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清玉妹妹給我挑的。」曹可瑩笑意盈盈道,「我這個干妹妹好眼光,又會裝扮又會吟詩作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連姐姐我都給比下去了。」
傅清玉看了一眼曹可瑩,曹可瑩這話說得……這久別的人終于見上了面,說些久別重逢的話,回憶往昔的話都行,怎麼無端端扯到她這個無關人士身上呢?
譚小環看傅清玉的眼光里果然露出祟拜的神色。
「姐姐的這雙繡花鞋好別致哦。」譚小環忽然盯住曹可瑩的腳。曹可瑩的腳面上,一朵繡得極好的紅蓮花正徐徐盛開。
傅清玉微閉了一下眼楮,這是她前兩天應曹可瑩的請求,給她做的一雙鞋子,沒想到她竟穿了出來。傅清玉記得,剛才她幫忙挑繡花鞋的時候,是揀了對牡丹鞋面的繡花鞋。
那麼,接下來,曹可瑩該說……
果然,曹可瑩又在笑眯眯地說道︰「看,我這干妹妹的繡功可以吧?。」見譚小環盯著她那別致的鞋面看,便又加了一句︰「這樣式可是今年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我與清玉只去了一次京城,清玉便記住了,還專門臨摹下來。如果小環妹妹喜歡的話,改天我讓清玉也給小環妹妹做上一對。」
「真的?那太好了。」譚小環可沒有一點女兒家的謙虛,一听到有人送鞋子,馬上歡呼起來。
站在一旁的臘梅看得直皺眉。這個譚家小姐怎麼說也曾是官宦小姐,怎麼幾年不見,就變得如此輕浮張狂,沾染了井市里貪小便宜的俗氣?跟她的哥哥,譚大公子比較起來,真是天壤之別。
傅清玉倒沒覺得什麼,小姑娘心性,總愛些新鮮奇巧的東西,當下便應道︰「反正我有的是時間,一定幫小環妹妹做一雙精巧的。」
譚小環高興得本來就不大的眼楮眯成一條線,生怕傅清玉反悔似的,又急急忙忙叫過身邊跟著的丫頭,報自己的腳的尺寸上來。
傅清玉笑著應了,並很用心地用筆記下。譚小環看著很是受用,對傅清玉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然後,曹可瑩又問起了譚大公子的近況。譚小環撇撇嘴道︰「我那個哥哥呀,自從你府上回來之後,就悶悶不樂起來……」忽又覺得這話不妥,忙道,「可瑩姐姐,我沒別的意思,我是說哥哥自你府里出來之後,又去了知府衙門,可能是衙門的事情多吧,哥哥回來之後眉頭就沒有舒展過,整天長吁短嘆的,有時候還借酒澆愁,可把我娘嚇壞了。問了好幾遍,他只說是衙門有些事較難處理,讓我娘別擔心……一家人的,哪能不擔心呢?」說著竟深深地嘆了口氣。
曹可瑩一听,心里忽然有些疼痛起來,恨不得早些嫁進譚府里,好替他分擔一些煩憂。可這話又不好說,呆了一會,訕訕道︰「你哥因了衙門的事情心情不好,你這個做妹妹的可要多開解開解他。」
「我哪會開解他?」譚小環嚷道,「可瑩姐姐你不記得了?小時候我可是盡告他的狀的。」
這話說得曹可瑩不由笑了起來。說得是呢,小的時候,她這個未來的小姑子盡是幫她,當宇哥哥拿毛毛蟲嚇得她哇哇大哭的時候,譚小環準去告訴,這挨打受責的事情宇哥哥沒一次能逃得掉。
譚小環眉眼彎彎地看著曹可瑩終于展露笑顏︰「可瑩姐姐,你笑的時候可比你老是蹙著眉頭的樣子好看多了。」顯然,這個小妮子是故意用話逗曹可瑩開心的。
「可瑩姐姐,我哥這人就這樣,喜歡把事情藏在心里面,你也別擔心,過兩天就好。」譚小環一副老成的樣子在開解曹可瑩,還說了一些陳年舊事。
說到童年往事,說到曾經站在同一陣線,曹可瑩與譚小環的話便多了起來。正聊得起勁的時候,曹夫人的書琴來催,說是夫人那邊開飯了。
一行人便停了說笑,朝夫人這邊行來,分別落了座。由于曹老爺外出,這席上就只有譚夫人母女、傅清玉,還有譚小姐共四個人。
一入席,曹夫人便伸出手來,親熱地一手拉一個,左邊拉著譚小環,右邊拉著自家女兒,並讓兩人靠著自己坐。傅清玉則坐到了曹可瑩的側手邊。
傅清玉一坐下,便感到夫人那道探詢的目光朝自己掃了過來,抬頭,見夫人正看著自己頭上的戴著的那支滿池分心的金步搖。
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想想不知道如何解釋,伸手就要把金步搖拔下來。
她的手剛一抬起,就被按住,曹可瑩含笑向著曹夫人道︰「母親,您看清玉戴這步搖,可好看?」
曹夫人看著傅清玉的目光透著慈愛,點頭道︰「好看。」回頭看女兒一眼,頓時明了女兒的意思。
另一邊,譚家小姐正在很認真地對付前面放著的一碟桂花糕,一邊吃一邊贊嘆有聲,對于曹夫人這邊說的話充耳不聞。
其實,譚家小姐雖然歷經變故,不可避免地帶了些市井之氣,但性子不失率真可愛,兼且妙語連珠,逗得曹夫人笑不攏口,自然,她身上那些小缺點也就被忽略掉了。
丫環們陸續地把菜肴端上來,果然是十分豐盛的一場家宴,這算是給足了譚家小姐面子,曹家也許久沒有這麼熱熱鬧鬧地請人吃飯了。
吃過午飯,丫環們把席撒了,一群人又到外間喝茶聊天。曹夫人有午休的習慣,便先進里屋去了。譚家小姐聞著曹可瑩身上散發的幽香,問是什麼香,曹可瑩自然而然又把傅清玉的拿手技藝推介一番,讓傅清玉頗覺尷尬之余,也讓譚家小姐驚奇不已,看傅清玉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敬佩,不停地嚷著非要到傅清玉房里看看最頂級的胭脂膏子是怎樣淘成的,看看最頂級的香粉香膏是如何制成的。
傅清玉也無所謂,反正好東西是要大家分享的。帶了譚小環進房間,一看到桌子上擺著的各式各樣、奇致精巧的玉瓶子和玉盒子,譚小環的眼楮便發亮了,不停地問道︰「清玉姐姐,這個小瓶子可以給我嗎?「那個小瓶子我好喜歡啊……」等她問完,傅清玉停止點頭,桌上的瓶瓶罐罐已經少了一大半,臘梅正用怨恨的目光看著譚家小姐。原來譚小環剛剛拿走了一瓶荷花香膏,而那瓶荷花香膏,是她哀求傅清玉專程給她做的。
傅清玉看著好笑,而譚小環渾然未覺,大呼小叫地叫丫頭去找一個布袋子,好把她手上捧著的全部裝回家去。
終于在一陣陣高音間雜著低音的吆喝聲中,還有馬車轟隆隆聲過後,四周重歸平靜。
臘梅扶額輕嘆︰「我怎麼越看那個譚家小姐,越像個女土匪呢?」
傅清玉知道因了荷花香膏的事情,心里嘔了氣,便笑笑拍拍臘梅的肩膀︰「放心,回頭我給你做上好幾瓶,讓你用上一個冬天。」
轉頭去喊玉梅︰「玉梅,幫我把桌子,還有畫架擺到桃園里去。」
臘梅看看天時,皺眉對傅清玉道︰「姑娘,我看這日頭快偏西了,你還要畫嗎?。」
想不到譚家小姐竟然在曹府里玩了這麼久。
傅清玉深深呼了口氣,還是覺得心中郁悶︰「我都被人當作商品擺了一整天了,該出去透透氣,不然,會悶死的。」
臘梅不由笑了起來,小姐的意圖那麼明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來。
傅清玉花了兩天時間,給曹大小姐未來的小姑子做一雙繡花鞋,款式當然選的是當前京城最流行的款式。看著芍藥花樣鞋面的繡花鞋,她微微嘆了口氣,別人家的小姑子,怎麼反倒讓她去討好了?
繡花鞋送過去的兩天之後,譚家小姐派人來下帖子,說是為答謝曹家,特地請人過去賞花。
譚家這幾年做的都是花卉古玩的生意,最近這兩年生意做得越發風生水起,家道也殷實起來。富裕的商賈之家最講究文雅,因此,這譚府的花會是年年都舉辦的。
當然,這花會不可能單請曹家,但凡與譚家夫人有生意往來的,不論是官宦的女兒,還是商賈之家的女兒,一並在邀請之列。
舉辦花卉的地方是譚家的花場。一大早的,灑水淨地,打掃得干干淨淨。里邊的人,除了幾個年邁的花農之外,全部禁止入內。里面,台凳桌椅,瓜果糕點,早就安置妥當,就等各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前來赴會了。
這天一大早,曹府就喧鬧起來。曹大小姐打扮得光鮮靚麗,便盯上了傅清玉。這次,傅清玉抱著死活不能再當第二次展示商品的心態,堅決不讓曹大小姐再次裝扮自己。只是薄施粉黛,淡妝即可,穿的也不過是平日穿的衣裳,不出眾,不搶眼,平平常常就行了。
到了時辰,坐上了早早備好的馬車,朝譚家花場駛去。
到了譚家花場,剛下馬車,她們還未站定,就听到後面一陣喧嘩,一輛華麗耀眼的馬車橫沖直撞而來,車夫大聲地吆喝︰「閃開快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