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玉看著面前的男子,寬闊的額頭,挺直的鼻梁,薄唇,後面是飛流直下三千尺,而他整個人在水牆之前,凜冽而落拓。
譚靖宇也在注視著面前的女子,嬌容絕世,卻又沉靜安寧,仿佛平靜的海洋,沒有洶涌澎湃的浪潮,卻能容納百川。
他走了上來,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定定地望著她,不確定地問道︰「清玉,是你嗎?真的是你?」
傅清玉臉上蘊含著微笑,點頭,再點頭。
譚靖宇再也忍不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寬大厚實,有一種她久違的溫暖,甚至,她能感覺到他的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我是不是在做夢?」他有些驚喜過度而無措,「我在夢里會經常夢到我這樣拉著你。」
「那好,我掐你一下試試,如果真能感覺到痛那就不是做夢。」說著傅清玉果然使勁掐了他一下。
譚靖宇吃痛,皺著眉頭看她。而她,已經笑彎了腰。
「你笑得真好看。」譚靖宇看著她說道。
傅清玉斂了笑容,該說正事了。譚夫人那邊靠不住,眼下,只有看這位譚公子的態度了。她與曹可瑩的命運,就握在面前這個男子的手上。
面前這個男子,她與他有過數面之緣,她與他愛好相同,興趣相投,一定會很好的相處,會是一對很好的伴侶。
最重要的是,他很喜歡她,非常喜歡她。如果這種喜歡能長長久久的話,那她也就無所求了。
現在,她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他真的會救自己月兌離苦海嗎?他真的會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嗎?
「你什麼時候來提親?」見他有些茫然,于是便特意提點他一下,「你如果提親的話,一定要提兩家,一家是曹家,一家是胡家。」
譚靖宇呆了一呆,隨即眼中露出驚喜的目光︰「清玉,你是說……」
傅清玉笑著點頭︰「可瑩姐姐一直當我是親妹妹看待,她不想單獨嫁過去。昔有娥皇女英姐妹同嫁帝舜,可瑩姐姐說,不想與我分開,想我與她一起嫁過去。」
這話盡管說得別扭,但傅清玉想,這樣一方面能借此擺月兌傅府那邊的掌控,別一方面能找到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這是兩全齊美的事情,她決定試一試。
「那就太好了。」譚靖宇神情激動地望著傅清玉。這個女子,能在不為難他的情況下,又能成全他的心願,令他對她的愛意又多了一分。
如果傅清玉要求他不娶曹大小姐而娶她的話,他或許會覺得為難。畢竟這是自小訂下的親事,悔親對于他而言,是另一種性質的背信棄義。特別是對方是與他青梅竹馬的人兒,他無論如何也做不來。
如今傅清玉似乎能勘破他的內心般,提了一個最不會讓他為難的要求,這怎不令他心中激蕩難平?
他再次執起她的手,慎重道︰「清玉,你放心,我絕不負你。你對我的好,我會記住的。待日後我成了侯……」他自知說漏了嘴,馬上改口道,「等日後我家重振家風之後,我一定會讓你做這個當家主母的。」
這話的意思像是承諾。其實傅清玉一听說明白他的意思,她與曹可瑩嫁過去之後,曹可瑩的身體狀況不宜操勞,那麼未來的侯爺府上上下下的管事之人,自然就是她了。
傅清玉含笑點頭,現在的她,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擺月兌傅府那邊的控制不過是第一步,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事情在等著她。而屬于她自己的那份天空,也等著她去打拼。
「訂情信物呢?」傅清玉側頭看他,神情嬌俏可愛。
「怎麼想到要訂情信物?」譚靖宇拉著她的手在草叢中緩緩穿行,看到她俏皮可愛的神情,不由心里某個地方柔軟起來。
「訂情信物,每個姑娘都要的啊。」傅清玉瞅著他笑,「拿個訂親信物套住你,免得日後你反悔了,不娶我了。看,這就是我們曾經訂過親事的證據。」
「你呀,」譚靖宇失笑,「你這話雖然說得頑皮,心里卻是怕我x後會反悔,故意拿話套我是不是?」
傅清玉臉上一紅,這樣也被他看出來了?其實她的確對這樁婚事沒有太足的自信心,所以要拿件信物來打打氣。
「好吧,我答應你。」譚靖宇把左手執著的寶劍拿出來,遞到傅清玉手上,斬釘截鐵道,「這是我祖傳的寶劍,鋒利無比,現在我把這個給你,就當是我們的訂情信物,他日我上門迎娶,以此劍為證。」
傅清玉把寶劍接過來,沉甸甸的寶劍,代表沉甸甸的情誼。她看著劍鞘上錯綜復雜的紋理,正色道︰「譚大哥一諾千金,日後上門迎親,此劍再行歸還。」
「這下放心了吧。」譚靖宇含笑瞅著她。
傅清玉神色莊重︰「譚大哥,請一定要記住,三天之後一定要上門來提親。」
她昨晚得了消息,說是皇上會在未來的三天內,對幾位祖上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後輩進行論功行賞,賜封爵位。那麼三天之後,譚大公子就是新鮮出爐的侯爺了,那時,等譚大公子上門提了親之後,就算傅夫人不答應,也不容她不答應了。再者,傅夫人是個八面玲瓏的人,怎會為了她這個庶女而去得罪侯爺呢?
譚靖宇含笑點頭,目不轉楮地望住她。
傅清玉覺得臉熱得發燙,不由羞澀地低下頭。看到草叢中生長的草藥,不由驚呼道︰「糟了,我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譚靖宇被她的大呼小跳嚇了一跳,擰了眉頭問她︰「怎麼了?」
傅清玉拍拍自己的腦袋,她真是健忘啊,居然忘記曹大小姐現在身上余毒未清,正等著她回去救命呢。
「可瑩姐姐被蛇咬了,我居然把這事給忘了……我還有幾味藥要采,你等會,我先采藥。」傅清玉說完轉身朝草叢深處行去。
一听到曹可瑩被蛇咬了,譚靖宇也緊張起來,「我幫你,對于草藥我認識一些,你告訴我,你要的是哪種……」譚靖宇捋了衣袖跟了過來。
傅清玉知道他關心曹可瑩,便把草藥的樣子告訴他,兩人一起采,這樣速度快一些。
看著譚靖宇彎著腰在草叢中認真搜尋的身影,傅清玉有些感動,對一個幼時玩伴尚能如此體貼,那對于深愛的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傅清玉的心這才覺得踏實了。
采了草藥,兩人急匆匆地折回譚家花場,去休憩之所看望曹可瑩。
曹可瑩喝了大夫開的解毒藥,精神好了許多,側靠在榻上,看到傅清玉與譚大公子走了進來,不由笑了,招呼二人坐下。
「姐姐覺得好點了嗎?。」傅清玉仔細地看看曹可瑩的臉,並沒有發黑,看來蛇毒制住了,余毒要慢慢清,像曹可瑩這般贏弱的身軀,沒有三五天恢復不過來。
「我沒事,喝了藥之後感覺好多了。」曹可瑩笑道,意思是讓周邊的人放心。
「可瑩,你沒事吧,好些了嗎?。」譚靖宇看著曹大小姐蒼白的臉色,擔憂地問道。
曹可瑩眼中蘊含著感動,覺得這一整天所受的委屈,都因他的這句話而煙消雲散了。
傅清玉悄悄地退了出去,拿了草藥到廚房里熬藥。素櫻走進來幫忙,悄聲道︰「譚大公子對小姐真是好,跟小姐說話溫溫柔柔的,又細心又體貼,剛才我都看到小姐哭了……如果這未來的姑爺能一直對小姐那麼好的話,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也不用看他老娘的臉色了。」
傅清玉笑笑,給爐子添了把柴火。是啊,如果譚靖宇一直對她這麼好的話,那她也就不用怕什麼傅夫人啊,傅二公子等人的威脅了。而她是傅府庶出的六小姐這個事實,她總有一天會告訴譚靖宇的。
門口處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傅清玉從廚房的窗子望出去,見從花場里邊走出兩個姑娘的身影,一個高挑窈窕,一個略顯矮小。高挑身形那個穿著水紅錦襖,系一條湖藍百褶裙,而身形矮小的則是一身草綠的衣裙。那個身材矮小的人似乎在抱怨什麼,心中不憤,走起路來步伐跨得很大。後面,譚夫人緊緊跟在後面。
那個身材矮小的姑娘嗓門很大,聲音又尖細,听起來像鳥叫︰「……我說大姐,干嘛無端端地要來這個什麼鬼花場,人又多,又沒什麼看頭,煩都煩死了……」
高挑窈窕身形的姑娘微側著頭,似乎在低聲勸解著。
譚夫人一直面帶笑容,親自把這倆姐妹一直送到花場門口停放著的馬車上。
這兩姐妹,想必又是哪個高官家的女兒吧。
素櫻見傅清玉正看著窗外某處,以為有什麼新鮮事情,也把頭朝外探了探。待看清那兩個身影時,不由冷「哼」一聲道︰「我道是誰在這里像只烏鴉一般聒噪個不停,原來是吏部尚書傅大人家的……」
傅清玉的心「格登」一下,漏了半拍,她緊盯著素櫻,問道︰「你剛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