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牡丹閣,傅清玉想了想,從大木箱里取出一個鎖得緊緊的小木箱來。這個木箱鑰匙只有她一個人有,因為里面放著的是一些她私人的物品,諸如三年前在水邊村時,那個叫著趙子宣送的紫色玉佩,還有曹可瑩臨終前托付于她的梅花八寶簪等等。這些東西,特別是紫色玉佩,難免有私相收授的嫌疑。
當然,得尋個地方好好收藏好這些東西,特別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一不小心,落了口實的話,大夫人就明目張膽地落井下石了。
傅府的任何地方,都讓傅清玉覺得不安全。究竟是哪里安全呢?
傅清玉看看外屋,冬梅正坐在錦杌上繡著花,一副很平靜的樣子。冬蕊則按了她的吩在朝傷疤上抹藥膏。
算了,反正現在也想不出把這些東西放到哪里去,就先鎖著吧。反正鑰匙在自己的身上,不怕有陌生人進來栽贓。不過,如果條件允許的話,還是養一條狗狗比較好的……
傅清玉把小箱子鎖好,放入大木箱里。這時,冬蕊走了進來,晃了晃手中的藥膏,問道︰「六小姐,今天這藥膏還是一天搽三次嗎?。」
「我看看。」傅清玉走了過來。撩起她額頭上的碎發,細細瞧了一陣︰「如今已是第七天了,嗯,色澤褪了很多,沒那麼鮮明了。」
「多謝小姐。」冬蕊欣喜得差點哭出聲來,這個困惑她多年的難題就要解決了。
「這藥今天你先搽兩次,晚上的時候我給你制另一劑藥膏。」傅清玉拿出先前寫出來的治療方案,研究了一下,沉吟片刻方道。
「下一次要做什麼呢?」冬蕊看著幾張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跡,特別有些藥材的名字晦澀難懂,她听都沒有听過。
「別急,一步一步照著做就好了。」傅清玉笑道,又翻了翻從薛大娘那邊帶過來的《醫通》,轉頭問道︰「冬蕊,這府上有銀杏樹嗎?。」
「銀杏樹?」冬蕊臉上一片茫然,「銀杏樹是長什麼樣子的?」
傅清玉取了紙筆,畫了一片銀杏葉子給她看︰「就是這種形狀的葉子,還有,一到秋天就全樹變黃,金燦燦的,結的果子圓圓的……」
冬蕊一看便笑了起來︰「六小姐,原來你問的是這一種樹啊。我們這里可不叫做銀杏,我們叫做公孫樹。」
「為什麼?」傅清玉有些訝然,這個名字听起來好怪。
「這是因為這樹長得很慢,一般都是公公那一代種下的,到了孫子那一代才看到它開花結果,所以叫做公孫樹。」冬蕊笑嘻嘻道,「傅府的後院最邊角的地方,就是五姨娘以前住的地方一直走,走到盡頭就可以看到一株很大的公孫樹,听說是老太太嫁入傅府的時候栽種的,如今也有五六十年了吧?。」
五姨娘的住所?傅清玉心中一動,突然想起舊夫人林氏住的清波閣,還有清波閣後面的那些梧桐樹……
「六小姐,你在想什麼呢?」冬蕊的話打斷了傅清玉的思緒,她看看傅清玉,有些擔憂道︰「六小姐,是不是我這臉上的疤痕很難治?如果很難治那就算了,要是因了我,把小姐累壞了,那就是奴婢的錯了。」
「哪能因這些小事而累壞的?」傅清玉失笑道,「我這又不是做什麼體力活。不過,在想方案的時候有些費神……好了,現在我們一邊治療一邊觀察,一定可以還你美麗容顏的。」
冬蕊看看傅清玉,心里仍舊十分的不安。想了想,道︰「六小姐這段時是太傷神,您想吃什麼,奴婢給你做去。」
傅清玉搖搖頭。她才剛進府沒多久,就自己開小灶,傳出去別人會怎麼想?再說了,現在因了大公子回來,廚房里忙得人仰馬翻,哪里還有什麼空閑做小姐們要吃的東西?
「六小姐請放心,我跟燒火的丫頭小菊熟著呢。自三年前二公子那件事情出了以後,大廚房里的人里,大夫人安插的人全讓老爺換了,重用了老太太生前倚重的賀大娘。賀大娘為人公道,也是一個通情理的人,只要咱們不太過份,她還是會答應的。」
說到這,冬蕊眼楮有些濕潤。三年前,她被硯台砸傷,頭痛欲裂,躲在病床上渾身出冷汗。全府上下的丫頭婆子都看不起她,冬梅不在的時候,連飯菜都沒有人替她端來。後來還是賀大娘看不過眼,命小菊另外開了小灶,煮了些滋補的湯水,給她喂下,才保住了她的一條小命。
傅清玉笑笑,有些時候真的是盛情難卻,拒絕的次數太多的話,冬蕊怕會有想法。于是便道︰「最近這兩天,我覺得嗓子有些干,可能天氣熱了,有些上火,你去大廚房里給我煮些清熱解表的涼茶吧。」
冬蕊大聲地應道,興高采烈地出去了。
傅清玉看著畫紙上的銀杏葉,再瞟向大木箱,她終于想到一個藏匿小木箱的最好去處了。
打開大木箱,她迅速取出小箱子,把里面的紫色玉佩與梅花八寶簪拿了出來。在懷里揣著,然後跟冬梅說一聲,要到後院去摘公孫樹的葉子,讓冬梅有事去那里找她。
冬梅本想跟著去的,想想手頭上的活兒還未完工,傅清玉也說了不讓她去,也就作罷。
傅清玉的本意當然是不想她跟著去,對于一個底細還未弄清楚的人,任何人都會有戒心。這個冬梅,看起來安安靜靜的,會不會是大夫人那邊派來潛伏在她身邊的人呢?
身處虎穴,萬事小心為上。
傅清玉提了個小籃子,按著腦中牢記的傅府地形圖,一路順著鮮花小徑一直走,繞了兩個彎,再穿過一個人工種植的小林子,便到了冬蕊所說的後院最邊角的地方。
傅清玉轉過身來,站定,朝遠處眺望,果然能看到五姨娘的住所。還有,舊夫人林氏的故居也在夾竹桃林之中露出一角飛檐出來。
傅清玉看看四周,這應該是傅府最邊角的地方吧,看地上的野草和青苔,就知道久不見人跡了。
也難怪,按杜媽媽說的,傅府十多年前曾遭賊人洗劫,燒殺搶掠,使傅府受了重創。要把敗牆斷垣重新整斥那必定會花費更多的銀子,倒不如,在旁邊重新建起新的府第,這樣來得劃算一些。
再說,舊夫人林氏的居住曾經傳出鬼魂的靈異事件,自然,對于這里,大家都敬而遠之。
再加上有一片濃密的樹林,把這里與外面那嶄新的建築物隔了開來。
所以,這一片地方,看起來只有圍牆是新的,把這一帶屬于傅府的地盤圍了起來,其他地方怎麼看,都是荒廢的跡象。
那個關于鬼魅的傳聞,反倒幫了傅清玉。
她放下籃子,從籃子里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小鐵鏟,那自然是冬蕊從大廚房里拿過來給她的。看看四周無人,迅速貓子,朝舊夫人林氏居所後面的梧桐林跑去。
梧桐林里,積了一層厚厚的梧桐樹葉與枝干,有些腐化了,有些還很新鮮,是上個冬天遺留下來的。人踏上去,軟綿綿的,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傅清玉尋了最近的一棵梧桐樹,撥開上面厚厚一層的枯枝枯葉,取出小鐵鏟,在梧桐樹的根部挖了一個洞,把用布包好的紫色玉佩與梅花八寶簪放了進去,然後鏟土埋好,踏平,再把原來的枯樹枯葉鋪在上面作偽裝。
這一次,傅清玉吸取了上次在山上埋銀子的時候被劫匪偷窺的教訓,看清四處無人之後才埋下去,然後上偽裝,最後就連自己都看不出有一絲人工的痕跡才作罷。
做完這一切,傅清玉迅速回到公孫樹那個地方。那個地方依然靜謐得磣人。時值中午時候,那些丫頭婆子僕們打瞌的打瞌,值守的值守,沒事的也偷偷溜出去玩了,誰會來這個地方呢?
這里,恐怕發生個什麼殺人越貨,劫財劫色的事情,府里的人也不知曉。
傅清玉這幾年膽子也大了不少,再加上學過幾年跆拳道,所以傅清玉對于這種環境一點也不畏懼。大白天的,怕什麼呢,只有心里面有鬼的人,才會害怕。
她看了看身邊的公孫樹,樹身半個人合抱不過來,看來真如冬蕊所說的,有五六十年的歷史了。再抬頭看看上,枝粗葉茂,由于臨近初夏,葉子是碧綠的,一點也沒有印象中銀杏葉子的那種金黃色。
這棵公孫樹長得與傅清玉以前住在鄉下看到的有些不同,樹干很直,沒有太多的分枝,要到很高的地方才長葉子。傅清玉記得以前在鄉下跟女乃女乃一起住的時候,那些銀杏樹都不太高,伸手就能夠得著。如今看面前這一株,不爬上去是不行的了。
傅清玉嘆了口氣,幸好她在來之前做了準備,換上了箭袖的騎裝,不然的話,穿著長裙爬上這麼高的樹,後果不敢想像。
說干就干,怎麼說她也是爬樹能手,在水邊村時,也會與胡三嬌爬上樹去摘果子。這難不倒她。
傅清玉把籃子挽上手臂上,活動一下筋骨,月兌下繡花鞋,一下子便躥上樹去。
爬到長有葉子的地方,她尋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坐在樹干上,一手提了籃子,一手摘起銀杏葉子來。
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笑聲。笑聲很輕,但在這寂靜的空間,便顯得異常突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