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人是京城正二品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傅政傅大人家的小姐,穿紅色錦襖的那位是大小姐傅清芳,年紀已經不小了,這幾年挑挑揀揀的挑花了眼,至今還未嫁出去。那位小的叫做傅清瑩,是傅府的五小姐傅清瑩,人長得不怎麼樣,可那蠻橫勁兒,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素櫻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能對各府小姐如此了解,想必以前一定曾參加過無數次這樣的花宴。
天都人祟尚晚婚,女子十六歲,男子十八歲方談婚論嫁。尤其是男子,講究的是立業,因此,男子二十歲以上婚配的,是很平常的事情,而像傅清芳這樣的十九歲的姑娘還未嫁出去的,則有些過了。
傅清玉壓抑住心中的驚疑,極力搜尋那兩個與她有著一些血緣關第的身影。很快,那兩個身影上了馬車,揚長而去,轉眼便消失了。
這是傅清玉見到的除了傅二公子以外的第二、三個傅家的人,看那兩位姑娘,尤其是稍小的姑娘那副傲慢的樣子,傅清玉想,也許傅府,真的是一汪不好輕易去試探的渾水。
藥熬好了,傅清玉端進屋子里,服侍曹可瑩喝下,三人又說了一會話。一個丫頭跑了過來,說是譚夫人找大公子,把譚靖宇叫走了。
曹可瑩撐起身子,輕聲道︰「我好多了,清玉,去把馬車叫過來,我們現在回家吧。」
傅清玉明白她的意思。曹可瑩一向小心謹慎,她不想在夫家這邊讓人嫌惡,非但幫不了夫家這邊,還要拖累他們。如果有好事者傳出去,說得難听了,便是未來的媳婦侍寵而嬌,擺著個身份裝病不肯做事,反讓婆婆忙東忙西的。
「好,我們這就回去。」傅清玉善解人意地點點頭。她的事情辦完了,整個人也放松下來。接下來便是等待了,所以,再在譚家花場逗留下去也沒什麼意思,那些丫頭婆子的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的。
于是,傅清玉便吩咐臘梅去把馬車叫來,一行人扶著曹可瑩上了馬車,回到了曹府。
直到曹可瑩她們走時,那個譚夫人再沒出現過。
曹老爺與曹夫人听說女兒被在譚家花場被蛇咬了,急得不得了,又重新請了大夫過來看,又急急忙忙地打發底下的丫頭婆子熬藥,給大小姐沐浴,整個曹府亂成一團。
待一切收拾妥當,曹夫人轉到女兒房間,問起今天在花場的情況。素櫻撇撇嘴,正要說話,傅清玉忙搶先道︰「夫人放心,可瑩姐姐在花場里,跟各府小姐玩得很開心,譚家那位小姐譚小環也一直陪著我們,照顧得很是周全。還有那位譚大公子也來了,陪了可瑩姐姐一個上午。」
她是故意這樣說的,並隱去了在花場所受到的冷遇。親家與親家之間的熟識,無非通過這些走動來了解對方。如果把今天在譚家花場受到冷遇的事情說出來,曹老爺與曹夫人必定會對譚家心存不滿,產生隔閡,雙方的關系就會受到影響。那樣的話,曹可瑩嫁過去之後,譚夫人必定會給眼色她看,那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果然,曹可瑩朝傅清玉投來感激的目光。
素櫻似乎也明白過來,又在旁邊說了不少譚大公子的好話。曹夫人听後,覺得未來的女婿能對自家女兒如此體貼,心中十分高興,又說了一會話,曹夫人便走了。
曹夫人一走,曹可瑩便顯出困倦疲累的樣子來,顯然剛才她是強打精神與母親說話的。傅清玉忙讓她睡下,並讓臘梅在旁邊看著,然後把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打發出去。
傅清玉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綢子,取出在澗邊譚大公子所贈的寶劍出來。撫模著劍鞘上錯落有致的紋理,古樸莊重,眼中又現出譚靖宇在水澗邊舞劍的颯爽英姿,翻騰跳躍,每一招每一式,都煥發著迷人的風采。
情不自禁,她抽出寶劍,慢慢揮舞起來。她雖然不會搏斗用的那種凌厲劍術,但曹家也開了舞劍的課程,平日里傅清玉閑著無事,也嘗試學一些,就當是強身健體。今天細細舞來,竟是另一番感受。
接下來的三天里,發生了一件大事,朝廷果然對幾家祖上對朝廷有恩的人家進行了封侯,譚家也在其中。曹老爺攜夫人送了賀禮,回來的時候神色有些不自然。盡管他們在女兒面前極力掩飾,但傅清玉還是從曹夫人緊蹙的眉頭里看了出來。
她與曹可瑩在譚家花場所受的冷遇,想必也漫延到了曹老爺與曹夫人身上。
曹夫人極力地表現出愉悅的心情,說譚家那邊是如何如何的熱鬧,譚家夫人與兒女們是如何如何的熱情,曹可瑩含笑不住點頭。傅清玉看得有些心酸,這就是天下父母心呀,為了自己女兒的幸福,把所受的委屈都忍下了。
三天的光陰,在每個人看似平靜無波的神色過去了。三天里,由于曹大小姐病了,學堂停了課,傅清玉依然如往常一樣陪曹可瑩聊天,然後去桃園畫畫,神情寧靜安詳。
三天時間一過,傅清玉的情開始忐忑不安與緊張起來。她與譚靖宇約定到了,在花場外的水澗邊,她讓譚大公子三天之後來提親,不知道他把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把這事跟那個態度已經改變了的譚夫人去說?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日出日落,譚家那邊沒有任何消息。傅清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而曹府里,除了在譚家封侯的那兩天,譚夫人笑著對曹老爺說,該提醒一下譚夫人前來提親之後,曹老爺與曹夫人的臉就一天比一天陰沉起來。
整個曹府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這日,傅清玉告了假,沒有到曹家那邊去。江氏身體不適,胡三嬌又去了京城采辦嫁妝,她在家幫忙照顧那個只有兩歲的小dd胡家樂。
胡家樂很可愛,長得胖嘟嘟,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很是好玩。傅清玉常常忍不住用手去捏他的小臉,他也不哭,只用一雙黑葡萄般的大眼楮瞪著她,氣鼓鼓地扁著嘴,讓傅清玉從心里面樂出來。
但是大多時候,胡家樂還是喜歡和這個姐姐一起玩的,因為這個姐姐可以變出很多新奇好玩的東西出來,所以,每次傅清玉要出門,那個小不點都死拽住她不肯松手。
屋里傳來江氏的咳嗽聲,傅清玉放下胡家樂,讓他一個人搭積木玩,從廚房倒了杯熱茶,進屋拿給江氏。
江氏不久前吹了風,著了涼,得了高熱,請了大夫來看過,如今燒剛退,渾身無力,在床上斜斜地歪著。
江氏接過傅清玉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喘了口氣,示意她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清玉,」江氏把水杯放到旁邊的茶幾上,輕輕地嘆口氣,「我雖然非你生母,但你自出娘胎便抱來讓我撫養,這麼多年來,也算有了感情,這幾年來,我也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傅清玉點點頭,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這幾年來,江氏對自己還是不錯的。
「清玉,有些事你該為自己早做打算。」江氏的聲音柔和起來,「入了秋,東哥就要成親了,接下來就是二嬌和三嬌……」
傅清玉愕然抬頭看著江氏,胡三嬌要成親了,這件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可胡二嬌,那個黑鐵塔似的人物,她也要成親了嗎?
江氏對于傅清玉的驚訝表情一點也不意外,她笑笑︰「你二姐自入了鏢局,做了一名女鏢師後,認識了鏢局里另一個鏢師,是個壯實的小伙子,看起來靠得住。」
傅清玉看到江氏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看來對于準二女婿很滿意。
江氏接著道︰「自古這婚娶之事講究長幼有序,我尋思著等東哥的喜事一辦完,就操辦二嬌與三嬌的婚事,這幾個兒女的事情辦完之後,我的心願也了結了。」江氏看看傅清玉,「然後,就是你了。」
傅清玉心中一跳,她知道對于自己的婚事,江氏也許無能為力。
果然,江氏再深深嘆口氣︰「清玉,我對不住你,我答應過那邊的,你的事情我一點忙也幫不上,如果,如果,」她的眼楮定定地看著傅清玉,「如果那邊一直都不來接你,你也不要踣蹉跎了歲月,自己早做打算吧。」
傅清玉苦笑,她不是沒有為自己打算過,可是天不從人願啊。
夜深了,看著窗外懸著的明月,傅清玉翻來覆去無法安睡。那邊的消息斷了,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去爭取自己的未來?
曹可瑩似乎也預感到什麼,神情也帶上憂郁起來。本來身子就不好,再加上被蛇咬傷,身上的余毒沒有清除干淨,如此一來,整天病怏怏,竟瘦得只剩皮包骨。
曹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夫婦倆輪流過來勸慰女兒,背地里兩老長吁短嘆,相對無言。
慢慢的,有消息打探回來,原來是譚家封了侯,便在京城購置了一幢大宅子,這段時日正為搬家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
曹老爺把這個消息告訴曹夫人的時候,曹夫人的眼楮里又露出一絲希望。她想,原來是這樣啊,譚家一定是因了搬家的事情所以耽擱了前來提親,等他們那邊忙完了一定會過來商議婚事的。
這個消息在曹府里傳開,大家的心情又好了一些,就連曹可瑩,病情也似乎也有一絲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