暗叫苦,如今已成騎虎難下之勢,不喝恐怕是不行的了。
她有一種自己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見到傅清玉一眼不眨地望著她面前的酒杯,七小姐忽然在心中劃過一絲疑惑︰難道自己的事情被面前這位六姐姐發現了?她甚至還發覺了自己暗中服食宮中禁藥的事情,這才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看自己出丑,置自己于死地?
如此一想,她不由多看了傅清玉兩眼。後者神情安然,眼中一片清明,絲毫沒有一點得意的神色。反而看向自己時,目光中帶了一絲擔憂之色。
「七妹妹怎麼了?莫非這酒……」傅清玉疑惑地問道。
「啊,沒有什麼。」七小姐似乎怕傅清玉再問下去,慌忙拿起酒杯,飲了下去。
「妹妹酒量很好,而我們姐妹倆難得聚在一起喝一杯,一定得喝個一醉方休。」說著,傅清玉又給七小姐的酒杯斟滿了桂花酒。
七小姐的臉色更白了,沒有辦法,她也只好豁出去了,接過酒杯,又把酒喝了下去。
春蘭看到自家小姐的臉色越來越白,知道不行了,忙道︰「六小姐,我們小姐不勝酒力,快醉了。我看這飯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明天還要去見皇太後呢,兩位小姐就早些歇息吧。」
傅清玉看七小姐蒼白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暈,果然是一副不勝酒力樣子。于是便讓春蘭春芳送七小姐回丹霞閣去,然後再讓冬梅冬蕊把飯桌撤下去。順便讓冬梅煮一碗酸梅解酒湯送過去。
一入到丹霞閣,七小姐再也忍不住房,「哇」的一聲把方才吃的飯菜全部吐了出來。
春芳嚇了一大跳,慌忙拿過痰盂來接。吐了約兩刻鐘的時間,七小姐才直起身來,只覺得月復部翻江倒海似的,說不出的難受。」
「七小姐,你沒事吧?」奉命送酸梅解酒湯過來的冬梅,看到七小姐把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的樣子,忙關切地問道︰「七小姐,您沒事吧?要不,喝碗酸梅解酒湯醒醒神吧。」
「拿過來吧。」七小姐斜斜地靠在床榻上,有氣無力道。
春蘭忙從冬梅手中接過酸梅解酒湯,然後按著小姐的吩咐,給了冬梅一些碎銀子做為賀禮,便打發冬梅回去了。
「小姐,您還頭暈不?」春蘭殷勤地問道,見喝過湯後的自家小姐的臉色似乎好轉了不少,這才把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我沒事……」傅七姐剛說出這句話,就覺得月復內一頓翻江倒海,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攪動似的。她不由「啊」一聲,對著痰盂再次嘔吐起來。最後,竟然吐出一大灘血來。
「小姐,你吐血了……這,這是怎麼回事?」一看到痰盂里殷紅的鮮血,春蘭的臉色都嚇白了,連說話也不利索起來,「……六小姐,六小姐開的藥方子,小姐,小姐不是天天在吃著嗎?好久沒有這樣了,今天怎麼會這樣?」
春芳瞬時想起來了︰「小姐,小姐本不應該喝酒的……」
春蘭恨恨道︰「我看那個六小姐本來就沒有安什麼好心腸,明知道小姐仍然病著,卻非得要小姐喝酒,還說什麼桂花酒有助于身子的康復。現在看來,這不是明擺著在害小姐嗎?」。
春芳看了春蘭一眼,沒有說話。
「我沒事。」傅七小姐看到痰盂里的血,心便涼了半截。她勉強撐起身子,對著兩名大丫頭道︰「你們兩個,別顧著埋怨了。去給我把六小姐開給我的藥,熬一副過來給我,我想,這吐血癥狀,可以止得住的。」
「小姐。」春芳看看七小姐,眼中滿是同情,「我看,小姐,咱們還是算了吧。那個忠靖侯府,也不見得那麼好,小姐何必非得要把自己的身子摧殘成這個樣子,死命都要往里擠……」
春芳的話還未說完,只听得「啪」的一聲,七小姐的手掌已經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臉頰之上。她的臉上,登時出現了五道鮮紅的指痕。
「你這個賤婢,你在說什麼」七小姐這回是真的發怒了,她杏目圓睜,惡狠狠地盯著春芳,威脅道,「你想壞了本小姐的好事?你到底是受了誰的唆使,才要這樣做的?」
春蘭嚇了一跳,低叫道︰「春芳,小姐病著,你就別再惹小姐生氣了。」
春芳看著七小姐,慢慢地跪了下來︰「小姐,奴婢並沒有受到誰的唆使,奴婢只是看到小姐如此辛苦,即使嫁到了忠靖侯府,這副身子恐怕也耗得差不多了。奴婢跟隨小姐多年,不忍心小姐為了一個忠靖侯府,如此作踐自己,所以,奴婢才斗膽,出聲相勸,並非有意要冒犯小姐。」
「你不是有意的?」七小姐怒意未消,指住春芳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知道本小姐為了這樁婚事,花了多少心思,多少心血嗎?有所付出必定有所回報,我現在要的是回報,知道嗎?是回報」
「小姐」春芳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去,在院子里跪著,不要讓我再看到你。」七小姐把頭扭向里面,果然不再看春芳。
春芳看著傅七小姐,眼中盛滿了絕望。最後,她朝著七小姐磕了一個頭,低聲道︰「小姐,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說完,慢慢地站了起來,到外面的院子里跪著去了。
春蘭看看七小姐,再看看院子里跪著的春芳,忽然,她覺得,自家小姐變了,變得急躁不安,變得急功近處,變得開始打罵下人了……
難道,入主那個看起來風光無限的忠靖侯府,真是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嗎?
這時,她才想起,自家小姐才吩咐自己去煲藥的,于是連忙急匆匆地煲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