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忠靖侯府,顯得有些靜謐。
一襲頎長的身影側立于院牆之下,仰頭看天上那輪彎月。夜空清朗,月朗星稀,明天將是一個好天氣。
微風送拂,那襲身影上的衣袍微動,略略顯出一絲蕭然落拓出來。
「大哥,好好的屋子里不呆著,怎麼反倒走到院子里吹涼風來了?」一個聲音從院子門口處傳來,趙子宣立于門口處,手里提著一壇酒,正含笑看著趙世子。
趙世子轉過身來,看到門口處的弟弟,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待看到趙子宣手上提著的是自己府里陳年佳釀桂花釀時,笑意更深了。
「此刻,我正尋思著有酒那就最好了,誰想到你倒像是能猜我的心思似的,專給我送酒來了。」
趙子宣的眉頭忽地一皺。他的記憶中,除了宴會之外,大哥從來是滴酒不沾的。大哥說過,酒不是什麼好東西,酒能醒神,亦能亂智,使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今兒大哥怎麼了,居然想要喝酒來了?」趙子宣有些不解地看看趙世子,「不過,既然大哥開了口,小弟義不容辭相陪到底,一醉方休。」
立于一旁伺候著的阿昭很快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擺上酒杯,並讓人炒了幾碟送酒的菜肴過來。
瞅個空檔,阿昭拉著趙子宣,低聲道︰「世子今天心情不太好,二公子看著點,別讓世子喝太多的酒,免得傷身。」
「我明白。」趙子宣笑笑。
酒過三巡,趙子宣再次給趙世子斟滿酒,問道︰「大哥為何突然想要喝起酒來了?難道是朝堂之上有什麼煩心事嗎?。」
趙世子微微嘆了口氣︰「朝堂上事情太多,不說也罷。」
趙子宣想了想︰「我倒是听說,邊境突厥有異動,經常燒殺搶掠,屢犯邊境,皇上也為此十分煩惱。大哥可是為了此事煩憂?」
「近來漠北一帶突厥日益強大,漸漸不滿足于高寒荒涼處境,對于富庶的中原地區虎視眈眈。騷擾邊境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預警罷了。」趙世子搖搖頭,把杯盞中的桂花陳釀一飲而盡。
「大哥不能再喝了。」趙子宣趕忙制止,「這可是桂花釀的精品,名為桂花醉,喝多了會上頭的。」
「無妨。」趙世子推開弟弟的手,自顧自又斟滿了一杯酒。
「皇上怎麼決斷?」趙子宣有些無奈,只好陪著自己也斟滿一杯酒。
「安撫。」趙世子道,「畢竟再興戰事的話,那兩國邊境的百姓再也無法安居樂業。更何況戰事一起,國庫的負擔必定更加沉重,各項稅賦也會相應增加。到那時候,百姓的生活也會受到影響。如果出現一些貪官污吏以此為借口,大肆斂財的話,那天下百姓的生活,必定更加苦不堪言。」
「安撫?」趙子宣倒是不大同意,「朝廷對于大漠以北的突厥,一直采取的是懷柔的政策,昭顯大國的寬厚胸懷,但突厥卻不領情。」他冷哼一聲,「大哥難道沒有听說嗎,去年皇上不是讓翊陽公主去和親了嗎?結果如何,未到半年,翊陽公主就客死異鄉,死因未明。這個突厥,也太小覷我泱泱大國了。」
趙世子微微有些訝異地看著面前的弟弟。他的這位弟弟,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樂,從不關心朝政,怎麼今天這麼對于邊境的事情如此熱衷起來了?
「子宣什麼時候起有了這麼大的雄心壯志的?」趙世子含笑看著弟弟。從弟弟的身上,他看到熱血漢子的真性情。
趙子宣臉上一紅︰「大哥快別取笑我。我哪有什麼雄心壯志?只不過我自小與翊陽一塊長大,平日里也玩得來。自去年她嫁去了突厥之後,從此音訊全無,我對她甚是思念,不想今年卻得到了她暴病而亡的消息……」趙子宣把手中的酒杯重重地頓在桌子上,「我敢肯定,翊陽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趙世子點點頭︰「翊陽公主一向身體康健,嫁去突厥之後,不出半年竟會暴病而亡,這令人不得不懷疑。但是,翊陽公主畢竟身在他國,我們即使再疑心,恐怕沒了證據,也難以追查。」頓了一下,趙世子繼續道,「再說,突厥國內部落眾多,一向混亂,此事又關乎到兩國的交好與邊境安寧,即使知道翊陽公主是被人害死的,我們也不好貿然追查……」
「難道就這樣任由翊陽死得不明不白了?」趙子宣憋氣道。
「這件事情皇上也很傷心,也很憤怒,但為了兩國邊境安寧,不得不忍一時之氣。」趙世子嘆息道。
「那要忍到什麼時候,難道要任由那些突厥人欺壓到我們頭上來嗎?。」趙子宣不同意道,「如果換作是我,突厥如此氣焰囂張,我一定調遣大軍壓境,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也好讓他們知道,我們中原並不是好欺負的」
趙世子贊許地看看弟弟︰「子宣你血氣方剛,情有可原。但是朝堂上風雲變幻,主戰派與和戰派爭執得不可開交,皇上也十分頭疼。」
「主戰派與和戰派?」趙子宣訝然地看著趙世子,「出了如此欺人太甚之事,朝堂之上還有人主張和戰?那些人是怎麼想的……」
「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解決邊境的騷亂,讓那些商隊可以自由過境,讓邊境的百姓不再可以安居樂業,不再忍受戰火頻起,流離失所之苦。」趙世子沉思道。
「大哥果然宅心仁厚,心系天下蒼生。」趙子宣看著自己敬重的大哥,帶些慚愧之色,「子宣與大哥比較起來,真是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子宣不必如此自責。」趙世子寬慰弟弟道,「子宣尚處于愛玩愛鬧的年紀,等到了大哥這般年紀,就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了。」
趙子宣低下頭,更是慚愧︰「大哥一直這樣護著我,可是我卻無法替大哥分擔一些煩憂。」
趙世子笑了,伸出手來,拍拍弟弟日漸寬闊的肩膀︰「你不是決定了,要去應試年底的武舉嗎?這便是對大哥最好的安慰了,爹爹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
趙子宣無所謂道︰「我這次應試武舉,可全是為了大哥,與爹爹與關。」
一向以來,忠靖侯對于這個二兒子管教異常嚴厲,常常加以訓斥。不過,趙子宣的性子也執拗,你越是逼他去做什麼事情,他越是叛逆,越不朝著你指著的方向去做。因此氣得忠靖侯七竅生煙,再加上三公主護著,一時之間也無可奈何。如今這位頑劣成性的二弟居然能夠心甘情願地要去應試武舉,想必還是為了能夠替自己分擔一些責任的緣故。
一念至此,趙世子心下不由覺得一陣溫暖,心下的蕭然清冷也掃去不少。
「二弟,好好準備吧,年底的武狀元你的希望很大。」趙世子含笑看著趙子宣,「其實一直以來,皇上一直很賞識你。上次的狩獵,你射出的箭打落了傅家二公子的箭,直直命中半空中的大雁,令皇上贊不絕口,令朝堂上的群臣大開眼界呢,都說你將來必定是國家棟梁之材。再加上你熟讀兵書,練兵打仗自不在話下,到那個時候,邊境的安寧可全靠你們了。」
「我並不稀罕那個破勞什子的武狀元的頭餃。」趙子宣搖搖頭,他想起了對傅府六小姐說過的話,「武狀元我一定會去考的,因為我答應了一個人,一定會做出一番作為來。」
趙世子的眼楮亮了一下︰「看二弟如此鄭重的神色,那個人,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趙子宣的臉上布滿笑意,笑眯眯地點點頭︰「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
「什麼時候帶過來,讓我見見?」趙世子饒有興趣道,「如果是棟梁之材的話,我倒可以向皇上引見。」
向皇上引見?趙子宣暗地里吐一下舌頭。以那丫頭如此的美貌,向皇上引見的話,那還不得引見進後宮去了?
趙子宣忙擺手道︰「也不用這麼麻煩,那人無心功名,她的性情與我一般,一生只喜游山玩水,過一些逍遙自在的生活,還是……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吧。」
趙世子含笑看著二弟,睿智的目光中含著判研的神色。他的二弟,一向口齒伶俐,什麼時候起,談起這個人的時候,神情如此不自然,說話也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了?想必這個人對于二弟而言,十分的重要。
「那好,有機會的話再給大哥引見吧。」趙世子笑笑,決定不再為難趙子宣,「二弟,近來三弟用功得很,幾乎天天都呆在府外租下的那個院子里,還專門請了幾個名師,足不出戶,一心一意攻書備考。老爺巡視過幾次,對于三弟的功課十分滿意。倒是你,三天兩天不見人影,府里府外找不到你的身影,老爺很是光火,要不是母親攔著,你可要受皮肉之苦了。」
趙子宣很無奈地搖頭︰「老爺不見我生氣,看見我更加生氣,我也十分難做。」他嘻嘻一笑,「不說這個了,大哥,上次不是有一個黑衣人潛入我們府里來,模到你的書房里嗎?